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奉上,求撫摸鼓勵之……
~~~~~~~~~~~~~~~~~~~~~~~~~~~~~~~~~~~~沒有看他們二人,明思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那絲情緒,語聲平靜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在今晚之前,除了帽兒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任何內情。無論是同你們的事有關的,還是我今晚的打算。就連帽兒,也只因文公公傳了那張字條,才知道了些許。其他的事,我誰也沒說。”脣角輕輕牽了牽,語聲更輕了些,眸光似有一絲恍惚朦朧,“我也不知我爲何想這樣做。今晚的事,有些是一定,有些則並非必要。似乎有些多餘……可女人有時會很傻,總想知道一些也許是無關緊要也許已經不重要的東西。即便有了答案,可仍舊會存一絲想法……”
尾音淡去,默然須臾,明思擡首,眸光已然寧靜,“方纔的話沒說完,日後或許再不能有這樣的機會,就讓我說完吧。”一頓,眸光在兩人面前的茶盞上一落,“把茶喝了吧。等我說完了,還是需要你們說話的。”
說完靜靜將目光投射到兩人面上。
司馬陵先端起了茶盞,跟着,秋池也伸出手,這一刻,他只覺得那茶盞似有千鈞之重,端起,手竟有些發顫。
懸針銀茶!
腦海中一幕幕場景跑馬燈般掠過,心中卻說不出此刻那份心痛的緣由,想閉眼,卻也無力無法。
榮烈瞥了一眼兩人,面上笑意已經斂去。
這一刻,他雖算是勝利者,可身爲男人,三人又有這樣的糾纏淵源,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的喟然。
再看向明思,他的眸光又不覺化作柔和。
明思垂下了眸光,“你們大概猜疑,我是如何猜到你們這後來的計劃的。其實也很簡單,文公公安排好了一切,卻道讓我今晚再動手。我也知這道理也說得過去,可在這之前我就知曉了文公公的身份,昨日回來,我又將那藥驗了,心裡便有了幾分猜疑。後來,我忽地想起秋池來的時候也是定下這十日之期。你們既然是早有準備,滅襄城侯府也是一夜間的事。何苦要等這般久而不怕夜長夢多呢。然後我想到了,這月初三到初六是巴山節,正好佔用了這一輪的休沐。而下一輪兩日休沐,正好的明日後日。而且,後日十二也正正是睿親王壽誕。屆時,京中顯貴宗室皇親皆會赴宴賀壽!休沐不用上朝,這便極大可能的減少了假睿親王被拆穿的可能性。而後日,你們應該也有相應計劃。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或是下毒或是其他,你們可以在這一日中將大半的宗室顯貴挾制或是一網打盡!”擡眸起來,靜靜望着司馬陵,“這是你們的打算,對麼?”
司馬陵眸光深邃黑幽,回望明思,對視片刻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話,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明思剛剛說的並非是她想說的重點。她真正想說的話,應該是接下來的下文。
燭火搖曳溫暖,屋中清香氤氳,分明能讓人心生舒適,可屋中人卻沒有一人能感覺到一絲輕鬆。
明思的側臉在燭火中浮染上一層淡淡紅色,隨着火苗的顫動,濃密羽睫下的陰影不時變換着長短形狀。可在這層鍍上的紅光下,臉上的肌膚卻愈發顯得薄透玉白,有一種極脆弱的嬌嫩感。
可一觸及到那雙秋水般的深幽烏眸,卻又讓人驀地生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淡漠。
宛若雪山之巔盛放的雪蓮,看似嬌弱,卻寧可居於風霜之中,甘願遺世而獨立。
靜默須臾後,明思輕輕開口,凝視着燭火跳躍端的眸光有些飄忽,“你們不會成功的。除了我之外,你們這兩個計劃都有一個天大的疏漏。你們計劃最大的依仗便是他們兄弟二人的嫌隙,是榮烈的登位之心。可你們卻不知——榮烈根本不會反!他沒有反意!往昔如何我不清楚,如今我卻是知曉這一點的。如今知曉這一點的不僅是我,還有沙魯和布羅。榮烈若有反意,他可依仗的資本很多,可利用的也很多。你們所說的那三萬兵馬於他根本算不得什麼,何況,真要用這三萬北府軍,於他而言,利害之間,還未必是利大於害。他只需同左柱國府聯姻就足以寧元帝寢食難安,卻又名正言順。他怎會貪圖你們那三萬漢人兵馬?文公公你能僞裝一人,十人,可你能將這數萬兵將都僞裝成胡人兵士麼?你不能。而在這之前,你們一旦想用飛雲玉佩調動黑甲軍,頭一個就過不了沙魯布羅的關。他們跟隨榮烈多年,瞭解極深,且布羅爲人心思細膩,即便有我幫忙掩飾,就只憑你們突然掉兵這一舉動,在這樣的時候,他們會不生疑麼?若說你們想制住他們,可睿親王身邊沒有了這左右二膀,何人不會生疑?更何況,你們只知飛雲玉佩可調動黑甲軍,那你們知道可要經過何種流程,有何種口令?我雖不瞭解這些軍務常情,可我也能想到,這樣大的舉措,不是一個死物就能全權發號施令的。你們不會這樣兒戲,榮烈也不會。你們又會說,可行刑逼迫他們說出實情。但我可以肯定告訴你們,沙魯布羅這兩人,你們就是十八般酷刑都上盡,他們也斷不會吐露半字!”
明思的語速並不快,聲音也極平緩,神情清淡無波,若非聽到她說的內容,誰也不能想到這般輕柔靜緩的聲音,說的卻是這般驚天動地的情形。
停住,明思吸了口氣,脣畔露出一絲幾乎看不見的笑意,語聲淡淡,“再將以上的都否決掉。你們得了我的配合,也順利的調動了黑甲軍入宮。你們那三萬兵力卻是沒辦法僞裝的,一入宮,情勢便明。可不是隻有你們纔有準備。元帝已懷疑到你們的藏兵之策。如今,元帝十五萬兵馬駐紮東西郊。右柱國剛察麾下也有十餘萬兵力,他一向唯元帝馬首是瞻,而今已響應,將兵馬暗暗調動於北郊。你們唯一能入城的方位便是靠着麻面坡的南面,可這個口子卻是元帝故意放開的。而且必須是榮烈要反,你們才能從此路攻入。你們想吃掉他,他也同樣想將你們斬草除根。若榮烈有反意,同你們一路,那正好還如了他的意。嫡系皇位之爭,本是榮氏傳統所準。談不上謀逆造反,至高之位有能者居之。左右柱國皆不能明着出兵相助——可若是黑甲軍同北府軍一起殺入,那此舉卻是自絕後路。眼下的胡漢一家,看似平靜,可卻在薄冰之上。胡人對漢人的恨意,想必最初的兩制論,你們也是清楚的。一旦發現入宮的有北府軍兵力,元帝只需一番宣講,你們便會陷入源源不斷的包圍當中!即便那五萬隱匿的兵力也能順利入宮,八萬加八萬,即便這十六萬兵力都不會倒戈,奮戰到底;即便你們制住了榮氏的宗室顯貴,可你們別忘了,此番壽宴,按照慣例,是不會請那些權臣要員到場!也就是說,無論左柱國右柱國,你們都沒法控制。這樣的話,就算你們殺光那些宗室皇親,可你們殺不掉元帝,那一切便是空談!援兵會源源不斷,只元帝和右柱國便有超過三十萬的兵力,何況還有一個左柱國!他的兵力也絕不會少於右柱國剛察!如今他同榮烈也生了芥蒂,若是榮烈一反,沒北府軍參與還罷,若是有,他便可名正言順的出兵剿孽!”
明思轉回目光,看向司馬陵同秋池,“你們的目的是什麼?若是覺得這是個絕地反擊的天賜良機,如今我該說的都說了。若是覺得不成功便成仁——抱着一顆赴死之心去復仇,那我只說一句,你們的命你們當然可以自己做主。即便走到最後一步,最後也不過是屍山血海,死戰明志。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並無半字虛言。到最後,所有人也就是一個‘死’字!即便是萬死不辭,說得再好聽,再堂皇,那也是一個死!明知必死而赴死——你們真要如此麼?”輕輕笑了笑,“死很容易,可你們想過你們死了之後會如何麼?我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死活,我卻不能不在意親人的生死。明知你們這是一個必輸之局,我怎會拖着我一家親人,拖着這天下漢人百姓去跟你們‘萬死莫辭’!更何況,即便這不是必輸之局,我也不會任憑你們擺佈。因爲在我眼裡,人命沒有什麼不同!我在乎的是我的親人朋友,我憐惜的是這世上的好人。你們男人爭的那些東西在我看來,也是百年後的塵歸塵,土歸土。帝王將相寧有種乎?誰當皇帝都不重要。只要他是一個好皇帝,賢明通達,能讓百姓過好日子,那就足夠了。皇帝也是人,百年後也一樣會死。何況,皇帝這份差事也未必好做。我對元帝無甚喜惡,但公平的說,他的確是一個好皇帝。如今西胡滅汗,可誰有知日後如何?千萬年來,沒有一個朝代能真正千代萬世。如今,我只看眼前,我只知道很多的百姓都跟我一樣,想過平靜的日子。我也只知道,那八萬北府軍兵將,個個皆有父母妻兒。即便他們以家國爲己任,可他們的親人會同我失去藍彩一樣傷痛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