簡單一直對葉允墨說她自己坐車回家就行了, 可是葉允墨卻堅決不肯。
“這麼麻煩司機先生很不好意思。”簡單說。
葉允墨一邊記着襯衫的扣子一邊不以爲然地說:“我發給了他工資,他爲我做事是應該的。”
簡單鄙視地白了他一眼,“你這樣子十足一副剝削人的資本家嘴臉。”
葉允墨停下手上的動作, 笑了笑, “這話就只有你一個人敢說, 你知道嗎?”
簡單嘁了一聲, 假裝扭頭不理他。葉允墨也不多說, 繼續默默地係扣子,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叫簡單, “你過來幫我看一下,釦子好像出了問題。”
“什麼問題?”簡單過了半天才吭聲。
“好像掉了一個釦子。”葉允墨又指了指胸前, “釦眼還有一個, 可是釦子沒有了。”
簡單順着葉允墨指的地方一看, 哪裡是掉了釦子,根本就是他對錯了號,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原來他並沒有犯過這種錯誤,至少在她的面前沒有犯過。簡單嘆了口氣,走過去又把繫好的扣子全都解開,重新對號入座。
“好了?”葉允墨問。
“嗯。”
“難不成是我對錯了釦眼兒?”
“不然你以爲是什麼?”
葉允墨帶着些許自嘲的意味一笑, 喃喃自語, “這樣的錯誤至少十年都沒有犯過了。”
“十年一次都沒有過?”簡單接話。
葉允墨點點頭, “每次係扣子的時候我都很專心。”
“今天沒專心?”
“今天是專心不成。”
簡單饒有興致地仰起頭望着對面的人, “爲什麼今天就不成了?”
“你攪得我心煩意亂了。”
簡單“嘁”了一聲之後輕斥道:“別給我亂扣帽子, 我可是什麼都沒做。”
“你站在這兒我就心煩意亂了。”
簡單頓覺無奈,推推他, “不說了,我真得走了。”
“等一下,我再拿一樣東西。”說着,葉允墨就彎下身摸了摸面前的小木桌,沒有摸到,於是就又摸自己的口袋,過了一會兒纔想起來手機已經被摔壞了,哪裡還有手機,於是他只好對簡單說:“手機借我用一下。”
簡單以爲他有什麼急事,問都沒問就把手機放到他的手裡。
葉允墨按了幾個數字之後,還沒有一秒鐘,電話好像就通了,很顯然接電話的人一點兒都沒有遲疑。
“我的盲杖呢?”葉允墨連稱呼都省略了,直奔主題。從他語氣中簡單判斷電話應該是打給小劉的,不過也不一定,好像他對誰說話都是這種語氣,進入商場,他還沒學會圓滑一些?
“在壁櫥左邊的上數第二個抽屜裡。”小劉回答。
葉允墨聽完還是皺起了眉頭,“你過來給我找。”他現在實在懶得自己動手找。
“你要出去?”見他結束了通話,簡單問,他找盲杖應該是想要出去。
“送你回家。”
“真的別麻煩司機師傅了。”
葉允墨正想說話,剛好就傳來了敲門聲,他側了側頭,說了一聲:“進來。”然後又扭過頭來對簡單說:“不用麻煩別人,只有我送你,我們打車。”
“那你要自己一個人回來?”
“有什麼問題嗎?”葉允墨挑挑眉。
“你對這兒又不熟,怎麼能自己一個人亂跑。”
葉允墨又扭過頭去問小劉,“找到了嗎?”
“找到了,葉總。”小劉立在壁櫥旁邊回話。
“拿過來給我。”
小劉馬上過去把盲杖交到葉允墨的手上,剛剛他沒有故意要聽老闆他們的談話,不過聲音很自然地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知道老闆現在是打算自己去送簡小姐回家,雖然他也覺得這麼做不太妥,可是卻不敢說什麼。
葉允墨右手拿着盲杖,向簡單伸出左手,“好了,走吧。”
他固執起來真的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簡單默默地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問:“葉允墨,你非送我不可?”
葉允墨聳聳肩,什麼也沒說,不過意思再明顯不過。
簡單又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那還是叫司機師傅送我們吧。”她沒有他那麼固執,只好敗下陣來。
車子開到小區的大門口,簡單就讓司機師傅停車。
“到了嗎?”葉允墨以爲到了她家樓下。
“到了小區門口,我在這兒下去就行了。”
“大熱天的,還是送你到樓下。”葉允墨捏捏簡單的手。
“不用了,又不遠,開進去還得倒車挺麻煩的,我就在這兒下去了,拜拜。”說完就跳下車去。
而葉允墨一直等到小劉告訴他已經看不到了簡單的身影之後才離開。回去的路上,他居然開始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的眼睛能看見,那他就能開着車親自把她送回家,親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簡單一進家門,媽媽就問她:“你朋友怎麼樣了?”
因爲問得突然,簡單一時間沒有馬上反應過來。
“昨天住院的朋友怎麼樣了?”媽媽適時地又補充了一句。
簡單這纔想起來,回答道:“已經沒事了。”
“你回來了,她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他已經沒事了,一個人沒有問題。”
“她還不舒服,應該叫她來家裡吃飯的。”
來家裡吃飯?那還不得天下大亂。簡單這麼想着,乾笑了兩聲,“我們兩個在外面吃過了。”說完馬上一溜煙地跑回自己的臥室。
躺到牀上,簡單這纔有了空隙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她居然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又和葉允墨攪到了一起,不吃回頭草一直是她奉行的人生格言,怎麼這次這麼快就把回頭草給吃了?
她甩甩頭,不行不行,她得冷靜一下。她到現在還是對葉允墨有感覺,這沒錯,可是原來就不合適的兩個人,兩年以後就會變得合適嗎?但是現在的葉允墨似乎和兩年前的他有些不一樣了,雖然他對別人還是一樣的冷漠,對她卻好像真的是不一樣了。他正在努力地改變,她又怎麼捨得視而不見呢。
正當簡單的腦子裡糾結着的時候,葉允墨就打來電話,他還是用的小劉的手機,因爲心思在別處,她乍一看到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沒有馬上接起來,響了大概有一分鐘之後,她才恍然想起這大概是葉允墨的打來的,這才接了起來。
電話一接通,葉允墨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對着電話那頭的人咆哮:“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想了想,又把這話生生地嚥了回去,換成了另外一句,“我剛剛回到酒店。”
“纔到?”比起送她回來的時間好像有些長。
“路上堵車。”葉允墨沒有告訴她她離開後他又待了好久才離開的。
“早點兒睡吧。”
葉允墨苦笑了一下,早睡?他哪裡睡得着,沒有了那些小藥片,他根本就別想睡覺。他不知道那些小藥片是什麼顏色的,只是知道它們很小,他覺得很神奇,那麼小小的東西居然有着那麼大的威力,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救星一般,沒有了它,他連最最基本的睡覺這件事都做不了,還真是諷刺。
沒有聽到他回話,簡單叫了葉允墨一聲,問道:“怎麼了?”
葉允墨收回自己的思緒,“沒事,你早點兒休息。”
掛了電話,葉允墨把手機放到一旁,騰出手按上額頭,每到夜裡該睡覺的時候頭就會疼起來,躺到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裡面總是一下子涌出很多的事情,有的時候他乾脆一賭氣把藥丟在一邊,任由着頭疼,任由着亂七八糟的事情在腦子裡翻涌,就這樣一直坐到天亮。
他用力地按了幾下,毫無效果,於是就讓小劉把藥拿來。
小劉去拿藥的空當,簡單又打來電話。
“剛剛有一件事忘了說。”簡單嘻嘻笑了兩聲。
“什麼事?”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又直了直身體,專心和她通電話。
“我媽剛剛還很關心地問你的身體好了沒有。”簡單剛剛就是想到了一進門的時候媽媽問的話,所以就又打電話給葉允墨。
葉允墨的神經立馬就緊張了起來,聲音也有些急躁起來,“你跟家裡說了?”
“沒有,昨天我不是在醫院待了一夜嗎,我跟我媽說是我的一個朋友生病了,我媽剛剛就問我我的朋友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葉允墨這回才鬆了口氣,剛剛他的手心都已經出了一層的汗。
小劉找到了藥瓶,裡面卻已經空了,他不知道葉允墨正在打電話,於是聲音很大地喊道:“葉總,藥已經沒有了。”
他喊得聲音葉允墨聽到了,電話那頭的簡單也聽到了,她馬上問:“什麼藥?你還不舒服?”
“是幫助睡眠的藥。”葉允墨只好坦白交代。
簡單想起了那天葉曉楠和她說的話,雖然她沒有葉曉楠那麼專業,不過也知道是藥三分毒,什麼藥吃的時間長了產生了依賴性都會有負作用。
“葉允墨,”她叫了他一聲,試着勸勸他,“那藥不吃不行嗎?”
“今天就算想吃也吃不成了,已經沒有了。”
“不吃藥你很難睡着嗎?”簡單覺得很揪心。
不吃藥他根本就別想睡,不過葉允墨沒有實話實說,只是輕描淡寫,“的確有些難。”
“要不再喝一杯牛奶?”
一聽牛奶兩個字,葉允墨馬上搖頭,“牛奶就算了,你不用擔心,困極了自然就睡着了。”這話純粹是在安慰她。
最後想到如果一夜不睡搞不好明天又有可能暈倒,葉允墨還是叫小劉去外面最近的藥店買來了安眠藥,他之前吃的藥都是醫生爲他特別配置的,現在情況特殊,他也只好破例讓人去藥店買了。
這天,簡單下了班,葉允墨照例在雜誌社門口等她,只是臉色不太對。
“同事說城西那邊新開了一家西餐廳,去嚐嚐?”簡單盯着他問,心裡暗暗納悶,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幹嘛板着一張臉?因爲沒睡好所以在鬧脾氣?
“今天別去了,直接送你回家。”葉允墨冷冷地說。
他現在這是在拒絕她?簡單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葉允墨才又開口,“爲什麼沒跟我說你見過曉楠?”
“你也沒有問過。”簡單咬着嘴脣,“那天在醫院剛好碰到了她,然後我們就聊了兩句。”
葉允墨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們都聊了什麼,說來聽聽。”
簡單隻好把那天的談話內容大致跟葉允墨說了。
“她把我的情況說得很嚴重,所以你很同情我纔會又和我在一起?”
“葉允墨,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簡單嘲諷道。
“這不是事實嗎?”他今天帶了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個臉,簡單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簡單沒有說話,在沉默的空氣裡,葉允墨的心漸漸收緊,呼吸也開始變得紊亂,他急着想要確認她是不是因爲同情他纔會重新和他在一起的。
良久,簡單嘆了口氣,車子剛好停下來等紅燈,她推開車門,作勢要下車。
葉允墨很敏銳地察覺了她的動作,一把拉住她,“你要幹什麼?”
“下車。”
“你瘋了,現在在馬路中間,你還要不要命了。”他說着,就加大力道,一把把她拉了回來,簡單一個踉蹌就跌進了葉允墨的懷裡。
簡單像是觸電一樣推開他,卻沒有得逞,因爲葉允墨死死攥住了她的胳膊,掐的她生疼。緊接着,不由分說葉允墨徑直就吻上了她。
簡單不停地掙扎,一個不下心,她覺得嘴裡瀰漫起了血腥味,她沒有覺得疼,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葉允墨剛剛覺得一疼,很快就也覺得嘴裡滿是血腥味,可是他還是堅持着沒有放開簡單,反而把她抓得更緊,吻得更深,彷彿想要把她吞噬掉一樣。
一直到葉允墨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的時候,這纔不得已地放開了簡單,微微氣喘,“你是不是因爲同情我才又和我在一起的,嗯?”
簡單看着葉允墨脣上的殷紅,從包裡找出紙巾,抽了一張,擡手要幫他擦乾淨血跡。
葉允墨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鄭重其事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這有那麼重要?”
葉允墨點點頭,嘴角很認真地抿地緊緊地。
看着他認真地神情,簡單剛剛的火氣一下子就沒有了,而且還忍不住笑了,“葉允墨,你覺得我是那種爲了同情別人而強迫去做自己不甘願的事情的傻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