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吟本以爲守孝三年便是守足了三年,也不怨她學禮鬧明白,這三年在她心中是實實在在的三年,卻是忘了古人口中的三意思多了些,因此岑家上下除孝之日不過是過了一年又四個月罷了,頭兩年每到除夕便滿一年,第三年則是過了個月,便是孝滿之期。
這一年時光一眨眼便過去了似的,岑家家中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她日的忙碌着,偶爾與李珉見一次面,轉眼便春去秋來,秋去春又來,又是二月二,龍擡頭之時。
這一年,岑家又添了些人口,買了些個七八歲到十來歲的孩子回來,各處的生意已是完完全全的上了軌道,岑子吟認識到自己不是能成就大業的那種人,也不再從規模上計較這樣的事兒,反倒是從細處下心,這一年便是整頓各處的作坊和鋪子,一年下來倒也頗有心得,也有些盈餘。
唐沐非終究沒有回來,連隻字片語也沒有帶來,唐珍兒經歷了那一夏,便少言寡語起來,越的成熟,只是拖岑子吟替她尋她母親,唐家也曾來問過一次唐珍兒要不要回去,唐珍兒拒了,便沒了下文。
岑子吟心中有些惋惜,這西行一路風險重重,唐沐非多半是回不來了,唐沐非雖然與唐珍兒留下了一些東西,寄人籬下的日子卻是不太好過,岑子吟曾將唐珍兒喚到房間裡與她談了許久,只讓她安心過日子,尋找孃的事兒一時半會兒摸不着頭腦,唐珍兒地未來卻是不能耽擱,唯有讓方大娘收了她做義女。
除了嘆息唐珍的命運以外,岑子吟深深知自己不是做大生意的料,今兒個能混的還算不錯,多虧了後世的一些見識,即便是這樣也是步步驚心,如今有李珉護航,若是再有個?人幫忙掌管生意,那人生便是真真的完美了。
不過世事豈有十全十美,如今大郎二郎積極備考,而她的婚事也近在眼前,就着自己的能耐穩紮穩打的經營一下也算不錯,李珉本就有遠離長安城地想法,他們結婚之後,最遲便是待到那位王爺去了,便可以遠離這是非之地,一二十年,咬牙忍忍也就過去了。
蘇州地據點消放棄,再派個貼心穩妥的人去照料着便是,反正那子的配方已是天下皆知,這邊的資金已有些盈餘,香水從長安運到蘇杭兩地所費不菲,如今那邊兒富得流油的一羣人酷愛這東西充門面,只可惜自家姑父如今不在那邊,這方子岑子吟是無論何也不會再泄露出去了,要財,她如今就賴着這一門了。
何況,如今岑子吟姑去了個好地方,岑子吟微微勾勾嘴角,廣州,海上絲綢之路的,劉福宏在長安待職一年深居簡出,誰也沒想到他這一次出然又是去了個油水豐厚地地方,岑子吟本是覺得此人有些迂腐過甚,後來一尋思卻明白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越是有油水的地方勾心鬥角越的厲害,劉福宏在蘇州的時候一身清名卻也算有建樹,難怪會被派到那個地方去。不在蘇杭兩地也好,江淮惡錢禁之不絕,如今正是在風口浪尖上,指不定哪一陣風便將那邊掀的人仰馬翻的。
將好地信吹乾,裝入信封中用蠟封好了,再印上印信,岑子吟交給身邊的塵兒道,“這交給摩加,他此去廣州順道便也去蘇州瞧瞧,查了賬讓張廉夫妻兩個留下,廣州地事兒便讓我姑母多擔待一些,路上也注意些安全,最近水路不太消停,若是真個出了什麼事,其餘的東西不要也罷,咱們運下去地提煉好的香料精油要盡力想辦法保住。若真不行,便以安全爲先,咱們家少不了他這個大管家。”
塵兒聞言點了點頭。接了信退了下。唐珍兒用剪子剪短線頭。站起來笑着道。“三娘試試合身不?”
岑子吟接過衣服來便開始。一邊誇道。“這大紅地衣服別人做出來總透露着一絲俗氣。偏生珍兒地巧手能織地如天衣一般。瞧着便喜人。
”
塵兒不在。唐珍兒幫岑子吟換上衣服。淡笑不語。岑子玉從外間推門進來。瞧見岑子吟正在試衣服。愣了愣才道。“三娘。你真決定讓摩加這會兒南下?家中正是用人之際。大伯母說是着能不能等過兩個月再說。”
岑子吟讓唐珍兒拉着她地手擺佈。笑道。“摩加這會兒去還要去蘇州查賬。順帶地將香水帶過去。一來一回地要花費不少時間。過了今夏。便又錯過了好時節。家中正是用錢地時候。他回來地時候帶上從蘇州收上來地錢。正好趕上家中饑荒地日子。如今家裡事事都有例可依。他與張廉又是乘了那位大人地順風船。如今水路不消停。錯過了這一茬要想再挑個可靠地便是不容易。”
唐珍兒與岑子玉對視一眼。岑子吟道。“我還得去我娘那一趟。衣服地事兒就這麼着。”說着換下身上地衣|
岑子吟方一離開,岑子玉便苦笑道,“也難爲她這般着急,這長安城嫁娶誰不是鬧騰的一家精窮,不是一屁股的債便是好的了,大伯母不願委屈了她,她卻不想委屈了兩個嫂嫂和咱們。”
唐珍兒也是從大宅門的走出來的,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若說岑子玉還是岑家人,岑子吟爲她操心不過是姐姐
,她在這兒吃住着,便已經是承了岑家的情了,瞧思,岑子吟還打算與她備嫁,心中有些話卻是說不出來,勉強嗯了一聲道,“不知道我娘到底到哪兒去了。”
這話卻是同時勾起了兩人的傷心事,唐珍兒的母親不知身在何方所以見不到,而岑子玉的母親卻是近在身邊,岑家人不允她見。兩人又同是沒了父親地,因此一句本沒有其他意思的話也會刺的心理疼。
岑子玉知道賠禮也挽不回唐珍兒誤會了的心思,低聲道,“聽說兩位嫂嫂性子都是極好的,必不會容不下你我。
”
唐珍兒笑了笑道,“子玉姐姐多心了,我這是爲子吟姐姐擔心,岑家能收留我這孤女,還當做自家的娘子來養活,我已是感激涕零。又怎麼敢再讓子吟姐姐與我添妝?這會兒她身上的擔子可不輕,不說王府那邊有人如狼似虎的盯着,便是岑家和方家也有不知足的。這些年我雖然不曉事,卻也瞧的分明。”頓了頓,又道,“我已是知足了,如今我年紀已是不小,這些年家裡製衣什麼地,義母皆是交給我來做,我也存了不小一筆錢,日後若是可以,我還尋思着自己開一間鋪子與人做做刺竹什麼地,倒也活的下去。”
岑子玉聞言不由得對唐珍兒刮目相看,她一直以爲唐珍兒只在內宅呆着很少出門,卻沒想到她竟然做了如此精細的打算,而她跟在岑子吟身邊,這一年來長了不少見識,真個明白了原來可以如此,卻也知道岑子吟各中的艱辛,反倒是不想像岑子吟這般將一干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肩膀上了。
那樣太苦,太累
她與岑子吟隔而居,每次午夜夢迴之時都能聽見隔壁輾轉反側地或是挑燈夜戰,還曾碰上過一次岑子吟偷偷的一個人掉眼淚,不過,也只有那一次,一次也就足夠了,足夠讓她瞭解到岑子吟並不如她所想象地那般堅強,也讓她暗自下了決心,絕不要和岑子吟,比較起來,在家中管管小家,打理幾個下人的事兒真真是再簡單不過。
岑子玉和唐珍兒樣,本是心冷了,又被岑子吟那句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兒喚醒了,踩在氣球上的那一刻,岑子玉知道,她若是想便可以將皇城踏在腳下,可是,這有意義麼?
在天空中站,終究是如同浮雲一般,而那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又太大,換來如同浮雲一般的結果又怎及得上記憶中父親牽着她手走過地一段小路,她是真看透徹了,這一生若是有所求,便求平安幸福。
她和唐珍兒不一樣,唐兒是迫於形勢,不得爲自己的未來打算,而她,卻是要想去爭取,不爲名不爲利,只爲一份真心,一生不離不棄,絕不再讓人拋棄她
若無人能真心待她,她寧願此生不嫁
笑了笑道,“你已是有打算了,我卻是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呢”
唐珍兒驚訝地望着岑子玉,晌,咬着嘴脣道,“子吟姐姐絕不會不管你的。”
岑子玉笑,心知自己地願望恐怕難以實現,“不說這些了,你快些把嫁衣改好,我去外面瞧瞧還有什事兒要幫忙的。”
岑家今兒個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方過了孝期便是大郎二郎成親地日子,岑子吟的婚期又在一個月之後,明兒個女方孃家的人便俱是要來佈置房間,今兒個方大娘在兩個院子裡轉個不停,生怕自家辦親事兒哪兒遺漏了,偏生岑子吟又讓摩加不日下江南,方大娘只得請了兩家的親戚來幫忙,連帶那個救病在牀的二伯母也給拽了來,只在正廳打理事情,而岑子吟兩個舅母李氏和周氏則是在廚房裡管着事兒,還有方大娘幾個打小的好友,皆是得空便過來,即便如此,岑家上下依然忙的雞飛狗跳。
大郎和二郎兩個也被折騰的夠嗆,這會兒帶着家中的管家佈置府裡的每一處,岑子吟方纔去寫信的時間也是挪出來的,一到大郎的院子,便被方大娘拉着道,“你在這兒先頂頂,我去外面瞧”
說罷便扔下岑子吟一個人走了,岑子吟還來不及苦笑,便有管家來詢問,這次倒也不怨岑家不提前準備,實是一個月前才除孝,除了孝以後纔好到各家親戚門上帖子,還好家中房子建的時候就考慮到成親所需,倒是不用動土,只是光這番挪動就夠讓人驚心動魄的了,房間裡的老傢俱俱是要擡出來,這女方的傢俱纔好擺進來,明兒個鋪牀,今兒那邊才送傢俱過來,岑家人手不足,折騰地天翻地覆的。
好在也只有大郎這邊有這些東西,二郎那邊卻是不用,女方家裡沒幾個錢,也沒什麼親戚,新傢俱便是岑家打的,說來這位二嫂家裡岑家給的聘禮不多,多出來的錢俱是與他們打了套傢俱,方大娘笑着對岑子吟道,“不管是什麼樣出生的媳婦,我俱是一視同仁,她們兩個一道進門,我這般做誰也不能說道什麼。”
岑子吟不置可否,兩人的性子即便再好,也怕日後有什麼紛爭,特別是家裡還有岑子玉和唐珍兒在,只是如今岑子吟自顧不暇了,哪兒來的那般多的時間擔心這個,琢磨着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有什麼大問題,只等自家出嫁以後理順了那邊的事兒再
法。
不過即便房間不消佈置,唐朝人結婚卻是有個破規矩,夜不能住新房,只能在院子裡搭青廬,其實就是個帳篷,這玩意兒也馬虎不得,明兒個人來了便要查看鋪牀,這些東西都要一樣樣地盯着讓人擺放好了才能放心。
眼瞧着大郎院子裡地事兒都佈置的差不多了,又是接近午時,岑子吟舒了一口氣,吩咐管家讓那些從外面請來的人去吃飯,又親自四處的瞧了一遍,確認了沒有問題,這才又將四下的門都鎖上,大郎二郎說不得要在客房那邊湊合兩天,只是這兩日家裡閒雜人多,謹慎些總是好地。
出的門來,留下一個管家守門,岑子吟又直往二郎院子走過去,這邊地事兒比大郎那邊少了許多,是慶雲領着人收的,俱是收妥當了,下午便是要在這邊結青廬,岑子吟從守門的那個管家手裡拿過鑰匙進去轉悠了一圈,這纔去前院正廳。
被請來幫忙的幾個皆在正廳裡吃上飯了,這會兒倒也沒人顧忌那般多的禮節,飯菜是一人一份兒,倒也沒有吃剩飯的嫌疑,見到岑子吟過來,那些個媳婦皆是笑着招呼她一道用飯,岑子吟瞧着端來地飯菜,自個兒盛了一大碗飯坐到飯桌邊與方大娘道已是佈置的差不離了。
一口飯剛進了巴,就瞧見塵兒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在岑子吟耳邊低聲道,“三娘,出事了”
岑子吟手抖了一下,塵兒去尋摩加,這會兒家裡的人岑子吟可不敢亂使喚,唯有辛苦自家丫頭,起身與衆人笑道,“這丫頭做事兒就是慌慌張張地,被我給寵壞了,我出去瞧瞧。”
走出門來,岑只將塵兒帶到僻靜無人處,“出什麼事了?”
塵兒道,“個夜裡,有用那熱氣夜探皇城”
岑吸一滯,手拽成拳,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
“都現了什麼?”稍微穩定了一下呼,岑子吟緩緩的道。
塵兒道,“什麼都沒現,就餘一片殘破地氣球,像是被人用箭矢給射壞了,那氣球給塗的烏黑。”
岑子吟嗯了一聲,塵兒又道,“今兒個還有人彈劾王前些日子與源宰相飲宴。
”
“哦?”岑子吟挑眉,這事兒她倒是看不明白了,直接衝着她來便是,怎麼把那兩位也給拉下水了,莫不是某些人當了人的槍使還不自知?
宋、蘇兩個罷相以後,源乾曜和張嘉貞便登上了這個位置,前段時間長安城可謂是風雲色變,李珉閒暇無事的時候總愛調侃兩句,岑子吟自然也就對這些官場上的事兒有些概念,這會兒本已是消停的差不多了,突然冒出這麼一樁,實在是讓岑子吟好笑不已。
王和光祿寺少卿、駙馬都尉裴虛己遊宴,私談緯,談沒談道那些東西岑子吟不清楚,不過最後這位駙馬爺被流放,讓霍國公主跟他離婚,倒是沒傷到王一根汗毛,這事兒不是擺明了衝着源乾曜那倒黴孩子去的麼?
不過也難怪有人將這兩莊事兒給扯到一起,熱氣球是衝着她來的,而那個東西是衝着源乾曜去的,只是背後都或多或少的牽扯到王,指不定人便是早就拿着源乾曜這個短處了,只是一直沒機會下手對付他,畢竟這位王在民間的聲望極高,可惜就是負的,何況源乾曜本來就是從他府上出去的,打死岑子吟也不會相信兩人坐在一起喝酒沒正大光明的理由。
本來兩件不大的事兒,這會兒瞧着倒是麻煩了些,想必會有人將這兩件事糾纏到一處去,岑子吟抿抿嘴道,“你與我娘說一聲,便說我有事要一下,遲點兒回來。”
“三娘”塵兒叫道,岑子吟扭過頭望着塵兒,“還有什麼事麼?”
塵兒低聲道,“那個安家娘子心理面到底在想什麼?”
岑子吟聞言低笑道,“她呀,其實沒什麼有些人總以爲把別人鬥下去了,自己就上來了,殊不知道這些東西就沒個贏家。是自己的便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爭也爭不”
這事兒有人指着她,有人指着宰相那個位置,還有高人在背後若有似無的針對着王,若不能連消帶打的將事情給糊弄過去,這事兒說不準還真壞了。
新章開始,有些東西比較糾結一點兒,這兩天也許度會稍微慢一些,俺調整一下,過了這兩天度會上來滴,,,大家見諒。
不過,還是有五千麼,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