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我被C女叫醒,一看時間,汗,早過了上班的點兒。
正在發傻,只聽她說:“算了,反正也遲到了,天氣又不好,乾脆咱倆請假吧。”
正合我意。兩人分別向上級謊報軍情,一個有氣無力,一個長吁短嘆,邊裝病邊互扮鬼臉。
放下電話,憋不住一陣哈哈大笑,互相評論對方的演技。
依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相互愛撫。又一陣巫山後,筋疲力盡的我又摟着她睡了。
再次醒來一睜眼,枕邊不見了她。
我稍微定了定神,邊穿衣服邊喊:“孫倩?”
聽得動靜她進屋應道:“你可算醒了,還以爲你會睡到晚上呢!”
“啊?幾點了?”
“都十二點半了。”
“哦,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我比你早一會兒,等你起來吃飯呢。”
“哦,你做好飯了?”我一陣驚喜,這女人可太棒了。
“沒有,準備看你想到哪兒吃呢。”
哦,原來沒有準備啊?看來是空歡喜一場。
恍惚片刻後,我問:“附近有沒有什麼好館子?“
她女想了想,說:“沒有。”
“那……你家有沒什麼吃的?餅乾方便麪之類的?”
“沒有。”
“零食呢?花生巧克力之類的?”
“也沒有。”
“那怎麼辦?”
“要不,點麥當勞將就一下吧?”
“啊?又吃垃圾食品……”
“唉,別的也沒什麼吃的。”
“好吧……”
看來陽春白雪的事業女,跟賢妻良母們就是不一樣,家裡都不準備伙食的。有什麼辦法呢?仙女嘛,都不食人間煙火。
我隨口試探了一句:“你平時怎麼吃飯啊?自己做嗎?”
“平時就混飯吃,有時在外邊,有時吃水果,有時買個麪包方便麪什麼的,自己很少做。”
“那多難受啊?”
“唉,一個人沒那個心情。”然後她反問我,“你呢?”
“我?我自己做着吃。”
“哦?是嗎?真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居然自己做飯?”
“呵呵,我離婚前做了十年的飯,都習慣了。”我答道。心想,我也沒想到你個小女人居然連飯都不做。
“那太好了,真沒看出來呢!我就是不會做飯,以後你給我做飯好不好?”她笑嘻嘻地問。
“呃……”
我心中忽然涌起一陣寒意。媽的,伺候了前妻十年,老子已經非常膩歪了,怎麼又碰上個喜歡被人伺候的?
想到這裡我覺得前景似乎不妙。這個女人,長得確實好看。但可惜,我李守傑是想找個本分過日子的,達不到這個標準,哪怕是天仙我也不想伺候了。
“怎麼?不願意?”見我吞吞吐吐,她解釋道,“跟你開玩笑的。”
“呃,哪兒啊?願意,當然願意。”我言不由衷。
洗漱完畢等外賣的工夫,我認真地審視了C女的家。我清楚,要了解一個女人的生活態度,最好觀察她的居住環境。昨晚雖聊了很久,但注意力都集中到形而上了,沒有關注形而下。
她的家非常整潔,什物井井有條,傢俱一塵不染,地板亮如明鏡,令人賞心悅目。看得出她是個頗講細節的女人。只是她的廚房也太乾淨了,鍋碗瓢盆錚錚發亮,跟全新的別無二致。我仔細看了看,甚至連絲水痕都沒有。我懷疑她自搬進來之後就沒做過一頓飯,這堆漂亮的廚炊設備全當擺設了。
這女人,家裡也如她本人一樣清爽,可……水至清則無魚啊!
在她房子裡轉了兩圈,我忽感不太對勁。
怎麼不對勁?她家裡居然沒有任何一張她孩子的照片。
經歷了A女之後,我雖不再接受帶孩子的女人,可還是在乎一個女人是否具備愛心。孩子在不在身邊是一回事,愛不愛他是另一回事。我的女兒婷婷雖跟了前妻,但我時刻想着她。爲了平抑這種思念,每次接婷婷我都會爲她照一大堆照片,平時見不着的時候經常翻看瀏覽。我家裡、辦公桌上,全都擺放着婷婷的照片。工作疲憊了,孤獨寂寞了,只要看看女兒的笑容,就會感到溫暖、獲得力量。血緣這個關係是難以割捨的,哪怕離了婚,我也巴不得把全部的愛給予女兒。
可是C女家裡,竟然沒有任何有關她孩子的影像。再仔細回憶我們這兩個月的接觸,這纔想起來她也從未提及她的孩子。
這就怪了:我一直以爲母愛要比父愛強烈得多,可她居然能做到與孩子毫無瓜葛。怎麼會這樣?
看來這女人有些問題。或許她太清爽了,清爽到六親不認。可如果一個女人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愛,還能指望她愛我嗎?
想到這裡,我心說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了?沒錯,男人越老越挑剔,要不年輕時怎麼會被稱作傻小子呢?就像我,也曾單純得像張白紙,稀裡糊塗地被前妻牽着鼻子奴役了十多年。現在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送來了男權主義,從此開闢了一個新紀元。既然我胸懷與某女恩愛一生的偉大目標,那肯定要高標準、嚴要求,達不到“知心愛人”標準的,一律淘汰。
以往和前妻相處給我的經驗是:如果某人的言行中,有讓你感覺特別莫名其妙的地方,那麼一定要花精力搞清楚,這個莫名其妙的癥結究竟在哪裡?再搞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容忍?否則,這個地方,極有可能會成爲你們關係中的致命硬傷,你們的裂痕就是從這個“莫名其妙”之處開始的。
跟前妻婚前,我就發現了與她有諸多不合拍。但那時年輕,總以爲那些缺點能被共同生活改變——不是總是有人說“磨合”嗎?
但十年婚姻的失敗告訴我:這想法大錯特錯。
有人會說:“你跟配偶朝夕相處一輩子,你要是改變不了對方,說明你不懂得溝通,沒能耐。”說這種話的人,一望便知是沒幾分閱歷的思想菜鳥。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才顯狂妄。就跟年輕時的我一樣,自認爲可以無往不勝,總想着改變這改變那。老了我才明白,我不過是凡夫俗子,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沒有溝通是萬萬不能的,可溝通也不是萬能的。並非任何事一用“溝通”這個神奇的法寶,就能迎刃而解;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跟你心平氣和溝通的。比如,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講話》裡那個變態安嘉和,跟他溝通的下場,不是落個鼻青臉腫,就是連小命都搭進去。再比如,您要是到1937年12月的南京城內,面對揮舞着東洋大刀玩“百人斬”的日本鬼子向井敏明和野石毅,跟他倆溝通一下,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您試試是什麼結果?
溝通需要以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大同”爲共同基礎,世界觀迥異的人怎麼都無法實現溝通,只有雞同鴨講,鬥爭來鬥爭去,最終卻誰也搞不定誰。
選擇婚姻,意味着選擇與自己堅守一生的人;選擇一個什麼樣的人,決定婚姻的成敗。
一個人的品行無非是幾方面原因形成的:1、成人前生活成長經驗的積累。2、家庭遺傳與家庭環境因素。3、長大後朋友圈生活圈的潛移默化。4、自己主動尋找和學習來的東西。
精神分析學認爲:兒童時期是每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期,在出生後五年裡發生的事情幾乎是具有決定意義的。遠離了童年之後,我們一直保有最初五年的生活經驗,只不過我們沒有根本地認識它罷了。按照弗洛伊德的意見,以個人一生中較遲發生的事,不論它們看起來多麼重大,都不能抹煞那些早期的影響力量。
可見,人的“三觀”多半來自於童年經歷,除非你能穿越時空去改變一個人幼時的經歷,否則你很難改變一個人的本質。那些非洲軍閥之所以熱衷於招童子軍當炮灰,就是因爲這些孩子便於控制;而控制成人則是件很棘手的事。
兩個年輕人相遇併產生愛情,往往都二十出頭了,雙方的品行早已定型。作爲外來者,配偶方只是決定品行的幾個原因中的一個裡的一部分,即第三條原因中的一部分,連四分之一都不夠。憑藉這麼點分量,是無法改變對方思維方式的,起碼是很難。
所謂“衆口難調”,對同一件事,不同思維方式的人,能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比如說我跟A女的分手,有的人會覺得:A女太過分,做人不能那麼貪婪,貪婪讓美麗都變得醜陋,而且到底是一場空。但另外一些人可能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女人喜歡點衣服化妝品有什麼錯?那個叫李守傑的真不是東西,一個月才花你兩萬塊錢你就腳底抹油了,你還算個男人嗎?
瞧瞧,要是這兩種思維方式的人湊一堆兒,那能有個消停纔怪。
美滿的婚姻其實都相似,那就是兩人間存在默契。之所以產生“默契”,是由於彼此有相同或者相近的“三觀”,在生活目標、婚姻責任、雙方角色、道德水準等方面,能形成共識。
沒有這個共識,婚姻一定痛苦不堪。可以想象:假如你認爲很正常的東西對方認爲不可理喻,你認爲不能忍受的東西對方卻習以爲常——這樣的婚姻,即使不至於勞燕分飛,也是一輩子齟齬不斷,實際上也是失敗的婚姻。
所以,年輕人選擇伴侶時,務必要考慮清楚雙方的“三觀”是否接近。如果發現對方的言行總有不少讓你難以理解的地方,或者在你看來很無厘頭的缺點,那往往預示着對方的“三觀”與你的截然相反。這時你就必須決斷:要麼,全盤改變你自己,跟皈依宗教一樣徹底服從對方;要麼就堅持你的原則,跟對方拜拜。
當斷不斷,必爲其亂。千萬別既不滿意又割捨不了,幻想着改變對方——你算老幾?沒準兒人家還想改變你呢。
當然,“浪子回頭金不換”,實現“三觀”脫胎換骨的人或許有。但那只是特例,現實中能做到的人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