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倏然停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沒有把誰想得單純,包括你。你現在百忙之中抽身來同我做這些無聊的事,又當司機又陪爬山,是不是也目的不純呢?”
陸東庭看向突然停下腳步的她,穿着平底鞋的她比他矮了一個頭,仰頭望着他的時候,目光中帶着一股慍意,臉也緊緊繃着。
陸東庭也火了,蘇窈的蠻不講理在與日俱增攖。
他也硬起聲音,指着她的鼻尖說:“你還敢講,真以爲我是閒的,扔下公司一堆事,跟你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吵架?我是目的不純,目的就是你,你還會不知道?你幾時才能不揣着明白裝糊塗?”
陸東庭冷起來也不是蓋的,聲音壓低兩個度,表情冷厲,字字珠璣。
他一說完,蘇窈根本無力反駁,反而心裡被他發火時的樣子震得突突跳,表面上卻仍舊是板着一張臉看着他。
跟他對視兩分鐘,眼中有水光。
陸東庭一看,心就軟了,抵抵牙,心裡暗罵,一遇上她就難得有冷靜的時候。
旁邊來往的遊人不時遞過來探尋的目光償。
陸東庭的表情也跟着緩了下來,剛要伸手去拉她,蘇窈賭氣似的扭身就走,悶聲說了句:“誰稀罕。”
陸東庭那話,語氣重神情嚴厲分明讓她覺得委屈,但是細究,卻又無法說出更錐心的話去反駁。
一路走上的,她的腳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麻木的擡着腳機械似的大步往前走,陸東庭跟在後面拉住她。
“走慢點。”
她甩開他,“沒人讓你跟着來,講真,你回去吧。”
陸東庭重新抓着她的手臂,“不是你先說我目的不純?”
“是你先說我同學人心險惡。”
“我的意思是讓你做任何決定都要深思熟慮。”
蘇窈又停下,轉身對着他,一字一句說得極爲認真,“我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反覆思忖過的。雖然我做生意沒你在行,但起碼也在那個圈子混過三兩年,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別有事沒事拿你成功人士的優越感來碾壓我。”
陸東庭凝着她,臉色漸沉。
蘇窈別開臉,繼續道:“你知道我們爲什麼矛盾重重嗎?陸東庭,你從來不會認識到你有多自負,永遠自以爲是,永遠不屑於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在意的東西,於你而言不值一提的,可能正是我們所在意的。有時候,你面對的是婚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是你揮斥方遒的名利場。”
末了,她喃喃,“或許我們從來都沒有在一條標準線上,無論生活還是思想。”
加上兩個人的某些性格想通,他不屑解釋因爲他覺得自己光明磊落,她不屑去問因爲會暴露自己斤斤計較的性格。
不這才導致他們之間的千絲萬縷繞不開的矛盾和誤會。
蘇窈沒去看陸東庭黑得嚇人的臉色,徑直往下走,他便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兩人沉默了一路,蘇窈漸漸覺得剛纔說的話似乎有點太過分了,畢竟對於自尊心極強的陸東庭來說,‘自以爲是’這四個字就足以令他顏面掃地。
有時候從一個話題不得不將往事牽扯出來,那會讓她覺得,和他之間隔着的千山萬水變成了滄海桑田。
好不容易覺得就要撥開雲霧的關係,又重新陰雲密佈,告訴他們,不要逃避。
而蘇窈又往往悔恨於自己的衝動,他壞的時候,她想起的都是他的壞,過後卻又被他的好慢慢覆蓋,心情便飄飄忽忽的。
尤其是陸東庭一直跟她保持着一米的距離跟在後面。
到了山下,蘇窈去上了個洗手間,然後兩人上車準備找地方吃午飯。
關上車門,兩人不得不共處同一個狹窄的空間,令空氣凝結。
在他還未點火的時候,蘇窈想了想,還是開口了:“剛纔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情急之下,大部分並非本意。”
餘光察覺陸東庭捏着車鑰匙的手一頓。
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那哪些體現了你的本意?”
蘇窈低着頭,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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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東庭一隻手掌着方向盤,手指漫不經心的敲在上面,一聲聲輕又悶。
他說:“很難講?剛纔不是挺能說?”
蘇窈心裡一涼,擡起頭,他卻突然側過了身,當她擡首的時候,他已經近在咫尺,“算了,你不講話還好點。”
說完便壓住她的脣,蘇窈怔了一下,趁他還沒下一步動作時,縮了縮腦袋,有些驚訝的看着他。
“你不生氣了?”蘇窈試探問,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有些壓抑,聲如細蚊。
“我敢跟你生氣?”陸東庭低笑,眼角漾起一條細紋。
蘇窈被他扣住後腦勺,他一用力,她還是不肯妥協,往後仰着,“可我看你剛纔氣得不輕。”
“知道就好。”
他說完,立刻吻住她,這次固執又霸道,不再給她絲毫機會推諉,舌尖入境,將她捲入一場風暴。
雙脣碾磨,雙舌交纏之間,他時輕時重,讓蘇窈應付不來,他彷彿變着花樣要將她胸腔中的氧氣抽乾,樂意於看她將他視作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時的樣子。
蘇窈推着他的胸膛將他推開,他稍微鬆了些,蘇窈便喘着氣兒呼吸,陸東庭拂過她耳畔的髮絲,低聲說:“要是有張牀會比較好。”
蘇窈一愣。
他又說:“其實沒牀也能將就,只是周圍人有點多。”
蘇窈趕緊推開他,坐在位置上一本正經的順了順自己腦後的馬尾,如果眼神不那麼飄忽,看起來還有點正經的模樣。
陸東庭看了她一眼,蘇窈見之前堵了幾輛車的出口通常了,催促道:“趕緊開車開車。”
途中找到了一家快餐店,蘇窈餓了,也沒得挑,趕緊進去吃。
本來飯點人就多,餐廳裡的桌子擺得又密,難免有些擁擠,陸東庭人高馬大的,屈就在一方小小的位置裡,蘇窈素來吃飯慢,他已經吃完了她還在磨磨唧唧,見他坐着憋屈,蘇窈才加快速度。
返程並不是按原路返回,經過了三兩不錯的地方走走玩玩,最後又進了一間寺廟。
蘇窈雖然不信教不信佛,但還是在佛像面前拜了拜。
陸東庭站在外面等她,出來的時候他要去拉她的手,蘇窈瞪了他一眼,“我佛面前,不得無禮。”
陸東庭嗤笑一聲:“我記得你不信佛。”
“在佛面前當然不能說我不信佛,就好像不能在基
督耶穌面前說我佛慈悲。”
兩人剛要走,一位主持裝扮的合上迎面走來,身後跟了個弟子,面色和藹,臉上帶笑盯着蘇窈。
蘇窈想,這種景區裡的寺廟,竟然還有和尚。
她剛想意思意思,起碼要雙手合十說聲‘阿彌陀佛’,陸東庭看也沒看一眼就要拉着她走。
卻被那和尚攔住了說:“兩位施主,不如抽一簽?”
和尚看着不遠處的竹筒。
蘇窈剛想說不用了,陸東庭斬釘截鐵面無表情說:“不算命。”
蘇窈拽了拽他,示意他態度謙和點。
蘇窈想了想,既然人家都攔下他們了,不抽籤的話,還是交點香油錢好了,於是掏出錢包,捏了兩張毛爺爺出來放進功德箱裡。
主持微笑着說了句:“阿彌陀佛。”
身後的小和尚從兜裡掏出手機iPhone7plus看了一眼時間,就快要吃晚飯了。
陸東庭不屑的從嗓子裡發出一聲淡淡的嗤笑。
主持卻不怒,笑意盈盈看向他:“施主,真的不算一卦。”
“沒什麼可算的。”
“怎麼會?生老病死,愛恨嗔癡,皆由天註定。”
陸東庭不愛搭理,說:“就算註定又怎樣,知道了又能如何?”
“多多行善,我佛慈悲,自然普渡衆生。”
“科學時代,哪來那麼多封建迷信。”陸東庭不太耐煩。
主持仍舊笑眯眯的說:“施主,你真固執。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門廣大難渡不善之人。施主,記得多行善,凡事留一線,不然孽債難除,輕則妻離子散,重則性命堪憂。”
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陸東庭臉色一黑,蘇窈走過來,正聽他冷冷的對和尚說:“和尚就能不積口德?”
主持笑得像極了殿內的佛像,“施主啊,消消氣。不然我彈一首《海闊天空》給你聽啊?”
蘇窈頓時覺得自己被坑了香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