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晚上。
又是一年萬聖夜。
恰好是星期五，週末假期碰上節日，今天的晚宴格外熱鬧。
據說萬聖節起源於凱爾特神話的古老傳說，每年今天，他們相信逝者的靈魂將會重返故地，尋找替身藉此重生。活着的人懼怕鬼魂，於是想出種種辦法應對，有人熄滅爐火和燭光，想盡辦法躲避；有人將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藉此掩飾身份或者嚇走鬼魂；也有人在家門前放置美味食物供其享用，討好鬼怪，避免它們惱怒發泄，加害活人，這也是「不給糖就搗亂」的由來……
種種措施逐漸流傳下來，在後來漫長曆史裡逐漸轉變爲習俗。
圖書館裡。
赫敏肩背筆直坐在角落裡的椅子上，面前擺放着幾本攤開的大部頭，低頭仔細閱讀，神情認真。
女孩在旁邊看書，洛倫在看旁邊的女孩，同樣專注認真。
赫敏的睫毛真的好長呀……
這麼久不眨眼，也不知道她的眼睛幹不幹。
“呼……”
洛倫朝面前的故事書吹了口氣，然後趕忙低頭做出專心讀書的模樣，用餘光悄悄瞄旁邊的赫敏。
羊皮紙的阻擋讓空氣往旁邊流動，掀起幾縷微風，細長睫毛被吹拂，撲簌眨動，像是一柄小刷子，好看極了。
“……”
赫敏眨動幾下眼睛，將乾澀酸脹的感覺壓下去，瞥了他一眼，頗爲無語：“幾點了？”
“五點半了。”
洛倫看了眼窗外：“晚宴七點鐘開始，你接着看書，到時間我叫你。”
赫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秋冬天氣，白晝越發短促，這時候外面天空已經黯淡下來，雲層厚重，看不見太陽在哪裡，只知道此刻還沒有完全陷入黑暗。
“不看書了，我們去禮堂看南瓜燈。”
“你還知道看南瓜燈！”洛倫滿臉不可思議，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演技做作而拙劣，“我還以爲你只想着看書，是個書呆子呢！”
“……”
赫敏不想接話，不遠處的平斯夫人已經注意到他們，目光幽幽在旁邊盯着他倆，於是她將兩人桌前的書籍攏整齊，放回書架，轉身離開圖書館。
洛倫亦步亦趨跟在旁邊。
離開圖書館，走廊裡的冷風颼颼往衣縫裡鑽。
“嘶……”
洛倫連忙把衣領立起來，縮了縮脖子，抓住赫敏的手揣進口袋，貼在一起往禮堂走去。
赫敏平淡地瞄了他一眼。
其實走廊並沒有冷到這種程度，這麼做也不會讓身體暖和起來，這只是他爲了讓牽手更加自然的小伎倆罷了。
小伎倆自然是有用的。
揉揉軟嫩的手心，洛倫牽着她慢慢悠悠地往禮堂走，順便講述自己剛剛在書裡看見的故事，剛纔只是匆匆瀏覽，現在的轉述有些不夠詳盡，想到哪裡說到哪裡，語言也不成體系，零零碎碎，詞不達意的。
偏偏赫敏聽的很認真，並且能聽明白他在說什麼。
“萬聖節起源於凱爾特神話裡的故事，生者爲了躲避鬼魂，熄滅所有爐火和燭光……”
霍格沃茨城堡沒有熄滅爐火和燭光，反而升起幾千盞南瓜燈，走廊盡頭和樓梯拐角，南瓜燈飄浮在半空，碩大的南瓜雕刻成骷髏頭和惡魔的面孔，幽綠磷火其中靜靜燃燒。
學校城堡的南瓜基本都是採購的，也不知道小精靈們什麼時候將南瓜搬進廚房，挑選出優質南瓜烤出誘人的甜香，飄滿整座城堡，其他雕成南瓜燈，讓弗立維教授施法飄在走廊。
外面天空還沒完全暗下來，禮堂的魔法穹頂已經是一副烏雲密佈，雷電交加的風雨夜景象。
上千只蝙蝠在穹頂下方撲棱棱的扇動翅膀，聚集在一起，像是低矮的烏雲，從餐桌上飄過，使得燭火和南瓜燈裡的火苗一陣陣搖晃。
禮堂裡的南瓜則是魯伯·海格提供的，這位保護神奇動物課教授站在房間角落，撲扇巴掌拍打着厚實的南瓜外殼，其中幾個南瓜甚至比棚屋還大。
草藥學的斯普勞特教授望着那些巨型南瓜，讚歎不已，虛心向海格請教種南瓜的訣竅和秘訣。
晚宴還沒開始，有小巫師在巨型南瓜燈裡鑽進鑽出，裝神弄鬼的歡呼尖叫，吵吵嚷嚷的。差點沒頭的尼克不知道什麼時候混了進去，嚇得一羣新生連滾帶爬地跑出來，緩過來後又傻呵呵地笑個不停。
有位新生小女巫湊到海格教授身邊，扯了扯他的鼴鼠皮大衣袖子，眼睛裡已經沒有了開學時的害怕：“海格教授，明年能不能把最大的南瓜留下來，雕成南瓜小屋或者南瓜馬車呀？”
海格點了點頭，笑呵呵地答應下來。
“這些南瓜燈過完節日要怎麼處理？”
海格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旁邊的洛倫，正手託下巴打量着南瓜燈，眼底閃爍着某種不詳的微光。
“……”
經過近七年的相處，海格也多多少少了解洛倫的性格，這種樣子一看就在計劃什麼鬼主意，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海格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呃……”
海格斟酌着答道：“保存完好的南瓜燈就收進倉庫，明年還能接着用，出現損壞的可以分給禁林裡的動物，如果實在送不出去，就漚成肥料。”
“聽起來有點浪費呀。”
“你想做什麼？”
“如果今年還有多餘的南瓜燈，記得給我留幾盞，不用這麼大的，中等大小就好，再小點也可以。”洛倫比劃着南瓜燈的大小。
“留作紀念呀……”
海格鬆了一口氣：“畢業了的確該留些學校的東西做紀念，放心吧，我一定給你挑幾盞好看的。”
“不，我要嚇人的。”
“沒問題！”
海格拍着胸脯，滿臉笑容。
得到保證的洛倫心滿意足，牽着赫敏的小手四處欣賞南瓜燈，有些南瓜燈的磷火呲呲作響，那是裡面藏了禮盒，萬聖節的禮盒嘛，驚喜和驚嚇各一半，裡面可能是巫師棋、巧克力蛙之類的好東西，也可能是老鼠或者糞彈，收穫全憑運氣。
有位格蘭芬多的新生開出了費力拔煙火，開蓋就炸，臉頰黢黑頭髮豎起的模樣逗得身邊的朋友笑得合不攏嘴。
隱約有幾分西莫當年的影子。
許多格蘭芬多七年級的學生看見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赫敏偏頭看着洛倫的表情，捏了捏他的手，輕聲問道：“你問海格要南瓜燈做什麼？”
“留作紀念啊。”
“？”
“不過不是學校留給我，是我留給學校。”
洛倫努力抿起嘴脣，還是沒忍住嘿嘿笑了兩聲：“芭布玲教授替我設計的符文有進展了，這麼有意義的事情，當然要在霍格沃茨留下紀念啦！”
“你要留什麼紀念？”
“我打算在南瓜燈裡面刻個簡易的挪移法陣，留幾絲空間魔力，平時就讓南瓜留在有求必應屋的空間，每到萬聖節前後，這些南瓜燈就會出現在盥洗室，熄燈後的公共休息室，深夜的走廊，以及牀頭宿舍……”
洛倫一臉神秘：“而且是一閃而逝的那種，突然出現，停留幾秒後突然消失，保證足夠嚇人。”
赫敏眨了下眼睛，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萬聖節前後，城堡燈光昏暗，四處籠罩着陰森詭譎的氛圍，有小巫師深夜睡不着覺，上廁所或者夜遊的時候，迷迷糊糊，心神放鬆，忽然一道幽綠磷光閃過，勉強出現個雕刻成猙獰笑容的南瓜燈……
“……”
赫敏不由陷入沉默。
霍格沃茨流傳的恐怖故事再添新篇章。
……
到了12月，上半學年已經臨近尾聲。
期間又舉行了兩場魁地奇比賽，赫奇帕奇對戰拉文克勞，赫奇帕奇升入勝者組，等待開春與格蘭芬多進行最終，拉文克勞進入敗者組，聖誕假期返校後還得跟斯萊特林鬥一場。
新生們的飛行課已經結束，不必冒着寒冷在刺骨冷風裡穿梭，霍琦夫人提前開始休假，實在令人羨慕。
七年級的課程進入一個微妙的階段。
教授們已經講完了全部內容，正在引導學生複習前面七年所學，課後作業愈發繁重，並不是那種深奧複雜的作業，都是些很基礎的東西，題量大重複率高，但沒有強制要求所有學生完成，甚至不再收繳作業。
學生狀態也各不相同，有人整天嘻嘻哈哈無所事事，似乎完全不在意即將到來的終極巫師等級考試，有人頂着黑眼圈精神萎靡，在禮堂用餐時會緊張得吃不下飯。
麥格教授和斯內普教授反覆在課堂上提及壓力問題，沒有表揚他們的樂觀，也沒有開解他們的緊張，只是強調不要影響其他同學，實在扛不住就去校醫室找龐弗雷夫人。
赫敏還會挑選有價值的題目背誦，週末時間基本泡在圖書館，就連跟布巴吉教授交流談話的頻率都降低了。
洛倫則是放棄了那些鞏固基礎的作業，暫時也沒有什麼精神方面的問題，課餘時間就待在有求必應屋，坐在幻化的地下魔藥學教室裡，捧着稿紙上的新式空間挪移裝置法陣，仔細研究。
旁邊擺着幾個雕工細緻的南瓜燈。
上個月就從海格那裡拿到這些南瓜燈了，他已經鐫刻好簡易法陣，將幾縷空間魔力灌注進法陣核心，完成了短距離挪移測試。整個過程耗費整整一個月，弗拉梅爾和芭布玲教授卻認爲已經很快了。
洛倫計劃在畢業前完成新式裝置的全部設計工作，畢業後就拉着那羣傢伙投產，將新式裝置推向全世界，儘快完成這筆大生意。
整個計劃的預計完成時間還是不確定，畢竟未來總是充滿未知，誰也無法預料。
比如這幾個月勤奮過度，透支了未來的份額，畢業就可能躺兩年再實施計劃，中途只能做赫敏的家庭煮夫，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每個成功女人的背後都有……
角落裡的座鐘開始輕微晃動，一隻烏鴉從裡面鑽了出來，嘎嘎亂叫。
洛倫推開飄浮在半空的南瓜燈，讓它們分散在這間房間各處，起身往外走，離開有求必應屋下樓，直接往門廳走去。
12月已是深冬，雪花下得紛紛揚揚。
門廳牆壁上的火把灑下一片橘紅的火光，火光映照出雪花，晶瑩透亮，偶爾有幾朵雪絨飄進屋裡，在門口融化暈出一片水跡。
有道清麗身影站在火光與雪色之間，似乎已經等在這裡有一會兒了，穿着學院制式長袍，蓬鬆捲髮披散在肩頭，脖子上帶着羊絨圍巾，頭髮和肩上沾了些雪花，卻並不清冷，反而增添了一抹柔軟。
女孩聽見腳步聲靠近，擡頭看過來，臉上浮起一抹笑意，眉眼溫柔。
“怎麼在這裡等呀？”
洛倫走了過去，站在赫敏面前，自然牽起她的手握了握，只能說不冰，算不上暖和：“禮堂裡面多暖和呀，在這裡吹冷風，手都是冰的，感冒了就老實了。”
“不冷的。”赫敏輕聲解釋，女孩的聲音融在風裡，格外輕細，“在禮堂你可能找不到，而且我想來這裡看看雪。”
“也不知道放幾朵風鈴草火焰。”
“不冷的。”
“哈利他們呢？”
“已經端着蛋糕去海格小屋了。”
“端着去的？”
“嗯。”
“一羣傻子，到地方凍得比巖皮餅還硬，待會兒怎麼吃啊？”
“……”
“你也是傻子，就站在門口吹冷風，腦子都吹傻了。”
“不冷的。”
赫敏小聲解釋。
的確不冷，雙手被他捧在手心，暖融融的。
兩人裹緊圍巾，邁步走出門廳，在雪地上踏出兩排整齊的腳印，一路綿延向禁林邊緣的小屋，那裡炊煙正在升起。
場地已經封凍，往日翠綠的草葉被埋在厚實的積雪下面，打人柳光禿禿的藤條上面綴着雪團，雪白晶瑩，像是盛放的梨花。路上看不見什麼學生，今天是霍格莫德活動周，願意外出的學生現在正捧着黃油啤酒坐在三把掃帚裡，不願外出吹風的學生，此刻都躲在城堡壁爐的庇護下。
他們正朝着海格的小屋走去。
1997年12月6日，今天是海格的69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