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朱祥難得活躍一回,陳設回宿舍的時候她殷勤遞上陳設喜歡的烤鴨,她始覺不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得了,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拉到。”

“吃吃吃,怎麼不吃?”陳設迅雷之勢搶過來,最近都煩的沒心情好好吃頓飯了。

果然還是中計,朱祥湊過來遞給她擦嘴紙巾:“明天陪我去招聘現場吧?”

陳設防備之極:“你不是考研了都?還要去找工作?”

朱祥臉色一滯:“搞不好以後成績不理想呢?況且,我現在又不想讀研究生了。”

“……”聰明的人才有說這話的資格啊,陳設嫉妒得咬牙切齒。

“幾時見你這麼感情用事過?到底跟李老師出什麼事了?”

朱祥半天不語,最後纔開口:“我有表現得很明顯麼?”

“……”陳設特別想揍這個腦殘室友,果然是讓人卻步的智商。

她終於整整嗓子,好像是在調整狀態:“他終於移情別戀了。”

終於?陳設有些不能理解:“喜新厭舊?”

她高深莫測地搖搖頭:“是他的初戀女友,以前的大學同學。”

陳設不以爲然:“你這麼快就認輸了?現在初戀什麼的不都是炮灰命麼?”

“你以爲誰都跟郭晨似的,他那時候太年輕氣盛,兩人只是一時鬧矛盾加上誤會才導致分手,現在襄王仍有意,神女非無心,不是乾柴烈火一觸即發嗎?”

陳設很是佩服她的文學造詣:“那又怎麼樣,可是你不是連公婆都見了?地位不是泰山不倒嗎?”

“套你的話,那又怎樣呢?見公婆?你開什麼玩笑?他媽媽一句話能把我噎得半死。”

“他現在還愛你就行啊,活在當下啊。”

“關鍵就在這裡,我甚至感覺不到他想要好好處理這事的態度。然後就是無止境的冷戰,我這輩子最討厭冷戰了,還不如分手算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是在講故事,與她無關的故事,陳設卻是心驚肉跳:“別啊,你現在分手跟他和初戀有什麼區別?”

朱祥轉過頭瞅了陳設半天,咻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陳大小姐,你的話亮了啊,難得一次你離真理如此之近啊。”

在陳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連個背影都沒留下了,陳設總算笑顏輕展,真的願意所有的事情都亮出來纔好辦吶。

不過總算是解決了一個長久煙鎖眉頭爲情所困的麻煩,總算對得起她千里迢迢趕過來的決心了。

她細細瀏覽那份中規中矩的“離婚協議書”,恍惚覺得它像是一把殺人於無形的刀子,鋒利平凡卻又暗藏禍心,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紙張,加上康熙字典上極其尋常普遍的字眼,重新組合,便可以手起紙落,斬斷情絲,從此咫尺,便是天涯。

心裡打鼓,這輩子要麼不結婚,要麼就永不離婚,再不要感受它像個怪獸一樣叫自己瑟瑟發抖,害怕得節節敗退。

夢裡的地方,荒涼滿眼,屍骨如山。一頭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獸緊追不放,她蒼茫四顧卻找不到出路,只是一味往前衝,忽地被絆倒,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骸骨,眉眼帶笑:“嗨,你終於來了。”

她一身冷汗驚做而起,心裡的恐懼到了極點。窗外漆黑無比,透不出一絲一縷的光線,這個城市最惱人的怕就是很難看到星光璀璨的模樣,總是像有輕紗薄霧,微微籠罩,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叫人覺得模糊不清,攫取不到那銀河裡最恆久的一抹燦爛。

手機微微露出海藍色的光芒,小小一攏,卻又覺得蒼涼得讓人心疼,角落裡時間顯示是凌晨一點鐘不到。

陳設悠悠心想,照唐南這個不分日夜的習慣,搞不好現在還在奮鬥。她靠在牀邊壁紙上,閉着眼想着唐南微微蹙眉而認真的樣子,倒真是迷人到了極點,再無一人,能夠及得上千萬分之一吧。

她嘴角輕輕翹起,像是享受屬於自己一個人甜蜜的秘密,這個世界,沒人會過來搶得走,她突然覺得,其實張愛玲形容的,回憶是樟腦丸甜而穩妥的氣味,真是精準無比。

第二天還是被催命起來去參加某大型企業的招聘會。陳設一聽是招銷售助理就頗爲不屑,大加諷刺:“堂堂工科畢業生,去應聘一個文職?”

不過一到地方她就立馬閉上嘴了,看着千姿百態的應聘英雄,有點說不出話:“我還以爲我們食堂是最擁擠的呢,現在終於見識到大巫了。”

朱祥一臉鄙視的表情:“廢話,食堂搶的是一頓飯,這裡是搶的一輩子的飯!”

陳設覺得頗有道理,可小心肝還是有點扛不住:“不過是招五位銷售助理,要不要這麼擠破頭往上湊啊?”

朱祥的表情已經是這個人是誰啊我不認識的狀態:“小姐,我一直以爲我目光短淺,不諳世事,這麼比起來你就算是幼稚園的了。”

“重要的不是職位怎麼樣,你也不看看雲杉金光閃閃的招牌,如果應聘上了就等於在社會這個舞臺上鍍了一層金了,基本上以後你挑工作而不是工作挑你了。”

陳設大吃一驚:“這麼厲害?”轉而看着朱祥的簡歷“你確定你的專業跟這個對口?”

朱祥一臉無所謂:“碰碰運氣唄,你以爲我真做這個夢呢?我還是專心讀研然後做一個技術流人才吧。”

陳設從心底冒出一點喜氣,這傻妞,終於不至於一遇到事情就真找不着北。

這時候的電話真是惱人啊。

鈴聲連綿不散好久陳設才反應過來,這是昨天晚上她新換的鈴聲,是一首齊豫的《天下有情人》,聽着節奏雖然跟不上,但是也順耳舒服,偏生有種飲鴆止渴的勇氣。

她摒棄左右擠出來已經早已心有不耐,按接聽鍵的時候語氣並不溫柔,但也不缺禮貌:“喂,你好。”

唐南倒是難得露出笑意:“怎麼?心裡堵?”

她這才眉開眼笑:“是你啊,怎麼這幾天都不打電話給我?”

說話的時候自覺不自覺帶着情人之間的嬌嗔,聽得唐南心裡像是春風化雨而過,彷彿再大的不快亦隨風雨杳無蹤跡。

“怎麼?想我?你現在在哪裡呢?”

“嘻嘻,你猜猜看。”

“恩,我掐指一算,你在A市?”

“嚇?你怎麼知道?我手機難道有什麼定位系統?”她先瞅瞅手機,再鬼鬼祟祟四處亂瞄,有透視眼?

而另外A座2樓的走廊上落地窗前,唐南透過綠色玻璃看到她小腦袋四處亂晃的模樣,臉色也漸漸和風霽雨,助理冷汗終於稍稍停止,對着後面一整個會議室裡比了個OK的手勢,一整屋子的人心終於放回肚子裡了,難道大BOSS已經有了應敵迴天之策?

“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都不打電話讓我接去?”

敏感話題,只有打哈哈:“哈哈,剛到,現在還在宿舍整理行李呢。”她往後面一看,朱祥已經做了殺雞抹脖子的姿勢,意爲你要不給我墊底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要不我待會兒找你蹭飯去?”

唐南笑得溫柔:“好,我待會兒去你們學校接你。”

陳設這才知道撒謊不是什麼輕鬆活兒:“不用不用,你直接告訴我地點,我坐車過去。”

“那個地方可不是誰都找得到的,你確定每條大街小巷裡弄衚衕你都清楚?”

這下陳設算是砸着自己的腳了:“好吧,我其實在跟同學來應聘,在雲杉集團樓下,你知道地方吧?”

“恩,我開完會去接你。”

陳設又趕緊擠回隊伍裡,耷拉這腦袋,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後腦勺。

朱祥恨鐵不成鋼:“你專心點,決定了就要有點樣子啊,你這副吸鴉片過量的模樣會遭人唾棄的。”

陳設無所謂地偷瞄着後面的人忙着拿鏡子照着往脣上塗塗抹抹的樣子,覺得滑稽極了:“又不是參加選美,至於武裝到嘴脣麼?腦袋裡有東西纔是真的吧?”

朱祥狠狠敲了她頭,怒其不爭:“你現在只顧着看別人熱鬧,待會兒被人鄙視得狗血淋頭別說我認得你!”

陳設疼得齜牙咧嘴:“你輕點兒,當我的頭是核桃呢?我不是給你當陪襯的麼?表現得太優秀不是搶你的風頭?”

朱祥白眼直翻:“得了,你儘量表現吧,只求你別壞了我們學校的名聲纔好啊。”

那邊,唐南一進會議室就開問:“誰能告訴我今天招聘的是什麼職位?”語氣舒緩卻帶着不可置疑的威嚴。

底下一羣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重點麼?

“唐總,今天是招五位銷售助理,並沒有中高層招聘。”

唐南突然記起某人曾經的“宏圖大志”,沉吟了下:“那順便給我再招個秘書。”

一干人等大跌眼鏡,大BOSS怎麼了?秘書不是一向在總部直接培訓升職就任麼?要在這個地方招秘書?助理也是一臉疑惑,魏微好像沒有辭職的趨勢啊。

唐南不多解釋,只是稍稍吩咐了一下便繼續開會,助理半是吃驚半是郝然地下樓奉旨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