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三樓,側走穿走廊進主臥和次臥,直走進陽光房。陽光房爲鋁合金框架結構,房頂和牆面除了框架均爲鋼化玻璃。室內地面爲淺黃色木地板,正中鋪着方形鑲花墊布,約8平方米。右邊靠玻璃牆處有一藤竹茶几,上面鋪了方玻璃,茶几左右方各有一把藤椅,正面放着一個鳥巢吊椅,裡面鋪着紅色的軟墊。茶几正前方,一眼就能望見掩映在綠樹翠林之中的歐式或中式別墅。左邊依次擺放着一個跑步機、一尊木人樁和一個沙袋散打立式家用不倒翁。房間四角立有多層鐵藝花架,每個花架上擺放着各色花草,都用花盆一盆一盆有序擺放,有多肉、蝴蝶蘭、君子蘭、綠蘿、牡丹、鬱金香、衣來香、玫瑰、月季等等,一些花已凋謝只剩綠葉,一些花開得正豔,空氣中瀰漫着芬芳的花香。
但益恆又是一陣感慨,內心羨慕的同時更加重了自卑。龍詩越擁有的,正是他多年夢寐以求的,也是他心中一直努力奮鬥想最終擁有的。可是奮鬥了這麼多年,本以爲在灌州市擁有了兩套房,願望就越來越近了,那想到轉眼卻成了無家可回的人,所有曾經努力的一切突然之間好像都不屬於他了。
但益恆看着這理想中的家,看着龍詩越將托盤放在茶几上,感覺輕鬆而自由,這正是他盼望的溫暖的家。要是自己是單身,也不去想是否配得上她,有勇氣去追她嗎?
龍詩越立起身,見但益恆盯着她出神,一時竟不自然起來,臉一下就紅了,眼珠一轉,說:“你在看啥,小心把眼珠給你扣出來?”
但益恆嘿嘿一笑:“扣出來,我就賴上你了。”
“想得美。”龍詩越有意挺了挺胸,揚了揚拳頭,說:“看到這裡的擺設沒有,惹毛本小姐,打得你滿地找牙。”
但益恆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呵,你那拳頭,我不是沒領教過。”
龍詩越別彆嘴,一聲不響地走到不倒翁面前,一拳擊出,不倒翁應聲而倒,瞬間又彈回來,她的拳又快速擊中。她顯然是經常練習了擊打的,拳頭與速度掌握得恰當,拳拳擊中不倒翁。那力道和速度讓但益恆咋舌。
但益恆心咚咚地跳。這女人那天是隱了實力的,想想都後怕,要是讓她這拳頭擊中,恐怕幾下就被打得爬不起來。
龍詩越轉身,十指相扣,扭了扭腦袋,說:“我可是跆拳道五段,就算你身體點事都沒有,打你這樣的兩到三個不在話下。”
但益恆摸摸腦袋,說:“龍詩越,那天你成心玩我吧。現在看到你這架式,誰敢惹你啊。不過,誰叫你長得漂亮又多金,恐怕男人就是嚇得尿,還是忍不住要看你。”
“切!”龍詩越理了理裙子,走到茶几面前的吊椅上坐起,輕輕地自蕩起來。
但益恆走到茶几左邊,在藤椅上坐下,仰躺着望着蕩耍的龍詩越,說:“龍詩越,真的,剛纔看着你,讓我想不通,納悶了。你這麼漂亮,這麼有錢,還事業有成,你前夫能娶到你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份,爲什麼他卻偏偏負了你呢?”
龍詩越停下來,冷笑一聲,說:“長得帥家裡又有錢的男人有幾個是好的?當初就是太年輕,想到門當戶對,他又長得帥,滿足了我的虛榮心,認識不久就扯證結婚。那曉得這種有錢家裡的公子哥,個個都花心得很。我本以爲他結婚後會收心,那知道他竟然與我好友勾搭在一起了。想想,現在後悔啊,當初也是太草率了。我家也很富足,所有親朋好友都希望我找個配得上我而且人也要長得帥的,這樣,郎才女貌的結合才配得上我的人生。我就是被虛榮矇蔽了心智,被他的家庭富足和外表迷惑了雙眼,沒有好好地與之戀愛和接觸,那想到看到的只是表象,他就是一個拈花惹草的主。最氣憤的是你看看現在的社會,人人眼裡都是錢,由其是那些不要臉不正經的女人,她們那管禮義廉恥,只顧享樂、貪圖錢財,那個男人又能招架得住主動勾引,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騷情?”
“可……可你那麼好,家庭條件更是沒得說,他是已婚人,只要有羞恥之心的女人,誰會去惹已婚人。”
“嘿,女人之間的嫉妒心更強。防火防盜防閨蜜說得沒錯,她們表面上希望你過得幸福過得快樂,心裡卻恨不得你過得比她差。就像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誰能想到她當到一套背後一套,見我老公家有錢有勢,仗着比我漂亮,在我懷孕和生小孩期間,硬是魅惑了我老公。我眼裡是容不得沙子的,真想拿刀捅了這對狗男女,可是想到剛出生的娃,何必爲這些爛人把自己搭進去呢。我立馬離婚,立馬止損,我可不想糾纏在這些爛人爛事裡。現在,我過得瀟灑快樂,不用整天擔心又有誰勾搭了他,他又瞧上了誰。”
但益恆聽她說她前夫家有錢有勢,心裡咯噔一下,身上都沁出了冷汗,扭頭望向漂亮的小區。小區綠化率極高,柳樹、桂花樹、榕樹、香樟樹…錯落有致地散佈在小區裡,樹下綠化地裡遍種各色花草,有蝴蝶、蜜蜂飛來飛去。
龍詩越默然半晌,見但益恆望着小區不說話,轉移話題:“哥,不說我了。你與你家那位準備就這樣拖下去?”
但益恆端起茶杯,將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再放下杯子,臉上有一種無法言表的愁爬了上來。
“你看,你又皺起個臉。你就沒認真想過你們的婚姻爲什麼好好的卻熬不過七年之癢?出了問題,你卻傻里傻氣地發現不了,不是因爲你不聰明,而是你沒有注意細節,最重要的是你心裡根本不相信她會做出那些事來。可是,女人只要出軌了,她的身體會出賣她,她不願與你親熱,就算親熱都是敷衍更不會與你親吻,而每次完事之後她都會立即去清洗,她的內心已經嫌棄你,甚至還覺得噁心。多次之後,你不得不懷疑,但是你沒有證據,只能猜想,只得到處尋找蛛絲馬跡。你希望你的猜測是錯的,但你的內心卻一次又一次地起了懷疑,你就這樣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想找到證據卻又怕找到證據,你一直報着找到證據就可以瀟灑地轉身,可是,你生性善良,就算鐵證在前,你也做不出傷害她的事來。你只會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認爲是自己那裡沒有做好,她纔會背叛你,纔會不知廉恥地與人偷情。終其原因,其實不是你的錯,而是她的心變了。想想,你出身貧寒,經過努力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也遇到了一個不在意你窮的女人,從此,你便從心裡發誓要對她好。你婚後,沒有了自我,事事以家爲中心,成天就圍繞油鹽米醋轉,以她爲主,愛着她,寵着她。你認爲把錢交給她,你不應酬也不與朋友來往,心中只爲家庭,她會感動也會爲這個家努力,你們的婚姻自然就幸福了。然而,時間久了日子長了,她卻看不起你了,覺得你無趣,覺得你們的婚姻成了一灘死水,每天重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沒有激情,沒有愉悅,便加深了心中的寂寞。如果這時,她在工作上不順心或者看到她的閨蜜朋友過得稱心如意,她心裡就會嫌棄你的無能和窩囊,就會幻想當初要是找個有勢力的人可能早就幫她升職了或者找個有錢的人早就開上豪車住上豪宅了。都說喜新厭舊是男人的秉性,可是,你不知道,女人也有這種心理,只是她們深藏於心,不顯山露水罷了。女人如果在失意或心情不佳時,有個異性主動安慰或經常與她聊天,這個女人無論是單身還是已婚,心裡的底線就會逐漸瓦解。當有一天,兩人單獨在一起時,男人主動點,女人就會迷失自我。女人有了第一次,那會在意第二次,第三次……慢慢地她一點愧疚就沒有了。如果她的情人比你能幹,她就會找你的茬,逼你主動提出離婚;如果他的情人不如你,她就會拴住你,偷偷與之來往。如果你發現了,她就會找各種理由說是你逼她的。正因爲你善良,正因爲你好欺,她就吃定你了,說穿了她就是利用你的好有恃無恐,明知給你戴綠帽,你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如果鬧翻了她一說軟話,你善良的本性只會想到她的好,寧願吃啞巴虧也不願傷害她。你有心要去找她的情人算賬,卻又怕鬧得天下皆知而傷害她。你想離婚又怕影響孩子更不甘心辛苦奮鬥的東西爲別人做了嫁衣。你左右爲難,你原諒不了她也離不了婚,你就只好逃離,甚至都想過淨身出戶的成全她。”
龍詩越的這番話說出來,一針見血地戳中了但益恆心中的要害。他愛夏蘭,全身心地爲她和家付出,卻偏偏讓她小看了。想想戀愛、結婚到婚後的日子裡,她內心對他有沒有感情,他都沒底,不然,她怎會與人偷情幾年而不顧對他的傷害呢。或許,她誰也不愛,只愛她自己,只爲她自私的內心負責,至於對娃對家對他的傷害,根本就不在意。這樣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
可是,他爲什麼還要顧及她的臉面,爲什麼涌上心頭的總是她以往的好,難道就因爲當初他一無所有時她嫁給了他?
但益恆咬着牙,捏緊了拳頭,一顆淚珠就從眼裡滾了出來。
“我只是指出你們婚姻的癥結所在,你咋還哭了呢?”龍詩越慌忙地從吊椅上站了起來。
但益恆抹了抹眼,說:“你學過心理學嗎,咋把別人的心看得那麼透?”
“嘿,我給你指出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讓你自己明白,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無論你如何糾結,如何迷惑,能解脫出來最終還是要靠你自己,別人勸也好,陪你瘋也好,你自己看不開,自己走不出來,成天陷入懊悔、不平、報復的思想中,那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對於那些爛人爛事和讓你痛苦難受的東西,該斷則斷,及時止損;如果你放不下,那就過好自己,其他的隨其自然,你只要不看重那些,那些纔不會糾纏於你。”
但益恆苦笑了笑,說:“龍詩越,你說的我都懂,可我內心一直很苦悶。我不怕你笑話,我真的不甘心。我無數次地想揍他們,揍得他們體無完膚方解我心頭之恨。可是,想歸想,我真的做不出來。我怕這樣做了,最後受傷害的卻是她。但是,我什麼都不做,又無法忍受他們偷情幾年卻點事都沒有。我就想給他們懲罰,甚至想找人去黑打那人一頓,可我又擔心把事鬧大,最後還是傷害了她。爲了讓她點事都沒有,我只有難受。我覺得我不是一個男人,非常地窩囊非常地無能,我不知道怎麼辦,每天活得一點都不輕鬆,就像魔鬼纏了身一樣。”
龍詩越聽了,心裡就琢磨但益恆的話來。原來,他心裡一直愛着他的老婆,就算她背叛了她,他還是處處爲她着想。爲了保全她的名聲和工作,他想找人去教訓那人,但又怕把事搞大;想與她離婚又怕離婚後找不到更好的或者找不到了,於是只得忍氣吞聲的逃避。這樣的人是好得讓人可恨了。寧願自己委屈,也要爲別人着想,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是可喜還是可悲呢?
太陽當空,陽光房裡有些悶熱了。
龍詩越不說話,走到牆邊捱到推窗,牆面上間隔布着可以推開的玻璃。微風從外面吹進來,花香更濃了。
爲什麼她沉默了呢。她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了,覺得我是一個窩囊廢了。但益恆望着龍詩越,有些不淡定了,提高了聲音:“龍詩越,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窩囊透頂了。”
龍詩越轉身走過來,坐在吊椅上,說:“沒有啊,相反,我很敬重你的爲人。哪個男人頂着綠帽還能心平氣和地對待老婆?我想只有真正愛女人的男人,纔會保護他的女人。不管她如何對不起你,你想的卻是你們曾經相愛過,畢竟美好的時光多於痛苦。你什麼都不做,卻恰恰印證了你的人品。可惜,我沒早認識了你。”
但益恆眼睛露出溫柔如絲帛的神色,笑道:“龍詩越,早認識我也改變不了什麼,你咋會看得上我這個窮鬼啊。”
龍詩越橫他一眼,說:“世上的男男女女能相識就是緣分。你不要認爲你離婚了年齡大了,不好找女友了或者擔心離婚了就孤獨終老,那怕過不好也就將久了。你這樣做纔是錯的。男人只要事業有成,找個小你十多二十歲的都行,你怕什麼呢?如果讓我碰到喜歡的男人,只要他與我都是單身,就算他一無所有,我倒追又如何?愛情是需要爭取的,等是等不來的。”
她是什麼意思呢?說得很明白了,她條件那麼好,只要但益恆是單身,她倒追他都行。可是,他不得不裝糊塗,輕輕舒展了下手臂,疼痛感少了許多,便捧起書讀了起來。
龍詩越見他不在說話,站起來,說:“等你傷好了,你得好好練拳,打得贏別人纔不會有人欺負你。”
但益恆點點頭,說:“咱們以後經常切磋,你可不能讓我,實戰比瞎練強得多。”
“要得,你慢慢看,我去看看甲魚燉得如何了。”龍詩越揚了揚手,徑直出了陽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