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夫人的目的是把香姨娘誘到池塘邊來,所以她一見香姨娘主動往池塘邊站去,當下就往後退了一步同她拉開了距離,免得香蘭動手時自己被連累。
這展夫人也早就想好不當這目擊證人了,想讓心腹琴兒來當,所以她緊接着開口告辭道:“既然妹妹沒興趣同我這個老姐姐閒聊,那我便先走一步了,妹妹自個兒慢慢的在這兒賞魚吧。”
展夫人說着便轉身離去,香姨娘懶洋洋的掃了展夫人的背影一眼,故意撫摸着凸起的肚子不答展夫人的話,見展夫人慢慢的走遠了、索性倚在了池塘邊的假山旁歇息。
午後的陽光十分明媚,如散落的星子般灑在銀光閃閃的湖面上,暖風穿過長廊拂過庭院裡的一樹海棠,再帶着淡淡的海棠花香拂過香姨娘的臉龐,最終那陣暖風在湖邊打了個圈,慢慢的往池塘的另一邊掠去……
而香姨娘更是一臉慵懶的看着池塘裡裡的魚兒嬉戲,一旁的杏兒拿着一把扇子站在香姨娘身後,輕輕的替她扇着風,臉上也是帶着一絲午後的倦怠。
這本該是個寧靜愜意的午後,但卻被一個突然奔到池塘邊的身影打破了這片寧靜,那個像一支利箭急速衝出來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池塘邊,狠狠的把毫無防備的香姨娘推下了池塘,香姨娘當場被嚇傻了、也沒顧上把推她下去的人的容貌看清楚……
那個人影推完香姨娘後,緊接着轉了個方向,把一臉震驚、傻傻的呆怔在湖邊的杏兒也一起推到了湖裡,隨後看也不往水裡看一眼,飛快的轉身離去。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香姨娘在杏兒也落水後才恍然驚醒,邊用雙手拍打着湖面,邊歇斯底里的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救我!快來救我和我的孩子———”
這香姨娘一丁點水性都不識,加上身子沉重所以一下水她就在水裡沉沉浮浮的、眼看着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也正是因爲這一點,香姨娘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推她下河的那個人慌慌張張的跑掉,她想要揪住那個兇手、想要奮力的把兇手的容貌看清楚,但最終卻只能在冰冷的池塘裡“咕嚕咕嚕”的喝着冷水,眼睜睜的看着兇手越跑越遠。
比香姨娘晚被推下水的杏兒同樣不懂水性,但她的情況卻比香姨娘還要糟糕———因爲香姨娘一邊努力的不讓自己沉下去,一邊緊緊的攀在杏兒身上,求生和母親的本能讓香姨娘瞬間迸發出巨大的能量、死死的把杏兒壓住……
只見香姨娘一邊呼救一邊使勁的把杏兒往下壓,好讓自己能借着她的身子往上浮,而杏兒因長久的尊卑觀念沒有立刻推開香姨娘這個主子,這一點點猶豫讓她很快處於劣勢,只能被動的成爲香姨娘的“浮木”……
這時展夫人身邊的琴兒突然從樹叢裡鑽了出來,做出一副低頭仔細的在地上尋找什麼東西的樣子,她一尋到池塘附近,馬上就“順其自然”的聽到香姨娘的呼救聲,然後馬上跑池塘邊一看,看到香姨娘主僕在湖裡起起伏伏、當下做出驚嚇狀,立刻扯開嗓門喊人……
但因展夫人事先做的小小安排,琴兒喊了好一會兒才把懂水性的家丁喊來,那些家丁一到池塘邊就“撲通”一聲跳了下去,可惜的是當大家趕到池塘邊時,把香姨娘主僕推下水的兇手早已經逃之夭夭,誰也沒能把她當場捉住!
聞訊趕來的家丁雖然立馬就跳下水去救人,但剛剛開始趕來的卻只有一人,以他的水性和當時的情形、他只能先救一人上來,於是那家丁只好狠下心丟下杏兒把香姨娘一人駝上了岸,隨後趕來的人才把杏兒給救上來。
哪知這一會兒的延誤就讓杏兒多喝了幾口池水,加上之前她一直被香姨娘使勁的往下壓,所以這人雖然救上來了、但鼻下卻很快就沒了進出的氣息,任憑丫鬟們怎麼拍打也沒有反應,水更是連一口都吐不出來。
值得慶幸的是香姨娘因一直把杏兒當成救命稻草、且比她先被救上來,所以吐了幾口水後她的氣息就慢慢的平穩起來了,但有了氣息後香姨娘卻依舊昏迷不醒,下身更是流出了殷紅的熱血,這讓幾位丫鬟一邊忙着去把大夫請來,一邊手忙腳亂的把香姨娘擡回了房。
展老爺恰好在這時回到府上,一得得知這個消息馬上心急如焚的往池塘邊趕,趕到一半得知香姨娘已被丫鬟們擡回了屋,展老爺連忙轉了方向改往香姨娘屋裡趕去。
而此時此刻大夫已被丫鬟們請到了香姨娘屋裡,大夫絲毫不敢怠慢、一坐下就把手搭在了香姨娘的手腕上,片刻之後大夫的臉色變得十分沉重,反覆的把着香姨娘的脈搏確認情況,再頻頻的看了看香姨娘下身不斷流出來的熱血,最後衝着一邊的丫鬟吩咐道:“快去請穩婆來!香姨娘被冰冷的湖水一催,馬上要提前臨盆了!”
“穩、穩婆?”小丫鬟戰戰兢兢的問道。
“對,就是接生的婆子!你若是不快去,晚了可就會一屍兩命!”
“一屍兩命”這個沉重的詞嚇得小丫鬟立刻飛一般的衝了出去,生怕去晚了出了什麼事兒自個兒擔當不起。而大夫待小丫鬟一走才重新坐下、把手貼到香姨娘的額上,這一貼果然發覺如他心裡所料般,香姨娘的額頭上一片滾燙!
大夫連忙對另一個小丫鬟吩咐道:“快去取塊沾了涼水的帕子敷在香姨娘額上,並每過一盞茶功夫就換上一塊帕子,直到香姨娘額頭不再發燙爲止。”
“奴婢曉得了。”
那小丫鬟得了吩咐馬上一刻不停的跑去準備帕子,而這時展老爺才急急忙忙的趕到香姨娘屋裡,一見到大夫就焦急的問道:“林大夫,香姨娘怎麼樣了?可有因落水受涼?”
“嗯,應該是在那冰冷的池塘裡受了涼,眼下全身都在發熱,怕是感染了風寒。”
展老爺聞言心裡一震,同時心頭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但他還是強行穩住心神,抱着一絲僥倖問道:“那她腹中的胎兒呢?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白大夫聞言沉重的搖了搖頭,道:“這孕婦最忌諱受涼,香姨娘在那冰冷刺骨的水裡呆的時間不短,腹中的胎兒怕是……”
展老爺聞言心一沉,但他還是帶着最後一絲期望問道:“怕是如何?”
林大夫略微停頓了下,才小心謹慎的說出一個不算太差的答案:“怕是會早產,所以在下已命貴府的丫鬟前去請穩婆了,以香姨娘下身不斷出血的情況來看,越早把孩子生出來越好!”
林大夫藉着香姨娘下身不斷出血的這個情況,判斷出過不了多久香姨娘就會被陣痛給驚醒,隨後應該差不多就會生了———也就是說眼下胎兒還暫時沒什麼危險、在香姨娘肚子裡還存有氣息。
展老爺聞言先是舒了一口氣,才接着問道:“那這孩子早產,對孩子的身子可有什麼影響?”
林大夫臉色凝重的說道:“這足月生下來的孩子都有可能夭折,更別提早產的孩子了,香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剛生出來時可能和別的孩子沒什麼兩樣,但誰也不敢保證這孩子會不會突然間就沒了氣……”
“所以老爺您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的好,免得到時候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您承受不住這個打擊。”
說話間小丫鬟已把穩婆給請了過來,林大夫見狀連忙掐了掐香姨娘的人中、慢慢的把她給掐醒,而香姨娘一醒過來果然如林大夫料的那般,馬上就捂着肚子叫疼、看樣子真是要提前臨盆了。
這穩婆是個經驗豐富的接生婆子,一見香姨娘那狀況,馬上當機立斷的命丫鬟把男人都請出廂房,並讓她們即刻準備熱水、剪子、白布等東西,隨後開始動手替香姨娘接生。
而直到此時,展夫人、宋初雲和香蘭等一干女眷才聞訊趕來,她們趕到後也來不及細問發生什麼事兒了,只陪着展老爺在房門口翹首以盼,等着穩婆傳出消息出來,在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敢多說一句,免得惹怒了一臉暴躁的展老爺。
展老爺着急的在屋外來回踱步、一心牽掛着香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他來回走了一陣後心裡卻越發的煩躁起來,最後乾脆拉了香姨娘屋裡的一個小丫鬟問道:“你們是怎麼伺候姨娘的?好端端的姨娘怎會突然落水?”
那小丫鬟一被展老爺訓斥,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抖着嗓子答道:“奴婢不知,姨娘一吃完飯就由杏兒姐姐攙扶着去後花園散步了,奴婢當時留在屋裡收拾碗碟沒有跟出去,所以不知姨娘在後花園裡遇到了什麼事兒,更加不知姨娘爲何會突然落水。”
“那杏兒那丫頭現在人在何處?還不叫她過來回話!”展老爺繼續訓道。
那小丫鬟聞言戰戰兢兢的答道:“杏兒姐姐她和姨娘一起跌落池塘,一救上來就沒了氣息,眼下屍首還在池塘邊放着……”
展老爺聽了這話愣了下,問道:“杏兒死了?”
“是的,說是太晚救被淹死了。”
杏兒的死讓展老爺的心情越發沉重起來,同時更加擔心香姨娘不能替他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白胖小子,憂慮的加重讓展老爺的臉色越發沉重起來,最後更是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慢慢的掃了展夫人幾人一眼,那目光隱約帶着審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