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麗的心理防線應該鬆動了吧,我開始試着再次問起金原的情況來:“那,你可以跟我談談金教練嗎?”
“金教練啊……其實他對我也是好的,他對我的訓練抓得很嚴,我能出成績也得感謝他,不過……”彭麗又開始猶豫起來了。
“不過什麼?”我鼓勵她繼續。
“不過,”彭麗似乎下定了決心,擡頭看着我,“他對師父不好,我們都不喜歡他。”
“哦?怎麼個不好法?”
“他跟校長說師父的壞話……”
“不會吧,那,都說了些什麼壞話呢?”
“他呀,他說師父在體工隊的時候就不正派,在外面有女人,他還說……他還說蘇雲就是他的私生女。”
“啊?”我本以爲她的說辭會跟蘇雲講的差不多,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情況,我頓時呆了。
這時,彭麗卻突然站了起來,盯着門口傻了眼,張口結舌面紅耳赤。
我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何曉已經站在了門口,正狠狠地盯住彭麗。
何曉走進來把門“嘭”地拍上,接着又把運動外套“啪”地甩到牀上,扶着牀架對着彭麗說:“我跟你說過什麼,你都忘記啦?”
“我沒……我,我……”彭麗糾結的表情非常難受。
“怎麼啦?何曉,生這麼大的氣?”我問何曉。
何曉卻看都不看我,甩下一句:“不關你的事!”繼續盯着彭麗。
彭麗手足無措地移到何曉身邊,扯着何曉的衣袖,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吞吞吐吐地說:“我真的沒……,我只跟霍先生說了,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沒跟別人說過。”
“哼!”何曉還是氣呼呼的樣子,“我還能相信你?再相信你,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真的沒再和別人說過,真的!曉姐姐,你真的要相信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要知道,這事要是讓蘇雲知道了,她會有多難過嗎?”何曉用手指點着彭麗的頭,彭麗無限委屈的模樣:“可是,我真的,真的再也沒跟別人說過小云是師父的私生女啊。”
“我早就知道了。”門又開了,我們回頭一看,蘇雲站在了門口,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下,連何曉也都慌了,她和彭麗兩人面面相覷,怔在那裡。
彭麗更是急得臉漲得通紅:“曉姐姐,小云……曉姐姐,真的不是我說出去的,真的,你們要相信我!真的!是真的……”
“那還能有誰?!”何曉把氣撒在彭麗的身上。但她馬上跑到門口,把蘇雲接進來,又關上房門,插上插銷:“小云,你千萬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哎呀,都怪姐姐不好,是姐姐不好,不該胡說八道。”她又扭頭對着彭麗惡狠狠地說:“都怪你!”彭麗用手拍着額頭,越發不安了。
“不關麗姐的事,你別怪她。”蘇雲卻若無其事地走到自己牀前,把運動外套放進衣櫃裡掛好,“是我自己打聽到的,不是彭麗說的,你別怪麗姐。”
我看到蘇雲的牀上,有一把小提琴。
“啊?”何曉愣在那裡,“你是從哪打聽到的?”
“這你別管。”
彭麗雙手合什做了個菩薩保佑的手勢,虛脫般坐到了牀沿上。
我看到三個姑娘一驚一乍的表演,腦子有點犯迷糊。這時,蘇雲卻搬了條椅子坐到我的面前,她看着我一本正經地說:“你願意我叫你師弟呢還是叔叔?”
“啊?”我沒料到這個小姑娘突然問到這個問題,“呃……師弟,我當然是師弟了。”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雖然我暫時想不清我所聽到的東西對蘇雲到底具有什麼意義,但看到她們三人的反應,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我要是自稱叔叔,就無形中把我與她們的距離拉開了,我不能犯那樣低級的錯誤。
蘇雲開口了:“那好,我就是你的師姐了,她們倆,都是你的師姐,你承認了的,不能反悔。”
“絕不反悔!”我坐直了身子——以表示我的態度是誠懇而堅決的。
“今天你聽到的,再也不許外傳。”
“當然,絕不外傳!”我轉念一想,“但是,你們得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告訴你,你聽好了。”
小姑娘嚴肅的樣子讓我哭笑不得,但我只能忍住,裝成認真聽講的神態,誰讓我是她們的小師弟了呢。
“金原,那個矮子,爲了得到主教練的位子,不僅僅施詭計讓師父離開射擊隊到省城俱樂部去打工,還不惜毀謗師父的名譽,跟校長造謠說我是師父的私生女。你,明白了嗎?”
“明白!可是……體校領導難道就這樣相信他了嗎?不做調查嗎?”
“調查什麼?你知道我多大了?”蘇雲用雙手比劃着,“十六!十六年,你怎麼去查!”
“也是,不過……要還師父的清白也不難啊,做個dna不就解決了嘛。”
“是啊,是啊,霍先生……師弟這個主意挺好的呀。”何曉彎腰攀着蘇雲的肩膀俯身對着蘇雲說,彭麗也走過來附和着頻頻點頭。
可蘇雲卻回頭冷冷地對着她倆說:“你們,不相信師父的清白?”
“呃……”這下何曉和彭麗都傻眼了,“相信,我們當然相信。是吧?”何曉還用手頂了一下彭麗,彭麗忙不迭地點頭。
“相信還做什麼dna?”
“可是,師父也不能就這麼被冤枉唦。”
“只有好人才會被冤枉,壞人才會冤枉好人。”
“可,我們要證明師父的清白也是對的呀,這樣,壞人就沒有辦法得逞了嘛。”曉子和彭麗似乎就此事達成了共識,相互看着不斷點頭給對方支持。
“證明什麼?證明給誰看?誰又說過師父當不上主教練是因爲這個事情了?校長說的?書記說的?還是主席說的?”蘇雲一連串的問號把兩個姐姐弄得又張口結舌了,“師父不需要證明,我也不需要證明,我就是師父的女兒又怎麼了?我還巴不得呢。”
這下兩位姐姐也無話可說了,何曉期期艾艾地說:“我們……其實,其實也只是擔心你,怕你覺得師父做不上主教練是因爲你的原因,心裡難受。姐姐,姐姐們也是關心你嘛,沒別的意思,你別怪我們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們,你們是心疼我,在保護我,我怎麼會怪你們?我們是好姐妹。師父,也是我們的好師父。”
鬧了半天,就是這麼回事。我深感現在小姑娘的心思真是猜不透了,一件如此簡單的不算秘密的秘密,竟然在各自的腦海中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和理解,從而延伸出離奇古怪的表現,當着我的面演成了一場大戲。
不過,我深信,孩子們內心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她們都是善良的,是出於對蘇雲的呵護和對師父的愛戴。那麼,誰是不善良的呢?
“金教練他……射擊隊裡,難道就沒有一個人喜歡他嗎?”
“哼,誰會喜歡他呀。”何曉不屑的表情,“不過,其實金教練對彭麗還是蠻好的,生怕彭麗出點什麼事,上次彭麗感冒了,可把他急的,親自跑到醫院把醫生請到體校來了。”
“曉姐姐,你都說些什麼呀,誰在乎他呀。”彭麗似乎很不情願。
“曉姐姐,這事,你可別搞錯了,”蘇雲冷冷地說,“你們別以爲那矮子真是關心我們彭麗,他關心麗姐姐,不過是因爲彭麗可以爲他拿名次!如果彭麗病倒了,他的短槍組連一個像樣的隊員都拿不出手了!”
何曉這才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又問了彭麗關於前天早上槍擊案的事,她這次很肯定地告訴我,她,以及和她同行的另外兩名隊員,都沒有聽到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