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晴了。但益恆起牀,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雨後的空氣清新舒適。他舉目一望,整個小區都是一棟一棟的三層別墅,有歐式和中式的,別墅之間的間距大,車道穿梭,綠道樅橫,環境優美。
但益恆洗漱完,向樓下走來。
小保姆李卉正跪身擦客廳的地板,聞聲站起。她身高不足一米六,穿着樸素乾淨的一身白衣,白晰的臉蛋上有一對水汪汪的眼睛,一支髮卡將頭髮攏成個馬尾,身前圍了個碎花圍腰,向下樓的但益恆打招呼:“哥,龍姐送陽陽上幼兒園去了,你稍等,我把早飯給你端出來。”
“謝謝你啊。”但益恆走到飯廳坐下。
片刻,李卉就在桌前擺了一碗小米粥,一杯牛奶,一盤時蔬,另外一盤子裡裝着一個雞蛋、一個饅頭和三個南瓜餅。
李卉說:“哥,您慢用,如果不夠叫我。”
但益恆盯着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暗道這女孩長得清純可愛,有點江南女子那種小家碧玉的味道。
李卉感覺到他目光灼灼,俏臉一下緋紅。
但益恆微微一笑,說:”你去忙吧,麻煩你了。”
李卉微微作揖,轉身又去擦客廳地板去了。
但益恆看着眼前精緻的早餐,又是一陣感慨,有錢真是好啊,想想自己前半生都是白混了,只知上班掙那點工資,省吃儉用的還房貸,要過上這種日子,不改變思維,不轉變觀念,只能是妄想。他挾起饅頭幾口吃光,喝了幾口粥,再挾些蔬菜吃了,便端着牛奶望着這寬敞的一層巡視,然後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牛奶。
他的心思不在喝牛奶上,卻跑到了歐珈饅和龍詩越身上。
一個多月,他認識了這麼好的兩個女人,這在以前上班的地方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想起以往的日子每天就在單位和家裡轉,守着老婆孩子,就覺得人生幸福如意,生活知足。看到龍詩越的家,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看到她的生活,才知日子有多大的差別。如今,老天讓他認識了這兩個女人,攪得他心已經亂了,好像未來的幸福就在眼前,人生也有了奔頭。他有些興奮和激動。可是一想到夏蘭,想到自己已婚,又沮喪得很。我爲什麼就狠不下心來離婚呢?究竟內心深處是什麼讓我不甘心呢?是捨不得娃沒有一個健全的家還是捨不得辛苦掙的家當分了便宜夏蘭未來的男人?
好好的婚姻,如今形同陌路了,還有回去的可能嗎?
他將杯中奶一口喝完,心中苦澀一笑:夏蘭,我得感謝你,要不是你的奚落和打擊,我也不會尋死,更沒有機會認識對我如此好的兩個女人。我一定要過得比與你在一起還要快樂,還要幸福!
但益恆味口大開,將早餐全部吃完,扯張紙擦了擦嘴,轉頭說:“李卉妹子,我可以四處看看嗎?”
李卉站起來,微笑着說:“龍姐說了除了她的臥室,你可以隨便參觀。”她的笑如春暖花開,她的聲音美如黃鶯唱歌,讓人異常的舒服。
但益恆呆了一下,有些恍惚地說:“我想看看書房。”
“好的,二樓左拐第一間。”
但益恆上了二樓,推開門走了進去,一看,左右牆的書架抵攏天花板,書架共六層,每層擺滿了書,花花綠綠地排列整齊;房子中間是一張實木方桌,桌上一筆桶,裡面插着幾支簽字筆和鉛筆,四周各一把太師椅子;正對牆面是落地窗,窗簾嚴拉,窗前是一書桌,上面放着聯想一體機電腦和一個打印機,桌前是一把旋轉椅子。
但益恆一陣感嘆,他一直想擁有這樣的書房,每天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看一到二小時的書,那是多愜意的事啊。這麼好的女人,這麼好的條件,龍詩越的前夫在想什麼,任誰都捨不得放手,他卻輕而易舉地放棄了,是在是讓人想不通啊。
他拉開窗簾,窗外陽光明媚,明亮的光線射了進來,投在屋內,晃動着光斑。他轉身,邊走邊看書架上分層分類的標籤:管理、育兒、美容、文學、地理、歷史、旅遊、學生必讀書等等。
“我的天,連孩子幼兒到大學必讀的書都買齊了,真捨得錢啊!”但益恆抽了一本《聰明的投資者》,坐在電腦前看起來。本想隨便翻翻,卻一下就被“投資”與“投機”的區別吸引住了,不知不覺沉入書中了。
龍詩越端着托盤,裡面放着兩杯剛泡的茶,輕輕地走進書房,像是刻意放慢了腳步,生怕踩響了木地板,驚動了埋頭看書的但益恆。
但益恆感覺有人走到了身邊,擡頭一看,龍詩越穿着一身鵝黃色套裙,緊緊地裹住身體,凸出了完美的身材,便微微一笑,說:“唉,老天太眷顧你了吧,給了你富足,給了你智慧還給你漂亮,其他人還要不要活啊。”
龍詩越放下托盤,笑道:“不是老天眷顧,是咱有這個實力。怎麼樣,我這個書房?”
“我很想有這樣一個書房,不知那年才能實現了。”
“你想看的話,以後每週來呆一天,滿足你的願望。”
“說實在的,這裡的書太適合我了,我剛看這本《聰明的投資者》,感觸很大。”
“你應該看點實用點的書。投資很多還是靠運氣的,可以瞭解但也不是那麼實用,因人而異的。你現在搞管理,可以看看社交方面的書。”龍詩越轉身,從書櫃裡抽出幾本書,擺放在桌上。
但益恆一望,有《厚黑學》、《三十六計》、《狼道》、《墨菲定律》、《人性的弱點》、《你一定要知道的社交禮儀》。
龍詩越說:“這幾本書是我剛大學畢業,我爸叫我必須要看完的。與你交往幾次,可以看出你憨厚老實、善良本份,適合找個穩定且沒有什麼勾心鬥角的單位上班,或許可以平平安安的做到退休,但是你現在搞工程,這裡面的水是很深的,如果還是隻管埋頭做事不動腦筋,是混不長久的。你得改變,好好讀讀這幾本書,讀完之後,你一定會成長很多,看明白很多東西。你要知道,無論是公司還是政府,商場還是戰場、白道還是黑道都需要機智勇敢、靈活變通,做事不守規矩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些人,所以你得轉變。”
“我也明白自己的問題所在,只是性恪決定了命運,幾十年都沒法改變,不可能讀幾本書就變了。其實我向往的生活很簡單,不是成爲那種事業有成呼風喚雨的人物,而是有穩定的收入有自己可以安排的時間,就像你一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龍詩越呵笑兩聲,說:“能達到我這種生活和行住條件的,已是非常如意的人生了。大部份人一輩子都實現不了,你嘛,還是有可能的。”說完,她的臉微微紅了紅。
但益恆知道她在暗示,只要他離婚追她,一切不久就實現了。可是,就算單身,自己那裡配得上她,在她面前只有自卑的份。他可不想讓人背後說他吃軟飯。就算單身,也要事業有成,與之財富相當,那麼彼此之間平等了,談戀愛才會沒有壓力,纔會真正地公平。他纔不想仰起頭與人談戀愛,結婚了說話都要低人一等。
龍詩越見他不說話,繼續說:“我讓你讀這幾本書,並不是要改變你的性恪,是要你從中學到爲人處世的道理。書是死的,人是活的,無論學什麼都不能讀死書,只讀懂它表面而沒真正領悟到它的內涵那就等於白讀。像《三十六計》,這本書不知有多少人看過,但是讀後能融會貫通舉一反三,不拘泥於死招死計的人又有多少呢。我只希望你讀後今後無論碰到多難多麻煩的事要隨機應變,適時變通,由其是碰到那些人渣鬧事,更要冷靜。”
但益恆低頭,這話怎麼與我那天勸歐珈饅多讀書時所說的話類似呢?轉念一想昨天的事,該如何處理纔會圓滿呢?以往總覺得自己很懦弱,生怕得罪人,不敢對任何人發脾氣,爲什麼昨天一看到混混地痞就衝動了,難道跳河一次膽子都變大了?如果昨天心平氣和地對他們,把難題轉到李航那裡是不是會好一點呢?
龍詩越喝了口茶,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在想什麼呢?”
“想昨天打架的事。”
“過去的事,想多了頭痛,我想你們公司會跟你擺平的。對了,美容院你看了,我家你也看了,錢準備好了嗎?”
這時,太陽爬到半空,天際陽光燦爛。暖暖的太陽透過窗戶,映在他們兩人身上。
但益恆臉微微一紅,有些尷尬地說:“龍詩越,你可能覺得我小心眼了吧。不管你如何看我,我還是得把我內心的想法說一說。我們認識不久,對你突然提出一起投資搞美容,說實在的我一竅不通。說信你又覺得太草率了,畢竟瞭解太少;說不信你,可內心又感覺你這人真城實在。內心便如此這般的鬥爭,主要還是窮啊,做不到把幾十萬拿來耍耍的地步。你們有錢人發現商機,什麼都不顧地就拿錢或貸款,而我們窮人貸款沒抵押,只能借。你知道人是什麼樣,圈子就是什麼樣。我的圈子都是普通人,大家都不富,借幾千一萬把塊錢或許可以借到,但是動輒幾十萬,普通人家誰一下拿得出來幾萬或十來萬,就算有,誰有膽量借給你。我知道借幾十萬很難,幸好我還有親人,他們肯借給我,但是這錢來之不易,當然就顧慮重重了。爲了打消心中的顧慮,我不僅看了你的美容院,還看了你正在裝修的那店鋪。不爲別的,只爲我內心的不安找到心安的實證。你能理解我矛盾的心理嗎?”
龍詩越伸手握住但益恆的手,說:“我當然理解。說實在的,窮人掏一份錢都不容易,何況是四十萬,這要多大的信任纔有勇氣做出決定啊。你我認識才一月,我覺得你這人好。你知道嗎?我離婚後對人品非常的看重。雖然我們認識不久,但是我相信你,也願助你一把。因爲一般的打工者光憑打工想富是很難的,你應該很清楚有關係有能力的上班人大多都有副業,你也應該上班的同時投資點什麼。美容院未來就是你的副業,你不需要懂,一切由我來操作,你等到分紅就是了,就算虧了,我來承擔,本錢一分不少的還給你。”
但益恆反手捏着她的小手,由衷地說:“龍詩越,我一直都想投資,就是找不到好的項目和合夥人,只能打工。你一個女人開美容店,我佩服你的魄力和能力,何況你已經有了經驗,且利潤不錯,證明這是很好的項目。如果不賺錢,你還會擴大還會開分店嗎?我有幸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現在我無家可歸還惹上地痞混混,你卻主動接我到你家,衝你這份義氣和真城,我心甘情願與你合夥,那怕是虧了,我也不會埋怨任何人,也與你共同承擔,因爲這是經過我考查和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事,風險自然也由我承擔。”
龍詩越漂亮的眼睛一眨,咧開嘴,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聲音柔和得如同拌了蜜的梨子:“哥,衝你這句話,我一定管好美容院,咱們一起發財。合同我已擬好,等會發給你看看。早上,我叫劉姨去買了甲魚,燉給你吃。”
但益恆真想擁她入懷,還是剋制了內心的衝動。兩人的手就彼此握着,都沒有放開的意思,一時無語。
兩杯茶已無煙冒,茶香味飄浮在空中。
但益恆望着龍詩越,心裡甜滋滋的。龍詩越感覺到他目光一直盯着她,手縮了回來,臉羞得通紅。
但益恆趕緊扯開話題:“我還沒見到陽陽,他好相處嗎?”
“他只與他外公耍過,其他男的沒怎麼接觸。我離婚之後不許他們父子相見,或許對他是一種傷害。他曾問過我,別人都有爸爸,他的爸爸呢?我對說他爸出國了,不回來了。”
“這樣不好吧。”
“我也知道不好,可是,我就是做不到讓他們父子相見。”
“沒事,以後我有時間就陪他。”
“那再好不過了,不過,你的時間也少, 工地挺忙的,你還要練拳的。”
“正好,給陽陽報個名,我帶他一起練。”
“要的啊。你今天擦了藥嗎?”
“早上起來,沒擦。我回房擦藥,這幾本書放在桌上,我空了就看。”
“我看看書,你去擦吧,如果要幫忙,叫一聲。”
但益恆點頭,徑直回到隔壁臥室。
擦完藥,但益恆收到短信,哥把錢打過來了。他趕緊打電話與哥聊了一會,說了感謝的話;掛了電話,看着賬戶上加上公款餘額四十三萬二,心裡又是一陣感慨,工作以來,自己能用的零花錢都沒超過五百,要是這錢是自己掙的可以隨便花,那該多好啊。他把錢包拿出來,取出母親的身份證,回到書房,對着埋頭讀書的龍詩越說:“四十萬已借到了,合同我看看。”
龍詩越放下書,打開電腦,輸了密碼,登錄電腦微信,把合同弄到桌面上打開,然後起身讓位。
但益恆坐下,仔細讀完,裡面的出資比例、採購多少錢需雙方確認,如何分紅,如何承擔風險,發生糾紛、如何退出等均一條條羅列出來了。他沒什麼意見,打印一式兩份出來,說:“我不以我名籤,那天與你說好的,籤我母親的名,這裡面大部份錢都是我媽與我哥的。”
“要得。”
但益恆在合同上籤了母親名,並把身份證號寫上。龍詩越拿出自己的身份證,並從書桌裡拿出紅印,寫了身份證號簽了名按了手印,說:“合同你先撿好,等那天你回去讓你媽按手印,然後給我一份就是了。”
“那錢好久轉給你呢?”
龍詩越用文件袋把兩份合同裝好,遞給他,說:“你看哪天合適你就轉嘛。”
“好的,你陽光房有什麼,帶我去瞧瞧啥。”
“走嘛,上面去曬太陽,把書拿起,茶端起。”
“哎喲。”但益恆站起,叫了一聲。
龍詩越搞忘了他是來養傷的,一聽呵呵笑着,主動將兩本書放在托盤裡,再把兩杯茶放在書上,小心意意地端起,前面帶路。但益恆滿臉喜樂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