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昏暗的地下走廊過道里,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打破了長久的寂靜,聲音撞在厚重烏黑的石壁上,回聲沉悶,幽幽的地下室沁透着絲絲寒意。
斯內普的辦公室都位於地下,走廊甚至延伸進黑湖的下方,空洞悠長的走廊有時會有隱約的轟隆聲響,似乎是黑湖的浪潮在頭頂嘶鳴。
火把漸次陳列在牆壁上,並不明亮的火焰寂靜地焚燒,但遲遲看不到柴薪縮短,彷彿那些木柴並不是火焰的燃料,而是火焰的容器。
臨近樓梯位置的火把是燦爛的橘紅色,色調明亮的火焰散發着柔和的暖意,隨着行走向地下走廊深處,火焰逐漸變得幽暗深邃,臨近斯內普的辦公室時,依然看見淡綠色的火焰,冷光慘淡,毫無溫度。
蛇形浮雕紋路流光浮動,若隱若現,對流的空氣吹起微風,摸索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發出微弱的簌簌聲,彷彿幽暗角落處毒蛇伺機吐舌的聲音。
斯內普教授、攝神取念大師、大腦封閉術……哈利默唸着洛倫的描述,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他在門外停了一會兒,隱隱萌生出一些怯意,甚至有轉身退走的衝動。
深吸一口氣後,哈利還是敲響了辦公室的門扉:“斯內普教授,是我,哈利·波特。”
“進。”話語簡短,聲音輕淡。
圓形高穹頂房間,空間充裕寬敞,但是光線昏沉,只有兩三盞玻璃罩燈發出微弱的光芒,牆邊豎着兩排陳列架,幾百個大小不一的玻璃瓶內,黏糊糊的動植物標本在顏色各異的液體中沉浮。
微弱的赤紅色光輝一閃而逝,一道瘦高的身影邁動腳步走出儲藏室,在書桌後面坐下。
哈利不動聲色地朝儲藏室望了一眼,總感覺那種赤紅色的光輝似曾相識,卻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了。
咔噠。
隨着一聲輕響,書桌上的檯燈亮起,燈光柔和不刺眼,恰好照亮周圍一片區域,照出斯內普冷酷的眼神,冷冰冰的表情。
哈利都驚呆了,那盞檯燈造型時髦得像是剛剛出廠,這一點也不魔法,但是非常麻瓜。
“把你身後的門關上,波特。”
哈利頭腦恍惚的照辦了,直到他在書桌前坐定,看到眼前刻着神秘符號的冥想石盆,才稍稍回過神。
相比充滿魔法的冥想盆,那盞檯燈反而更吸引哈利,他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檯燈。
底座是米白色塑料材質,磨砂質感,覆蓋了一層橡膠皮,一個按鈕一個旋鈕,沒有電線,最顯眼的是,燈罩上有着一串他熟悉的字跡:
聖誕快樂,贈給我最尊敬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哈利眨了眨眼,這是洛倫的字跡對吧,這絕對是洛倫的字跡!
“別看了……”斯內普冷冷看着哈利,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透露出嫌棄的意味,“波特,你知道你來這兒幹什麼。”
毫無波瀾的冰冷聲調在封閉空間迴盪:“大腦封閉術,一個並不高端卻很精巧,講求智慧和天賦的魔法。大約在兩年以前,鄧布利多就懇求我給予你點撥、指導、教授……我想鄧布利多同樣很早就向你建議過,尋找一位技巧精湛的老師。”
斯內普輕輕地嗤笑一聲:“顯然,你沒有聽從勸告。”
哈利默不吭聲,他在想斯內普究竟是在罵小天狼星還是在罵他,或者兩個都罵了。
不管了,罵就罵吧。
他來的時候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斯內普停頓了一會兒,顯然在品味着羞辱和刻薄的快感:“淺薄而毫無溝壑的大腦只會採用古板僵硬的教學方式,所以你浪費了兩年時間,毫無建樹。”
“是。”哈利毫無感情的應承着。
“放尊敬些,說‘教授’或者‘先生’。”
“是……先生。”
斯內普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好了,我想你已經知道,大腦封閉術能夠防止頭腦受到魔法的入侵和影響,例如攝神取念,奪魂咒……”
“不要用伱淺薄的想法揣測這些魔法,只有麻瓜纔講讀心。人心不是一本書,不可以隨意翻閱。思想也不是刻在顱骨上的文字,不可以讓人鑽進去讀,人心是一種複雜的、多層次的東西……”
“會攝神取唸的人可以在某些情況下研究別人的頭腦,並且做出正確的解讀。比如說,黑魔王幾乎總能看出別人對他說謊。只有擅長大腦封閉術的人才能遮掩因謊言而產生的矛盾和記憶……”
“至於你,波特,我想鄧布利多已經解釋過,那個沒能殺死你的咒語似乎在你和黑魔王之間建立了某種聯繫,這種脆弱的聯繫是一條危險的紐帶……”
“祈禱吧,祈禱你能學會大腦封閉術,在黑魔王發現這條隱秘隧道,穿越隧道把你的腦子攪成一團沼澤污泥之前,保護好你愚蠢而脆弱的腦子。”
“……”
哈利精神集中地聽着,從大量挖苦和諷刺裡提取出微量的教學信息,默默記在心底。
斯內普將魔杖插進油膩的髮根中,杖尖輕輕抵在太陽穴位置,牽扯出一縷柔和的銀白色光輝,如同凝聚不散的霧氣,落進冥想盆的雲霧中,化作絲絲縷縷既不是氣體,也不是液體的物質。
“我要進入你的大腦。”斯內普輕聲說着,將魔杖對準了哈利,“集中你所有的精神,不能懈怠,不能放鬆,用盡全力抵抗我的入侵。”
哈利的心跳撲通加速,緊迫感讓他開始緊張起來。
“現在,準備!”斯內普忽然吼出聲,“攝神取念!”
哈利還沒來得及準備抵抗,一條無形無質的纖細毒蛇似乎鑽進了他的腦袋,堅硬的鱗甲上附着有滑膩的黏液,彷彿沒有阻力一樣順着他的眼睛往裡探,鑽過眉心,鑽過顱骨,鑽進大腦深處……
冥想盆裡的銀白色雲霧忽然輕盈浮動,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微小的顆粒聚集成線條,勾勒出一幅幅圖像,有些褪色失真的回憶在漣漪的波紋中浮現。
五歲時他看着達力騎在紅色的嶄新自行車上,心中充滿了嫉妒……
九歲時他被看門狗利皮趕到樹上,一直到深夜也不敢下來,德思禮一家在草坪上哈哈大笑……
十一歲時,分院帽在他頭頂低語,說斯萊特林可以實現他的抱負……
乘着飛天汽車撞上打人柳……被羅恩用小鏡子晃得神志不清……面對攝魂怪時一頭栽倒……
看見秋·張投入塞德里克的懷抱,他……
哈利的眼睛陡然瞪圓,在心中吶喊:你不能看這個,你不能看,這是私人的!
咻——
腦子裡的毒蛇被扯了出來,鏈接陡然斷開,冥想盆下層忽然翻涌出幾團濃稠白墨,將原本澄清的雲霧攪動得渾濁不清,連帶着回憶畫面也攪散了。
哈利跌坐在椅子上,如釋重負,口鼻間呼吐着粗重的喘息,額頭已經了一層密密的薄汗。
“你的大腦空洞得足以容納鷹頭馬身有翼獸自由飛馳,沒有一點阻礙。”斯內普輕蔑地說,“你讓我進入得太深,差點失去控制。”
哈利現在身心疲憊,顧不得他的雙關羞辱,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全看到了?”斯內普漆黑的眼眸裡微光閃爍,那些童年時期被霸凌的畫面讓他回想起許多久遠的記憶,關於科克沃斯,關於蜘蛛尾巷……
“一些片段。”斯內普撇了撇嘴,狀似無意地問道,“那條狗是誰的?”
“瑪姬姑媽的。”
哈利小聲回答,不知道爲什麼,原本對斯內普窺探記憶的不滿感覺減弱了,取而代之是對利皮和瑪姬姑媽的怨恨。
“去問問萬事通小姐,或者摩根,有很多小咒語能對付惡犬……我比較推薦眼疾咒。”
“什麼?”
“休息五分鐘,我們進行下一次練習。”
哈利抿了抿嘴,果然還是眼前的斯內普更討厭。
……
九月十二,星期一。
第三溫室裡,斯普勞特教授緩慢踱步,巡視着小巫師們擠壓巴波塊莖膿包。
“你的大腦空洞得能容納鷹頭馬身有翼獸飛馳……”
哈利捏着嗓子腔調古怪地模仿道,手上裝滿膿液的玻璃瓶搖搖晃晃,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沒有親耳聽見他當時的語氣,我都不知道他在說我的大腦封閉術簡陋,還是在罵我頭腦簡單,腦袋空空。”
“嗯?這還用懷疑嗎?”
羅恩驚奇反問,手上不緊不慢地按壓着巴波塊莖的膿包,“難道不是既罵你大腦封閉術簡陋,又罵你頭腦簡單嗎?”
哈利沒好氣地看着他:“謝謝你哦,還特意給我解釋一遍。”
相鄰圃臺旁邊,赫敏站在稍微往後的位置,戴着龍皮手套的雙手舉在胸前兩側,睜大眼睛,神情專注地看着洛倫擠壓膿包,時不時咽一咽口水。
哧溜——
一股粘稠的黃綠色膿液迸濺而出,大部分落進玻璃瓶中,少量膿液灑落土壤,散發出複雜的惡臭。
洛倫轉身看着她,把玻璃瓶遞過去:“下一個你來?”
赫敏舉着龍皮手套搖頭,她今天更想看別人操作。
洛倫轉身繼續收集膿液,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引得旁邊的羅恩和哈利頻頻側目,咕嘟咕嘟嚥着口水。
經過一週的洗禮,巴波塊莖的膿液彷彿不那麼噁心了,但是擠壓膿包時微妙的滿足感更加明顯,觀看擠壓膿液的過程中,有的小巫師產生了奇妙的生理反應,分泌大量唾液,像是看到美食一樣。
下課鐘聲響起,小巫師們表情複雜地走出溫室,那種微妙的感覺依然徘徊在心頭。
第二節是海格教授的保護神奇動物課,也是戶外課程。
洛倫、赫敏、哈利和羅恩四人將筆記本收進書包,出門向海格小屋走去,轉過一個彎就是菜地,順着田埂小路往前走,盎然的綠意綿延無際,當隱約看清楚樹枝時,禁林邊緣就到了。
不算漫長的路程沒走幾步,洛倫就拖着赫敏落在了後面。
田野的薰衣草開了。
一朵一朵紫色花朵曼麗綻放,連成一簇、一片……
未經打理的薰衣草花叢並不純粹,連綿的紫色中混夾有零零散散的雜色野花,在夏末秋初時節噴涌着旺盛的生命力。
洛倫停下腳步,掏出造型過時的相機,將鏡頭對準花叢。
沉吟了一下,洛倫稍微調整了方向,將姿態清麗的女孩納入畫幅,調整好焦距,輕聲喊道:“赫敏?”
小女巫悠然轉身,歪着腦袋,靈動的眼眸彷彿在說話:
“什麼?”
……
海格小屋前的空地上。
海格滿面春風地對小巫師們宣佈:“我已經等不及要跟你們分享一個好消息啦!”
看着擺在旁邊的幾個大木箱,聽着木箱裡響個不停的噼啪爆炸聲,洛倫等人心裡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其他小巫師倒是沒什麼反應,他們不用猜就知道木箱子裡還是炸尾螺。
哦,是長得更大的炸尾螺。
如果炸尾螺有變態發育的過程,那裡面的東西可能會有所不同。
海格朝洛倫等人眨了眨眼:“經過鄧布利多校長的批示,我已經向魔法部申報了爭霸賽專屬培育項目,沒錯!就是炸尾螺!”
“經過魔法部多個部門批示,這些炸尾螺將會用於爭霸賽關卡布置,親愛的,專心研究這些小傢伙吧……”
哈利和羅恩微微張開嘴,表情有些呆滯。
完全理解不了,鄧布利多是老糊塗了嗎,竟然會允許海格進行這種實驗。
洛倫看了赫敏一眼,幽幽說道:“看樣子海格認真考慮了你的建議,他學習了神奇動物有關法規……”
赫敏默默低下腦袋。
她想的不是這種學習方法。
儘管誰都沒有弄清它們到底喜歡吃什麼,但海格似乎確定了部分食譜,小怪物們長得很快。相比上一週六英寸的體長,僅僅一週時間,炸尾螺們的個頭就翻了一倍,蛆蟲一樣的軀體分節更加明顯,白灰灰黏糊糊的皮膚表層出現了硬化成殼的跡象。
那股臭魚爛蝦的腥臭味變得更加濃郁,每當有炸尾螺尾部噴射火花時,靠得比較近的小巫師都會因爲窒息缺氧產生輕微暈眩的感覺。
小巫師們一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