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宸抓了抓夏津的手,收住了眼淚,“這一次,這場賭博,便是讓我一個人去面對吧。哥哥也說了,我已經長大了,不能事事都靠着哥哥,不能每次都要靠哥哥讓着我,幫着我。這一場賭局,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打贏!”
夏津到了嘴邊的話便是硬生生地嚥了下去,說不出來。
夏宸抽了抽鼻子,又是露出大大的笑。一旁的穆旭端,只是一直沉默着,眼神直直地盯着夏宸,從來沒有移開過。
他知道,夏宸所處的境遇,往前是懸崖峭壁,往後卻是豺狼虎豹,可她若是什麼都不做,身後的豺狼虎豹便是會毫不留情地撲閃來,把她撕裂成粉碎。
可是她若是向前縱身一躍,跳下那懸崖峭壁,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因爲底下或是一潭春水也不一定呢?
可是這樣的機率究竟有多高,他們誰都是不能斷言。這時候的夏宸,便是隻能做一個賭徒,奮力地向前一躍。
這個道理他懂,但是,穆旭端卻是實在硬不下心把她親自推下去。
眼下,那瓶藥,對夏宸而言,便相當於是身前的懸崖峭壁,她有可能摔得屍骨無存,也有可能跌落在一潭春水中,換來一線生機。
她若是什麼都不做,她身上的毒,便是遲早都會蔓延到她的心肝脾臟肺,最後在她面前,也是死路一條。
但是,他們心裡都還是存着一絲僥倖,方纔的那個藥方,不是已經能夠抑制住毒性了嗎?太醫,不是還沒來瞧嗎?若是把太醫請了來,說不定能尋到其他方子呢?
所以眼下,擺在他們面前的便是這麼一個選擇題,他們究竟應不應該等下去。等下去的話,誰又知道等來的是豔陽天,還是更猛烈的寒風驟雨?
所以,穆旭端便是一直沉默着,他選擇了做一個怯懦之人。
夏宸又深深地看了穆旭端一眼,然後把目光對向了倪清羽,眼裡含着一絲,“把藥拿過來吧。”
倪清羽心頭亦是禁不住狠狠扯着,這個活潑
明快的女子,究竟能不能被從生死線拉回來?倪清羽心裡沒底,她不想讓夏宸去冒這個風險,但是,她卻是完全無能爲力。
倪清羽衝良紗和思彤點了點頭,她們便是把藥和水送到了夏宸身旁,夏津的雙拳已經是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眼神裡含着哀傷之色,緊緊地盯着夏宸,卻是沒有再多言半個字。
夏宸眼眸垂了垂,然後便是吃下了良紗遞過嘴邊的藥。
夏宸把藥吃了下去,然後衆人又都沉默了,沒有人再開口,衆人的目光都是緊緊地落在夏宸身上,好像她是一個商品,要她的一舉一動,各種細微的變化都捕捉到。
氣氛壓抑又詭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衆人都靜靜地候着。
如今已經是後半夜,大家在這裡折騰了一個晚上,大好清夢被擾了,但他們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
侯大夫是定要留下來守着的,若是夏宸有什麼異樣反應,他也是能緊急處理一番。倪清羽讓羊七先去歇着,羊七卻是執意在此候着。他們倒是勸着倪清羽先去歇着,倪清羽亦是執意守着,最後便是所有人都在一旁守着,沒有人離開。
夏宸吃了藥之後也是一臉緊張,但是沒撐多久,便是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衆人一束束熱烈的目光盡數投到她的身上。
約莫過了兩刻鐘,夏宸開始不安分地動了起來,眉頭越鎖越深,臉上也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夏津瞧着格外揪心,侯大夫趕忙把脈,卻是把不出什麼來,倪清羽亦是探了探,同樣是滿臉困惑,猜不透她這般反應究竟是正常反應,還是毒發之症。
又過了一會兒,夏宸的渾身開始慢慢發燙,夏津一摸上去,便是燙得趕緊離手。衆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夏宸便是狠狠地吐了一口血,血漬黑濃,異常駭人。吐了這麼一口血,原本還不安穩地哼唧的夏宸一下子又昏睡了過去。
“怎,怎麼會吐這麼多血?”夏津一下慌亂了起來。
倪清羽趕忙便是有把手搭在她的脈搏
上,細細地探着,神色帶着一絲不確定,“想來是那個藥,起作用了。”
“起的是什麼作用?是好的作用,還是相反的作用?”夏津對她這番模棱兩可的回答很是不耐,不覺是語氣煩躁地發問。
“若是我沒有診斷錯的話,方纔那藥,正在化解她體內的毒。她體內的毒很是猛烈,那顆藥的藥性亦是十分猛烈,兩者在小宸體內互相沖擊,方纔吐出的淤血,便是鬱結在胸腔的淤血。”
他們聞言,臉上頓時現出喜意,夏津和穆旭端懸着的心也終於是稍稍放了下來。
“侯大夫,爲了保險起見,你還是再來診斷一番吧。”倪清羽開口道。
侯大夫趕忙便是上前診脈,細細地診了片刻,他的臉上也是現出了放鬆的神色,“王妃方纔所言沒錯,夏姑娘體內的毒,的確是呈現了消減遏制之態。”
侯大夫的話便是相當於一劑定心丸,一下子把衆人懸着的心安撫了下來。
“但是……”
侯大夫又是突然話鋒一轉,衆人一下子又是提了提心神,他們最怕的便是“但是”。
“但是夏姑娘現在呈現體熱之症,此症不知道只是解毒過程中的正常現象,還是意外的不良反應。”侯大夫很是小心謹慎地說。
倪清羽聞言,亦是點了點頭,“侯大夫所言有理,發熱之症的確是異常,得想法子遏制住。”
“我們去打冷水來,用冷毛巾捂着額頭,定是能把發熱之症遏制住。”良錦一馬當先,倪清羽點了點頭,看到她們這般齊心協力,她心底不覺是滿心蘊藉。夏津的心緒也是怔了一下,良錦方纔雖然是氣得他夠嗆,但卻也是對夏宸法子真心地關心。
夏宸的症狀有所好轉,三個丫鬟忙開了去,一人去打水,兩人去給她尋趕緊衣裳,把這身滿是血跡的衣裳換下來,其他人便都回避到了屋外。
折騰了一個晚上,夏宸終於是勉強從鬼門關踏回了半步,他們緊繃的心終於是稍稍放了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