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聽完東哥的話,低頭沉吟了一下:“按照你的意思,你覺得針對咱們的人,會是誰呢?”
“自從礦區開工以來,通過各種關係找我要活、要股份、要利益的人,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所以你讓我去猜測,我也拿不定主意。”東哥微微搖頭,隨後繼續道:“不管怎麼說,在這件事情裡,艾忠富都是關鍵人物,咱們如果想拿下艾家村三組的地,無論如何都繞不開他,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這個艾忠富。”
聽完東哥的話,我也跟着點頭:“沒錯,只要咱們找到他,要求他履行諾言把合同簽了,到時候不管鬧事的是這些村民,亦或是艾忠富身後還站着其他人,肯定會沉不住氣的過來找咱們。”
我把話說完以後,東哥轉頭看着駱洪蒼:“找艾忠富的事,你多費點心,至於人手方面,我會讓小飛和他的人全力協助你。”
駱洪蒼笑着點頭:“放心吧,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幾小時後,大龍和小胖他們都已經處置完了傷口,留在了鎮醫院住院治療,東哥我們處理完這些事情以後,大家一起離開了醫院。
醫院門口,等東哥和老舅走了之後,我看着身邊的駱洪蒼:“艾忠富的事,你想怎麼查?”
“艾忠富這個人,我之前見過,四十多歲,看起來挺樸實的一個人,不像是那種會帶頭鬧事的性格,所以我感覺,他辦這把事,背後肯定有人攛掇,現在我的人已經去查探他的下落了。”駱洪蒼把話說完,看了一下我包着繃帶的手腕:“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先回去歇着吧,如果老艾那邊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好!”聽完駱洪蒼的話,我微微點頭,隨後停頓了一下:“有件事……”
“你是想問我,關於冷磊的事吧。”駱洪蒼看見我的神情,微微聳肩:“你也知道,冷磊這個人比較獨,跟在老房身邊的人,我們也不怎麼走動,老房倒臺之後,你大哥讓我查過冷磊的消息,但是他原來的住所什麼的,全都人去樓空了。”
“嗯。”聽完駱洪蒼的話,我沒什麼表情的點了下頭,在房鬼子出事那天,冷磊是親眼看見駱洪蒼幹掉小萬的,既然他知道了駱洪蒼的身份,肯定會避開原來的生活軌跡,這也是本能反應。
“我雖然跟冷磊沒什麼過多的交往,但是對他還算有一些瞭解,憑他的性格,即使老房垮了,他也不會跑的,他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在明知道你要找他尋仇的情況下,他一定會先除掉你,否則他不管逃到哪裡,都是不會安心的。”駱洪蒼拍了拍我的胳膊:“現在的盛東公司,正在一步一步的向高處走,而冷磊的輝煌早已經是昨日黃花,現在的他,就是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跟在老房身邊的時候,他做人做事都挺差勁的,有意無意之間,也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現在想要除掉他的人,遠遠不止你自己,我知道你心裡對冷磊的恨意很濃重,可是越在這種時刻,你反而更需要穩定心態,因爲現在的冷磊,要比你更加沉不住氣,只要穩住了,你就算贏了一半。”
“你的話我記住了。”聽完駱洪蒼的安慰,我的心情輕鬆了不少,笑着應了一聲。
“你和冷磊的恩怨,我在很多年前就清楚了,本來我跟在老房身邊的時候,有好幾次都想做個局,假借別人的手幫你把他除掉,但是冷磊這個人過於謹慎,而且房鬼子也是個人精,所以我辦事的時候,但凡出現任何一點紕漏,都會影響事情的走向。”
“我能理解。”
“行,走吧,我先送你回礦區,然後還得去摸老艾的消息呢。”駱洪蒼點點頭,帶着我向停車的地方走去。
……
因爲艾忠富的臨時變卦,盛東礦區新建尾礦庫的項目被臨時叫停,一衆早已經準備完畢,開進礦區的施工隊伍也閒置了下來,不過老舅並沒有讓他們下山,依舊花錢養着這羣人,老舅說再次找施工隊的時間,跟工人的工資比起來,對我們顯得更重要。
艾忠富的突然消失,對於盛東礦區最大的打擊,還是在生產方面的,鐵礦這個行業的生產流程很簡單,在礦坑把礦石拉到選廠,加工成鐵精粉以後,再聯繫外地的鋼廠,把鐵粉發走,錢就到賬了,而這其中最繁瑣的環節,並不是開採和加工,而是毛石和尾砂的排放,所謂毛石,就是在開採工程中的廢石頭,這東西的排放還算簡單,只要找好場地就可以了,但是因爲盛東礦區的開採量巨大,所以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把一道廢棄的山谷,堆成一座幾十米高的石頭山。
跟毛石堆比起來,尾礦庫的情況要繁瑣許多,將鐵礦石提煉成鐵精粉的過程,基本都是水選,就是把礦石打碎成細沙,從中提取鐵粉,盛東礦區的流水線,基本能做到礦石與鐵粉的出產率爲三比一,也就是說,三噸礦石拉過來,最後能出一噸鐵粉,兩噸廢料,這些廢料,都是被一個巨大的管道排放至尾礦庫的,尾礦庫的形狀像是一個巨大的火山,周邊是堤壩,中間是一個尺寸巨大的水泊,這個水泊裡的水是循環使用的,但是被排放出來的尾砂卻會不斷堆積,如今礦區的老尾礦庫,已經堆了幾十米高,無法再使用了,這一點,也是老舅急於選擇新址的原因,因爲尾礦庫本身就類似於用沙子堆起來的人工水庫,所以必須要考慮到安全和地勢因素,當初幫我們選址的設計師,在礦區裡測量了半個多月,才堪堪找到了一處合適的位置,沒想到我們這邊什麼都準備好了,艾忠富卻跑了。
爲了拿下盛東礦區,東哥已經在外面拉了不少外債,自從礦區動工以來,公司的流動資金始終捉襟見肘,全靠兩個選廠加大馬力成產來維持,自從我上山開始,選廠那邊的料堆幾乎就沒存下過鐵粉,基本就是生產出一批,馬上就發走一批,但是隨着老尾礦庫的飽和,兩處選廠的生產速度也不得不緩慢了下來。
眨眼間,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窗外的樹已經徹底綠了,礦區的辦公樓和宿舍什麼的也裝修完畢,大家全都搬進了新的辦公環境中,我也混到了獨立的宿舍和經理辦公室,每天除了開車巡查一圈車隊,剩下的時間全都在辦公室打遊戲,特別的自在,這段時間內,東哥幾乎每天都在市裡應酬,二十多天的時間內,我只見過他回來一次,礦區的所有事務,全都壓在了老舅頭上。
這天下午,我照例去車隊那邊巡視了一圈,一個人回到了辦公樓,路過老舅門口的時候,發現史一剛和楊濤都在屋裡呢,隨後也溜達着走了進去,最近一段時間,楊濤和史一剛都在選廠常住,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我們往往都是四五天才能見到一次面,所以看見他們倆,我還挺開心:“呦,這不是史廠長和楊廠長嗎,你們兩個稀客,怎們還有空來我們這呢?”
“這不是汪礦長想我們了嗎,就找了個茬給我們叫回來,看看我們。”史一剛看見我進門,也跟着玩笑了一句。
“你快拉褲兜子去吧,現在整個礦區,我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你和小濤,因爲你們倆一過來,就意味着選廠那邊出了問題,懂嗎!”老舅滿面愁容的坐在辦公桌後面,嘴邊上已經起了一圈火泡,他伸手翻看了一下手裡的報表,擡頭看着二人:“上個星期,你們兩個選廠的出品率,比大上個星期少了一半,到了這周,又比上週少了三分之一,每天機器連軸轉,水費、電費、人工費的成本一點沒減少,盈利卻低了接近七成,這是什麼情況?”
“老舅,這件事,你還真找不到我們頭上。”提起這件事,楊濤也跟着有些犯愁:“當初選廠剛開工的時候,每天的礦石供不應求,基本上拉過來一車,我這邊就會加工一車,但是你現在去我的選廠看看,儲料場都已經堆滿了,壓根生產不過來。”
“可是不嘛,今天你要是不找我們過來,我也想着來找你了,一會你告訴二哥,採區那邊,先停止開採吧,他要是再往我這邊送礦石,我都沒地方堆了。”史一剛接過了楊濤的話茬:“前一陣子,我們的選廠只管生產,什麼事都不用愁,可是現在不行啊,遠的不說,就單說這個星期,尾礦庫那邊的管子已經堵塞兩次了,前天晚上,直接把排尾沙的管子憋炸了,當時我正在廁所拉屎呢,結果一陣泥石流過來,連我帶廁所,都他媽被衝跑了,最後工人跑出去一里多地,才把我從泥裡摳出來,一點不跟你扯淡,你今天能活着看見我,已經挺不容易了。”
“小剛說的沒錯,老舅,生產減緩的事,你真的怪不到我們頭上。”史一剛話音落,性格沉穩的楊濤也罕見的埋怨了一句:“現在礦區原有的尾礦庫,已經飽和了,泥沙已經沒過了排水的管子,現在我們的選廠,每生產兩個小時,就得停工一段時間,讓鉤機上去把管道口清出來,然後繼續幹,繼續清,前一陣子,我們每天除了停四個小時上料,其餘時間全天候的都在生產,可是現在呢,我們一天能保證八個小時的成產,就算燒高香了,面對這種情況,你讓我們怎麼保證效益呢,如果沒有新的排尾沙地點,我們別說效益了,估計很快就得停工。”
聽完二人的抱怨,我也跟着皺眉,沒想到艾忠富手中那塊地,竟然會對我們產生這麼巨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