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餘體校的運動員,平時都要參加文化學習,都在體校附近的中學上學,只有在寒暑假、週末和每天下午下課之後才進行專業訓練。短槍組的隊員沒有參加第二天下午的訓練,原因顯而易見,他們沒有訓練裝備。長槍組的隊員在王平的帶領下繼續到靶場進行常規訓練。金原今天沒有出現,他只給王平打了電話,要王平通知短槍組的隊員留在宿舍裡做文化作業。
我要小周跟隨王平他們到射擊場繼續進行採訪,我自己卻單獨來到了短槍組的宿舍。我想與他們談談話,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射擊隊的宿舍在體校校園的南端,是棟朝南的兩層紅磚樓,有些年代了。樓前有塊不大的坪,坪地東側還有個老舊的小水塔供這棟小樓的用水,可見這個建築的年頭確實不小了。坪地裡是隊員們晾曬衣服和活動的好地方,高出外面的道路有一米多,從坪地西端的紅磚臺階上去,就到了。
我先找到彭麗,先找她的原因,或許因爲她曾是王平的學生吧。每間宿舍的門上都貼着隊員的名字,我看到貼有彭麗名字的宿舍在這棟樓靠東的第一間,與她同宿舍的是何曉和蘇雲。
房門沒關,留着縫。我敲了敲門,裡面有人應了聲“請進”,我推開門,看到彭麗正伏身在書桌上寫功課。彭麗所在的宿舍不大,十幾平米,宿舍裡有三張牀,牀是組合式的,上面一層是用來睡覺,下面一層帶着儲物櫃和書桌。彭麗的牀位靠南窗擺放着。
看到進來的是我,彭麗連忙站了起來:“是霍先生啊,你是來……”
“呵,我是來找你的。”
“啊?找我,找我幹嘛?”彭麗有些意外。
“你忘記了我是做什麼來的了?”
“啊?你不會是想採訪我吧?”
“爲什麼不可以?你不是拿了第六名嗎?而且是手槍組裡唯一拿名次的隊員,當然有資格接受採訪啊。”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你還是採訪別人吧。”彭麗害羞地連連擺手。
“哈哈,”我看到這小姑娘緊張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看把你嚇的,不要怕啦,我不是來採訪的,你看,我什麼採訪的設備都沒有,採訪什麼呀。”
“哦,那……”看到我這麼說,彭麗才放鬆下來,小心地試探我的來意。
“我就是來看看你們生活學習的環境,和你們隨便聊聊天。”
“是這樣啊,”彭麗將信將疑,但還是搬過把椅子,“那你坐,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坐坐就走。”
“哦。”小姑娘看我坐下了,也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不過,這樣單獨和一個陌生男人相處,她大概感到不適應,無所適從的樣子。
“你在做作業?”
“嗯啊,本來是晚上做的,今天不訓練,就現在做了。”
“你們晚上一般不訓練吧?”我儘量讓談話顯得更輕鬆一些。
“平時都不會,只有在比賽前有時候會安排一些晚上的強化訓練。”彭麗慢慢地放鬆下來,表情也沒有剛纔那麼拘謹了。
“聽說你以前是師父的學生?”
“是啊,我以前是長槍組的。”
“那你是怎麼想來短槍組的呢?”
“我沒想要來,沒辦法,是師父要我來的。”
“哦?爲什麼?”
“師父說,我的身體條件更適合短槍項目。”彭麗低下頭輕微地嘆了口氣,雙手在膝蓋中間相互搓揉着。看樣子,確實如曹暉所說,彭麗其實更願意留在長槍組。
“練短槍需要什麼特殊的身體條件嗎?”
“其實,長槍和短槍對身體條件的要求都差不多,選擇運動員時,主要是看身體協調能力、平衡能力、穩定性和視力。只是,短槍運動員還有一項比較特殊。”
“哦?”這個我倒是真不清楚。
“短槍運動員的肘關節可以往外撇。”
“啊?外撇?怎麼撇?可以反過來嗎?”我比劃着外撇的動作。我對人體結構很清楚,肘關節的活動範圍很有限,正常情況下只能內彎,能外撇的也有,很少,而且大多都是關節球出現病理反應的結果。正是因爲肘關節不能外彎的特性,我們傳統武術當中就根據這個特性創造了很多擒拿技術。
“哈,沒有你比劃的那麼誇張啦。”彭麗看我比劃的動作那麼大,笑了,她站起身來,把右臂袖子往上捋,露出肘關節,然後將右臂平擡示意給我看。
原來,彭麗的肘關節只是微微往外撇。正常人伸直手臂肘關節一般是180度或稍稍還往內彎一丁點,而彭麗的肘關節往外撇了大概10度左右。
“是這樣啊,我還以爲是可以反折呢,嚇我一跳。”爲了把談話進行得更輕鬆一些,我故意裝出誇張的表情,“那,這對短槍射擊有什麼好處呢?”
彭麗剛剛坐下,聽我這麼說,又站了起來把手臂平擡,做了個持槍瞄準的標準姿勢,“你自己看,有什麼區別。”
只見彭麗的上臂有朝上的角度,但到了前臂卻轉而成了與地面平行的角度了。我馬上就明白了,常人的手臂不能外撇,持短槍時,爲了讓槍管與眼睛在一條平行線上,整條手臂都必須擡起成一個朝上的角度。
“噢……那這樣有什麼好處呢?”
“好處啊,我也說不大清楚。我聽師父說,這樣的角度更利於持槍和穩定,腕部控槍可以更輕鬆,肘關節的卡位也更緊,前臂肌肉更放鬆,而且,肩關節對上臂的鎖定更好。”
“嗯嗯。”我聽懂了,“那,師父把你趕出長槍組,你不怪他啊?”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願意,還以爲師父不喜歡我,不過現在我想明白了,師父這是爲我好。”彭麗把袖子整理好,重新坐下來。
“是的,師父是爲你好。那,金教練對你好不好?”
“還行吧。”彭麗又把頭低下了。
“你們好像對金教練都有些意見?”
“我……我沒意見啊。”彭麗說話明顯地遲疑着。
“沒關係,跟我講講,我不告訴金教練,我也是師父的學生啊。”
“我知道你是師父的學生,我們老早就聽師父說起過。他從省城回來後,就說在省城也帶了個好徒弟,跟霍元甲同姓,改天讓我們比賽比賽。”
“哈哈,那我可比不過你們,你們太厲害了,你們都可以在全國拿名次,我估計我的水平頂多拿個街道射擊冠軍,而且,還得有個條件,可千萬不能在這條街上。”
“你說話真逗。”彭麗捂住嘴吃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