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裳自出生就未曾見過自己的母親。以前她以爲九姑就是,但是九姑卻淚眼婆娑的看着她說:“裳兒沒有母親了,裳兒的母親去世了。所以裳兒一定不能忘記,不能忘記那個讓你失去母親的人。”
這個時候泠裳總是會問,那個人是誰,然後得到的答案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龍乾。
泠裳提起裙襬走到鏡子面前,看着鏡子裡的人兒,卻是在尋找那個從未謀面的母親的影子。
“吶,九姑,母親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溫文爾雅,賢良淑德,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是各國公侯伯爵都爭相想要迎娶的絕代佳人。她不僅嬌豔動人,而且文采無雙。性格不僅有着女子的溫婉,也有着男子的剛毅。她是一個女神般的存在,她就是你的母親。”
泠裳從鏡子裡看着身後的九姑,在說起母親的時候居然是那麼驕傲的神情,不由得讓她這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也跟着爲那個被她喚作母親的人而感到自豪。
“裳兒,宮裡的日子並不好過,你的母親就是從宮闈裡面出來的。我希望你能向你母親學習,別那麼輕易地就被打倒。最重要的就是別忘記你的使命。”
聽了九姑的話,泠裳原本溫柔如水的眼眸裡閃出陰狠的光。
翌日,泠裳跟隨着李任勤一同去了皇宮。
緋嫣見泠裳前來趕緊上前迎接,對泠裳的身體也表示了十足的關心。
“裳兒姑娘,身體可好?”
“娘娘掛心了,奴婢身體已無大礙。”
“對本宮不用這麼拘禮,你越是這樣本宮反而還會不好意思呢。”
兩人同時掩嘴輕笑,一個妖嬈,一個溫婉,這要是放在一個男人眼裡絕對是第一等的美景。
緋嫣擡頭看了看泠裳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玄洛說的話。
玄洛剛登基,朝中不穩也不太平,人人都等着看這個新王的笑話,人人都爭先恐後的想給這個新王下絆子。所以緋嫣在爲皇帝夫君着想的同時,也在細細的觀察着周圍的人。
緋嫣心下對泠裳這個突然冒出的美豔女子感到詫異,但是也只是悶在心裡,怕說給皇上聽,反而顯得自己小氣了。但是經過昨天的那件事情之後,緋嫣才知道,原來皇上也一直對這個女子心存疑慮,特別是昨天雨中的事情,更是讓皇上對此人更加的防範。因而緋嫣才特地的被玄洛交代要小心泠裳,也要好好注意着這個女子。
緋嫣看着文書,卻總是心不在焉的往坐在自己側身下邊的泠裳頻頻側目。
泠裳自然是知道這個皇后對自己的關注,心裡也很明白經過昨天的事情,那個皇上一定會對他更加的防範。
“裳兒姑娘。”
“娘娘。”
“看這麼久的賬簿也累了吧,歇一會兒吧。”
“不累的,娘娘。”
“真是多虧了你了,減輕了我不少的負擔。”
“爲娘娘分憂是奴婢份內的事。”
“都說了別對我這麼拘禮,以後對着我不用稱奴婢。”
“這……”
“你要是覺得不自在,有違禮數,就自稱裳兒也無妨。”
“是,裳兒明白了。”
兩人說的正融洽的時候恰遇到剛下朝的玄洛。
“緋嫣。”
“皇上吉祥。”
“怕你不用膳,這不朕剛下朝就往這邊趕來了。”
“臣妾惶恐。”
“傳膳吧。”
泠裳行完禮之後,原本打算繼續手上的工作,不想卻被玄洛和緋嫣二人拉去一起用膳,雖做推辭,但要是態度太過強硬反而更讓人察覺出什麼端倪,所以泠裳也勉勉強強的在玄洛的對面坐下了。
一邊和緋嫣交談着也一邊注意着自己對面的女子。玄洛實在想不明白李任勤將這女子引薦到自己面前的目的。畢竟封了長公主那就是皇親國戚了,但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硬是斷然的拒絕了。
“泠裳姑娘,多吃菜。”
說着還親自夾了一塊肉放進泠裳的碗裡。
但是泠裳卻遲遲未動筷。
“怎麼了泠裳姑娘,菜不合胃口嗎?”
“沒有。”
泠裳顫抖的夾起那塊不算小的雞肉,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各種血腥的畫面,但是在皇上和皇后兩人殷切的關注下,最後泠裳還是皺着眉頭將肉塊扔進嘴裡。
卻沒想到勉強嚥下的雞塊受到胃的排斥,猛地又開始大吐起來。
見狀,玄洛氣憤的將手中的竹筷重重的拍在桌上。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這麼對他不尊。
“皇上!”
緋嫣的聲音裡明顯帶着驚嚇。
“皇上,怕是裳兒姑娘的身子還沒好全,所以纔會這麼不敬,你可別怪罪。”
“哼!”
玄洛甩袖離去,心想那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但是泠裳的苦卻無人知曉。昨天因爲混在粥裡的肉末而讓她失去食慾,晚上也心下噁心,這種折磨已經好些年都不曾遇到過了。
每次看到那嫩白的肉,泠裳心裡就感覺一陣絞痛難耐。因爲泠裳實在無法忘記她是怎麼一步步走過來,活過來的。
泠裳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深山之中,她沒有同類的玩伴,她的夥伴往往都是山中的小兔,小松鼠。
她的周圍除了動物就是植物,此外就是九姑和師傅。
泠裳的師傅清一門是遠負盛名的毒王。泠裳幼年時期,根本學不了什麼毒術,在一邊跟着九姑學字的同時,一邊和各種毒蟲蛇蠍打交道,目的就是爲了讓泠裳從小習慣毒物,也讓她對毒物有自身的抗體,但是卻不曾想到到最後,泠裳不僅可以自如的驅使毒物,自己本身更是成了一個毒源體。
那一年泠裳才七歲,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泠裳開始被要求使用各種毒蟲,蜈蚣,蜥蜴,蠍子,蛇,血蝙蝠,凡是帶毒的都在泠裳的嘴裡過了一遍。這也是導致了泠裳從此不再食肉的原因,她永遠都忘不了那溫熱黏糊的肉和血液在嘴裡的感覺,通過喉嚨到達胃的過程,那簡直比死都還痛苦。
每次服用完毒物之後,泠裳都會痛的死去活來,有時候甚至連自己身上的顏色都會變的奇怪,而最後留在她眼角的圖騰也是因此而來。
但是當一切都慢慢熟悉到變成慣性,泠裳已經不再因爲服毒而痛苦不堪了,但是那般噁心的感覺怕是這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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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八歲那年泠裳嚮往常一樣獨自在林中游玩,卻不巧碰上了傾盆大雨,腳也被樹枝給劃傷,因爲失血過多,泠裳小小的身體實在支撐不住,最後倒下了。
當九姑找到躺在樹下的泠裳之後,居然發現泠裳四周的植物竟全部枯死。後經過清一門的判斷才得知泠裳的血液已經完全被毒給滲透,血液已經轉化成了世間最強的毒液。
而做的這些,一切一切都是爲了復仇,從小泠裳就被教導自己的母親是多麼美好的女子,又是多麼悲慘的女子。
九姑告訴泠裳,她的母親是昭雲國的公主,但是卻在多年前,昭雲國出現了一個奸臣,勾結外黨,拉攏朝廷大官,被當時的皇上發現之後,便被髮配邊疆,但是豈知那人不知悔改,幾年之後竟帶兵回朝迫使當時的皇上也就是泠裳的母親的父王退位,結果因爲當時的皇上不從,那人就殺害了她母親的皇室全家還霸佔了整個昭雲國自立爲王。而泠裳的母親也在國亂之際假扮成難民逃出昭雲國界。
一起遭殃的還有九姑全家,九姑的父親原本是昭雲國的宰相,九姑是家裡唯一的女兒,上頭還有兩個爲國效力的哥哥,但是卻因爲逆賊的出現,一舉殺害了九姑全家。而九姑當時正在外學醫。在得知昭雲國亂的時候,雖然已經努力的往回趕了,但是還是差那麼一步,九姑看到的只有殘敗的家,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哭着找到哥哥和父親母親的屍體卻都找不到地方埋葬。
這個時候九姑發現父親的手裡緊緊的拽着一封信,掏出來一看竟然是寫給她的。信上說叛軍的殘忍,說皇室一家的悲慘,在叮囑九姑千萬不要回家的時候也讓她明白不能忘記這樣的國仇家恨。信中還提到四公主,也就是泠裳的母親已經被九姑的哥哥秘密裝扮成難民送出宮,希望九姑能夠尋找到四公主的下落。
九姑意識到事情不妙之後,雖然悲痛欲絕,但爲了日後的長久打算,已經報這樣的國仇家恨的仇,九姑選擇了成爲難民中的一員往外逃竄。
也就是在這樣的逃亡過程中,九姑遇到了當時身懷六甲的四公主。
只是可悲的是在生下孩子之後,四公主就離世而去,只剩下那個孩子也就是泠裳。九姑本想帶着嬰孩去找自己的師傅救濟,但是轉念一想,這孩子身上的使命,已經無法化解的仇恨,讓九姑下定決心想要將懷裡的孩子培養成一個無人可傷,反能輕易定奪他人生死的人。可惜生的不是個男孩。
於是九姑便帶着剛出生的泠裳來到毒物遍野的深山,尋找當時的毒王。雖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而且在找到毒王之後也被毒王清一門戲弄的生不如死。但這同時也證明了毒王的厲害之處,九姑更是下定決心要毒王收下剛出生的泠裳爲徒。於是在軟磨硬泡了三月之後,毒王終於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願意收泠裳爲徒,但是作爲條件,九姑必須做毒王研製毒藥的試驗品。
就這樣,一晃十七年,泠裳已經長成風華絕代的傲骨仙姿,毒術更是隨着年齡的增長而加強。而她的師傅,也就是清一門,也已經駕鶴西去。
只是這樣的秘密不是對誰都能講的,所以也沒有誰能體會到泠裳獨自一人在宮中的壓力。要是被人發現她會毒,說不定就會被當做有弒君嫌疑的人被打入地牢。所以才步步小心,卻沒想到,縱是百密也總有一疏。
宮廷裡奢華的生活不是她所適應的,圍牆裡女人們勾心鬥角的心思即便是無心參與也會被劃入其中,甚至是連簡單的用餐,泠裳都痛苦的不能順利完成。
已經是萬般小心了,卻沒想到居然還會觸怒龍顏。
而玄洛回到書房後馬上招來影衛,昨日,泠裳自稱被藥仙所救,並且服侍藥仙至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