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追過來, 看來是集中去對付斯誇羅他們了吧,你就在這裡放我下來好了。”
貝爾停下腳步。
“你不去找他們的BOSS問清楚了嗎?”
“雖然有點奇怪你怎麼會知道,不過就這樣算了吧, ”鳳靜蘭靠在樹幹上, 指了指自己自嘲道, “要問的話就憑這樣的我嗎?萬一你半路上嫌太麻煩丟下我不管我不是慘了啊。”
他嘴角抽了抽:“……算你聰明。”
“多謝誇獎。”
一直等貝爾完全消失在視野外, 黎娜希塔才從藏身處出來。
“你怎麼回來了?”
黎娜希塔抿了抿脣:“我看到了。”
“哦, 反正現在去了也是累贅,就把他一個人打發走了。”她擡起頭,忽而笑起來, “說實話我以前挺看不慣你的,不過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 黎娜希塔。”
黎娜希塔總覺得她們兩個現在不像是依然身處特拉迪勒的基地內, 倒像是坐在自家後花園裡悠閒地喝着下午茶聊天一樣。
“我曾經也很嫉妒你, 鳳靜蘭。”她轉頭望向遠方,淡淡地說道, “我一直沒有辦法理解,斯誇羅和貝爾菲戈爾爲什麼對你那麼寵溺。”
“寵溺……麼?”
“我是看到過貝爾給你特訓的場景的,我根本沒有辦法想象那個幾乎只剩下嗜血本能的渣是怎麼做到那麼剋制地跟人對打的。我經常想,明明什麼用都沒有,明明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憑什麼你就可以那麼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的保護?”
鳳靜蘭啞然失笑。
“不過現在我似乎稍微能夠有點理解了, ”她轉過頭看着鳳靜蘭認真地說道, “我只是還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你完全不用羨慕我。”
“你不可能明白的……話說回來你應該不會只是過來找我聊天的吧?”
黎娜希塔收回了思緒, 正色道:“我是來告訴你, 我發現我們都被騙了。”
特拉迪勒之所以能放出這麼一大批改良版的半機獸,是因爲這些都不是最終的完成品。
“雖然在大部分性能上和我的設想無異, 但是對於複數屬性的火焰抗性很差,如果沒有我的先入爲主可能你和他會更早發現這點的,我很抱歉。”
“算了,反正也……”鳳靜蘭用冰涼的手背按了按額頭,讓自己頭腦清醒一點,“那你知道是什麼造成這個差異的嗎?”
“恐怕和材料的選擇以及磨合時間有關。”
“那麼如果假以時日,你覺得培養出大批完成品的可能性大嗎?”
黎娜希塔皺了皺眉,“雖然我不知道特拉迪勒的資金和材料來源到底是哪裡,但我想坦白來說,要製作完成品確實只是時間問題。”
“這樣啊……”
“那麼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鳳靜蘭閉着眼睛想了想,轉而問道:“布蘭戈斯醒了嗎?”
“我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醒。”
“也是。你們這幾天會去彭格列嗎?”
“索爾特還在那裡,當然要去了,布蘭戈斯在那裡養傷也會比較好吧。”
“我到時候去那裡找你們好了,所以在那之前先留在彭格列,就當還我的人情好了。”
“……這麼直言不諱的拿人情來要求別人真的好嗎?而且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麼?”
“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他們的目標究竟是彭格列還是巴利安。”
黎娜希塔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鳳靜蘭並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想法,只是低聲自語道:“不管怎麼說……親手燒燬的東西再一次出現這種事情,不可能不在意吧。”
“你說什麼?”
她扶着樹站起來,“我記得你說過半年來坐守這裡的人是你們BOSS的最信任的副手吧?”
“呃?嗯,是這樣。”
“帶我去找他。”
“哈?你確定?”
“哦,你誤會了,”鳳靜蘭淡定地改口,“我是說帶我去他處理文件的地方。”
黎娜希塔本來想帶她去會客室的,但是遠遠看到那邊激烈的戰況臨時改了主意,前往旁邊的塔樓。
“我都差點忘了,有一次和布蘭戈斯在巡視的時候湊巧看到他拎着公文包從那裡回來,不過他應該沒看到我們,以他的謹慎個性在那裡有你想要找的東西可能性會大一點。
塔樓坐落在主城堡以西的白樺林裡,因爲地處偏遠還略顯隱蔽,倒沒怎麼受到這次襲擊的波及,特拉迪勒應該也沒有想到會有敵人到那裡,留下的守衛很輕易就被黎娜希塔放倒了。
破開了頂樓佈下的禁制,展現在眼前的是一間二十來平方的佈置簡約的書房。
“你幫忙看看有沒有比較重要的信件之類的,我試試能不能從他的電腦裡破解出什麼。”
“你還擅長這個?”黎娜希塔頗爲差異。
“這個解釋起來比較複雜。總之我不相信特拉迪勒背後沒有人撐腰,重點找有沒有相關的線索。”
等黎娜希塔翻出了一堆不知道有沒有用的信件後,她好奇地湊過去看鳳靜蘭的成果,結果一長串幾乎是在刷屏的字符串映入眼簾,立刻帶給她一股深深的挫敗感。
“手邊沒有相關的軟件,所以只好暴力破解了。”鳳靜蘭十指飛快地敲擊鍵盤,感覺到她的目光就順口解釋了一句。
黎娜希塔握拳,下定決心等安定下來也要花時間鑽研一下這方面內容,就有機會弄清楚布蘭戈斯的電腦裡那些不允許她看的加密內容到底是什麼了。
甩了甩頭髮把那些以後的打算拋出腦海,她一目十行地開始瀏覽那些信件。
“這四封信件的紙張材料和其他不一樣,”最後她抽出幾張薄薄的紙,“雖然看上去內容到沒什麼特別的,不過右上角都有一個葉片狀的印章,而且我懷疑用了顯隱文字,你可以帶回去研究。電腦這邊怎麼樣?”
鳳靜蘭苦惱地揪着自己的頭髮:“不行,全部用了自創的加密方式,短時間內關鍵部分破譯不出來,可惜這臺電腦又搬不走,剩下的一些隻言片語也沒什麼用處,充其量就發現受到了相當多發信人是‘S’的郵件,沒什麼大用處。”
黎娜希塔正想安慰她點什麼,忽然兩人對視一眼,她飛快地拉着鳳靜蘭朝旁邊跳開。
一枚裹挾着銀色電光的子彈射穿電腦屏幕,碎片四濺。
“布諾茲……”黎娜希塔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名字,渾身打了個寒顫,當下毫不猶豫地拽着鳳靜蘭從窗戶跳了下去,並反手朝背後扔了一個火球。
“那個人就是你說的副手?”
“布蘭戈斯曾經因爲反抗他被打得半死過。”黎娜希塔咬了咬嘴脣,壓抑道。
只是隨即跟着一躍而下的男子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只是外套磨損了一點。
“反應很快啊,兩位,不過也到此爲止了。”握着□□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他們一眼,紫發男子勾起一抹饒有興致的笑容,“前任和現役的巴利安成員,這個利息勉強還能算差強人意吧。”
“你怎麼跑回來了?哦,我知道了,在前邊戰場討不得好就想要捲了鋪蓋逃跑了,在我們面前你倒是很橫嘛,布諾茲。我呸,你哪來的底氣?”
布諾茲神色一下子扭曲起來,煙青色的眼眸裡難掩薄怒:“哼,我早說過,背叛過一次的人就會背叛第二次,如果當時就殺掉就沒這麼多事了。”
黎娜希塔冷笑:“明明利用我們做了這麼多事,這個局也是,現在你可沒資格這麼說。”
“那只是順便,反正原本也……嘛,死人沒必要知道那麼多。”
“死的是誰還不一定。”她毫不鬆口,向右橫跨一步不着痕跡地擋在鳳靜蘭身前。
而鳳靜蘭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皺着眉頭打量布諾茲。
——她應該沒見過這個人,那麼究竟哪裡來的熟悉感呢?
最後把她們從看不到出路的困局解救出來的是及時趕到的貝爾菲戈爾。
“我以爲你應該正在回去的路上,靜蘭。”
鳳靜蘭垂眸:“抱歉,我食言了。”
等等,她怎麼覺得……貝爾似乎更生氣了?
“每次你和這個白癡攪和到一起似乎倒黴的總是王子。”
鳳靜蘭眨了眨眼,狐疑地問:“你認出來了?”
哎?那還真是奇怪,她還以爲以貝爾的個性一定會二話不說就甩刀子抹殺的呢。
“你沒有別的要說了?”
“呃?”她愣了愣,眼神幾不可察的黯了黯,強打起精神輕快道,“你是指什麼?”
貝爾嘆了口氣,乾脆利落地一記手刀把她給打暈了。
——本來確實沒有認出來,不過看到這熟悉的場景一不小心就觸動了某些回憶,自然而然的聯想起來。
又是這樣,如果不是看斯誇羅那邊勝局已定就順勢追着這個他們以爲的小角色折回來的話……
切,他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呢?
“爲什麼要……打暈她呢?”
貝爾蹲下來,握住她的腳踝手法熟捻地把關節復位,然後背起鳳靜蘭,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黎娜希塔一眼。
“你……不殺我嗎?”黎娜希塔怔忪道。
“王子哪有這麼閒。”。
黎娜希塔愣住了,隨即苦笑。
真是……怎麼覺得一點都沒變呢?
不過大概,如果不是她也算救了鳳靜蘭一次,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的吧。
從某種角度來看,應該說果然很像呢……
黎娜希塔在心底輕輕喟嘆一聲,忽然覺得長久以來揹負着的包袱已經不復存在了,快步向月桂樹林里布蘭戈斯所在的地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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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貝爾菲戈爾此刻很想殺人。
哪怕是在一個多小時前得知比歐琪露露任務失敗叛逃打亂他們原本的計劃不得不用最原始最暴力最羅嗦的辦法完成目標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想殺人過。
就因爲那個自說自話把無線電關掉的鳳靜蘭從先前的情況來看很可能撞上了被比歐琪露露引來的大部隊,他就被斯誇羅打發去找她。
「斯誇羅你在開玩笑嗎?很可能剛找到她就被王子殺掉了。」
「因爲你離她最近啊,再說還不是你的手下捅出來的禍端,垃圾!反正別弄死就行。」
所以爲了發泄自己的不滿,他環顧四周後朝着敵人最多的地方用匕首開出一條道筆直走了過去。
「真是的,所以說女人什麼的就是麻煩啊。」
他自顧自地抱怨着,然後突然反應過來。
「哎?這麼說起來好像那兩個傢伙還真的都是女的啊。」
雖然貝爾選擇的方式直接而沒有絲毫邏輯性,不過最後還是讓他在隱蔽的角落找到了瑟縮着的鳳靜蘭。
「你怎麼來了?」
他掃了一眼圍在外面的追兵。
「如果不是你這個白癡不開無線電,王子也不至於被斯誇羅打發來找你。」
「哎?啊……抱歉,無線電壞了。」
「然後呢?外面的人手還在增加,照你這樣出去就是送死,那你打算在這邊龜縮一輩子?」
他臉上帶着一絲不屑,嘲諷地等着她的下文。
顯然在被逼躲到這裡之後她就沒有考慮出過什麼能夠逃出去的辦法,此時皺着眉,緩慢卻不曾遲疑地開口。
「那麼……等一下我先出去,然後趁……」
「你以爲我到底是爲什麼到這裡來的?王子還沒有弱到需要你這種貨色豁出命來保護。」
他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如果想死的話就直說,我現在就可以送你去見撒旦。」
她怔在那裡,眼裡滿是錯愕。
「給我收回你那副愚蠢的表情,鳳靜蘭。聽好了,看天色半小時以內一定會下雨,諾瓦拉家族的視線受到干擾,到時候你給我跟緊了,王子沒工夫再折回來找你。」
她無辜的受驚神色惹得他頗爲惱火。
「白癡,要不是因爲你也算被比歐那個垃圾牽連,王子纔不會來收拾殘局。止血的藥呢?」
她傻愣愣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藥瓶遞過去。
貝爾菲戈爾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會不會都是水。
「轉過身去啊白癡,你背上的傷口不是自己處理不了嗎?」
他真是瘋掉了纔會管這麼多閒事。
她卻並沒有立刻照做,只是靜默了幾秒忽然毫無徵兆的一頭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他捏着匕首的手指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紮上去。
「喂,哭溼了的衣服回去你要記得給我洗得嶄新如初。」
他覺得這個理由十分妥帖。
「所以在那之前,你不可以死。」
聲音有些莫名的沙啞。
貝爾菲戈爾覺得他大概是魔怔了,罪魁禍首或許……是被她的淚水沾溼的衣襟?
「真是的,果然當初就該殺掉的。」
他低聲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擰着眉頭把她背上和傷口邊緣的血肉黏連在一起的布料割下來,隨手把大半瓶藥粉都撒在她背上。
「呃,你應該……省着點用的。」
儘管沒有喊痛,她的聲音都在打顫。
貝爾嗤之以鼻。
「那你以爲省了給誰用?」
不過說實話……他還真不知道用多少比較合適。
她沒有再分辯,只是吸了吸鼻子低着頭站起來,淚痕已經幹了,但眼眶還很紅。
「那個……你的外套……能不能……」
十指絞在一起,她不怎麼自在地小聲道。
「記得到時候也給我洗乾淨。真是,說個話都那麼費勁,白癡。」
她咬着脣看他負手站着的背影,眼裡漸漸流露出堅定之色。
——或許……就是從那一刻起,纔在岔道口選擇了新的方向吧。
——那時的我們都不知道是對是錯,除了沿着這條漫長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意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