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發現陸東庭轉身走了,沒一下又進來了,在牀頭搗鼓着什麼,緊接着她的頭就被擡起放在他腿上,吹風機的暖風從發間吹過。
蘇窈的右臉貼在他的大腿上,隔着浴袍,仍舊能感受到他腿部堅硬的肌肉線條,她側着臉,睜眼便正好對着他小腹的位置攖。
蘇窈將頭擺正,仰着頭盯着他。
由於身體不舒服,加上太過疲憊,她覺得眼睛酸澀。
而陸東庭一低頭,看見的便是她眼球裡遍佈的紅血絲。
蘇窈的的髮質本身很好,烏黑粗硬,也很順,但是長期折騰做捲髮的造型,饒是花再多心思保養,髮尾也開始有些分叉。
陸東庭順着她的頭髮抽出手,指腹不經意擦過她的眼睛,說:“以後別一個人長時間開高速。”
說完,頓了會兒,又沉聲補充,“以後要去哪兒告訴我,我走不開的話至少會讓放心的人送你。”
蘇窈靜靜的聽他說,抿着脣,耷拉着眼皮,手擱在胸前,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浴袍領口。
“可我本意就是不想告訴你。償”
蘇窈沒看他,這話說得直白和雲淡風輕,有種故意跟他過不去的意思。
陸東庭不在意似的,聞言只是將手繞過她的後腦勺,稍稍擡起,給她吹頭髮根部,“你想讓我不舒坦,有很多種方法,但最笨的方法就是拿你的身體跟我置氣。”
“但是你最心疼。”
陸東庭垂眸的時候,蘇窈還笑眯眯的望着他,其實她也有點後悔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腦子裡甚至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意識到之後,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手卻下意識捏緊了領口,看着他深眸沉沉凝視着她,看不盡喜怒之色,她才舔了舔脣,索性閉上了眼睛。
過了許久,他都沒說話,蘇窈聽見自己心口傳來‘咕咚咕咚’的聲音,血脈迅速流動着,升溫,將她的耳畔染上一層薄紅。
那話,有點臊皮了。
然後就聽陸東庭說:“沒錯,你也就仗着我捨不得。”
反過來的意思就是,哪天他捨得了,她就是作死了,他也不會看一眼。
“陸東庭,你真是越來越會說好話了。”
想當年,剛見面的時候,隨時隨地一副‘我真的不是很想跟你講話’的樣子,即便現在也寡言少語,至少,會說點拐着彎示好、讓她細想之後覺得還比較愛聽的話,應該也算是進步了。
她真想讓十七歲的蘇窈來看看,來聽聽,她應該會開心得徹夜難眠。
現在的她很難有那樣的感受,經歷不同,心境不同,細細回味反倒是多了幾分心酸。
蘇窈偏過了頭,側躺着,手貼在他腿上。
突然想起,剛纔好像就差那麼一點點了,她以爲自己頭暈目眩的,是因爲太有感覺了,結果,千鈞一髮之際,掉鏈子了。
她腦子裡胡亂的想着,咬着脣,手指模仿着走路的姿勢,悄悄從腿上往他腰腹間攀爬。
到了人魚線的位置,蘇窈用手戳了戳。
陸東庭嗓音瞬間低啞的不成樣子,“幹什麼?”
“你,難不難受啊?我記得你剛纔好像……”
蘇窈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眸一眨不眨,手指往下移了一點,若有若無的隔着衣料觸碰着他,這種若即若離,真是要死。
陸東庭一瞬不瞬凝着她,目光又深又沉,手上動作也慢慢停住了。
蘇窈一下子低呼了一聲,“好燙!”
陸東庭回神,立刻將吹風關掉。
蘇窈揉了揉頭皮,陸東庭一言不發的拉開她的手,給她揉了起來。
蘇窈拿開了手,看着他緊繃的側臉,他剛纔分明用行動告訴了她,難受。
蘇窈故意又戳戳他,“問你難受不難受?”
陸東庭眉心擰起,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安靜點。”
“難受啊?”蘇窈笑容越大,然後突然收回手縮在胸前,閉上眼睛,說:“可是我困了。”
蘇窈閉着眼,沒發現陸東庭眼底的笑意。
陸東庭動作越來越輕柔,就算她不困,他也下不去手,剛纔摟着她,發覺就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
誰知道她剛纔的好心情是不是一時興起,誰知道她笑的時候心裡又是如何想的。
只要在她清醒的時候,她就算再難受,還是不會跟他吐露一個字。
蘇窈感覺陸東庭的手頓了頓,突然,大掌在自己頭頂一頓亂揉,吹順的頭髮頓時像炸了毛一樣。
睜開眼睛便看見陸東庭一張陰沉的臉在她眼前。
陸東庭的陰晴不定,有時候讓蘇窈挺無語的。
蘇窈跟他大眼瞪小眼好一陣,揮開他拿着吹風的手,沒好氣咕噥了一句:“又怎麼了?”
他不說話,蘇窈心裡莫名心煩,她還是不習慣他深淺難測的眼神,一動不動盯着她,老是看得她心裡發毛。
蘇窈撐着身子爬起來,準備去睡覺。
陸東庭卻一手掌着她的後腦勺,一手摁着她的肩膀,突然含住她的脣。
蘇窈別開頭,陸東庭的脣落在她脣角臉頰處,他沒動,蘇窈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眨也不眨,“我困了,睡覺吧。”
“剛纔不是還問我難不難受?”陸東庭呼吸有點重。
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頓時浸入毛孔,蔓延至四肢百骸,蘇窈身體一軟,有點怯,“太累了。”
陸東庭抓住她露在袖子外的一截小臂,慢慢下移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體溫稍高的脈搏處的肌膚輕輕摩挲。
蘇窈掐着指甲,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臉,躬身時領口打開,可以窺見裡面結實的胸膛和壁壘分明的腹肌。
他剛拉開她浴袍的腰帶,他的手機響了。
蘇窈頓時靈臺一片清明,立馬拉住浴袍,往裡面一滾,用被子緊緊將自己裹住。
她背對着他,過了很久才聽見他接電話。
他似乎並不想讓她聽見,一路往外走,離開了房間。
陸東庭聽着電話,卻不怎麼接話,往往只聽見三兩個字的應答,卻有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蘇窈豎起耳朵也聽不出什麼,只大概猜到是生意上的事。
陸東庭講完電話也不過一兩分鐘,在外面喝了口冰水壓下燥火,回來時蘇窈是真的睡意朦朧了,沒怎麼理他,過了會兒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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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蘇窈起牀的時候,房間裡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暗橘色的吸頂燈開了一半,光線昏黃。
蘇窈偏頭,旁邊被褥有人睡過的痕跡。
她穿着睡袍出去,走了一圈卻沒看見陸東庭。
正要打電話叫早餐的時候,陸東庭從外面回來。
蘇窈詫異的看着他。
見他頭髮還未打理過,短髮自然柔順的垂在額上,一身黑色的運動裝,很明顯是出去晨練了。
這樣看去,少了平日裡那副不苟言笑的商業精英的銳利,整個人年輕了不少,他身材好,運動裝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他勻稱頎長的身形,尤其腿部線條流暢有力。
蘇窈草草掃過一眼,正要繼續打電話。
卻聽他說:“趕緊收拾一下,待會兒去餐廳吃早飯,然後準備出發。”
蘇窈愣了一下,“去哪兒?”
“你不去景點逛逛?”
蘇窈窩在沙發裡,盤起腿,她是有到處逛逛的想法,這裡很大,山脈綿延,有景區,還有很多風格迥異的民宿,還可以自駕遊逛逛山上山下,但是,計劃裡本沒有他。
而且她也沒想過陸東庭會閒得無聊跟她一起閒逛。
她小聲說了句:“人這麼多,逛什麼景點。”
“那你來是幹什麼的?”
“我是來工作,考察的。”
“不到四周逛逛,你考察個什麼勁?”
蘇窈放下電話,尋思着說:“你這幾天工作不是很忙嗎?你要待多久?”
陸東庭沉聲看了她兩眼,徑直往浴室裡走去,“趕緊洗漱。”
蘇窈洗漱完之後,換上銀光綠的衝鋒衣和運動鞋,將頭髮紮了個高高的馬尾,看起來青春又充滿了活力。
將需要的東西全裝在了一隻雙肩包裡,一轉眼見陸東庭也換了身黑色衝鋒衣,運動鞋,顯然是有備而來。
吃過午飯,陸東庭領着她到一輛底盤高空間大,極其適合山地地形的路虎攬勝跟前的時候,蘇窈不禁問出口,“你開這個來的?”
陸東庭拉開車門,“有問題?”
“你到底準備待多久?”
陸東庭看她一眼,“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題外話---不好意思啊,昨晚太累了,本來想睡會兒今早早點起來寫,但是太累了,睡過頭了~
正文 326.326.你百忙之中抽身同我做這些無聊的事,是不是也目的不純呢
“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蘇窈站在副駕駛旁的車門外,隔着車窗看着他,見他一臉嚴肅,並非玩笑,她心情稍微有點複雜。
做管理層的,不像普通職員有春節假期,他隨時都會有應酬,出差、項目和會議,工作量大得難以想象,她以前雖然還未及管理層的高度,但是好歹是一個圈子工作的,怎麼會不瞭解。
之前陸東庭也跟着去了拉斯維加斯,緊接着是B市,現在又是莫沂山,雖然每次停留時間不長,但是小几天對他來說,也會耽誤大量的工作。
“陸東庭,”蘇窈上了車,說:“我知道你不是閒人,你沒必要浪費時間跟我玩什麼山間漫步。”
蘇窈坐進車裡,車門一關,隔絕了外面嚴寒的冷空氣償。
她髮梢掃在臉上,鑽進衣領,有冰涼的溼意,她伸手將頭髮理了理。
陸東庭已經點火倒車,看着後視鏡,漫不經心回問:“知道我忙你還鬧離家出走?”
蘇窈甚是不滿他口中那種一切責任在你的語氣,聲音也往上擡了個度:“我是出來放鬆和工作,怎麼就是離家出走了?我給媽打過招呼了,你跟着瞎湊合什麼勁兒?”
“放鬆?”陸東庭餘光瞥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放飛自我。”
蘇窈看他還淡然自若的神情,自己卻一言不合又覺得心裡焦躁,她靜了會兒,平復下來,手撐着車窗扭頭看向窗外景色,淡淡說:“那又怎麼了,我願意。”
陸東庭回:“我也願意,怎麼了。”
“隨你便。”
陸東庭笑:“那就好。”
蘇窈又將頭別了別,說:“我就是心疼你手下那些員工,要是因爲老闆經營管理不善導致自己失業的話,還真是有苦難言。”
“你放心,只要東盛一天在我手裡,就只會蒸蒸日上。”
蘇窈小聲不屑的咕噥,“哪裡來的自信。”
陸東庭掌着方向盤,目光盯着前方路況,想也未想,答得輕鬆:“與生俱來加上後天培養。”
蘇窈乾巴巴的回笑了三聲。
車子沿着平緩的盤山公路往上,酒店離景區本來就很近,不時便到了。
蘇窈坐在車裡吃東西,陸東庭下去買票,然後開車進山。
蘇窈這體力,現在天氣又冷,徒步登山對她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沿路往上,景區內車多人多,到了景點便把車停在停車場,去觀景,然後再繼續下一個景點。
春秋季是莫沂山的旅行旺季,那時還會有不少人還會選擇在空地紮營,在鋼筋水泥的城市生活久了,這也算是個洗肺勝地。
車停在某處景點下時,已經能看到棧道和石板臺階順着山坡蔓延而上,蜿蜒曲折。
陸東庭看了一眼地圖,問她:“這上面一路挺多景點,但是很高,路程長,”他挑眉看向蘇窈,“你確定要去?”
“泰山我都徒步登頂過,這算什麼。”
陸東庭問了句:“你那時多少歲。”
“十六七歲吧。”
然後陸東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那嘲笑的意思真是一點都不帶掩飾。
蘇窈抿着脣,橫了他一眼。
結果是,蘇窈確實高估了自己,爬了不到一半她就腿軟,氣喘吁吁,腳步也放慢了。
陸東庭卻還氣不喘心不跳。
蘇窈撐着腿靠邊給遊客讓路,不得不讓她想起了當年登頂泰山的狀態,要知道她是憑着一股意志纔上去的,還被蘇淮生笑了好久,登頂的時候,她的包,她媽媽的包,全都掛在蘇淮生身上的。
那之後她還發誓,這輩子都不要爬山了。
結果,今天這壯志豪言下得太早。
她扶着棧道喘着氣在長凳上坐下,埋着頭想自己爲什麼要爲難自己。
陸東庭挨着她坐下,攬着她的肩,將她身體的重量全放在自己身上,“現在要下去嗎,快到中午了。”
蘇窈搖了搖頭,半中攔腰不上不下的,都到這兒了,上去肯定累虛脫,下去的話之前的攀爬的苦累都付之一炬。
休息了一會兒,蘇窈起身再戰。
到目的地之後,也沒有功夫再去計較什麼,整個人都是掛在陸東庭身上的。
看了一眼景點,美如畫,好的,拍個照,走吧。
下去的時候,她就問陸東庭,“也就是山山水水,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到處都有,爲什麼還有那麼多遊客慕名而來?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陸東庭託着她的腰,悠閒的走着,說:“並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崇尚大自然的人很多,你現在到的地方不過是冰山一角,這裡對於喜歡清靜的人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家裡不是照樣清靜麼,如果硬要在外面找清靜,我寧願在海邊挺屍曬日光浴。”
“人的想法不同,你喜歡沙灘陽光,但也有人喜歡森林瀑布。相對來說,擁有成熟旅遊業的臨海城市,周邊酒店的發展也隨之發展到了一定的地步,而且普遍對舒適度、觀景和服務的要求都更高。這裡就不同,由於條件限制,物資補充需要耗費一定的人力物力,星級酒店不多,舒適度普遍欠佳。像很多民宿,雖然有特色,但是有幾個能做到五星級酒店的舒適和乾淨?”
蘇窈想了想,“簡言之,你的意思是Walrad的發展前景不錯。”
“顯然,分店不多,剛起步小几年就能評上五星級的酒店,景案他們是下了大工夫。縱觀整個莫沂山,五星級酒店不多,而Walrad佔據了不錯的地理位置,前景的確不錯。但也僅僅就莫沂山這邊的分店來說,稍微講究一些的人,都會選擇Walrad,而且他們規模夠大,你沒看見就這家酒店前的停車位幾乎滿滿當當麼?”
蘇窈覺得陸東庭肯定是知道她來這兒的目的,畢竟一口一個‘工作’和‘考察’,跟景案又是老同學,目的還是挺明顯的。
蘇窈試探問他的意見,“所以說,如果投資他們的話,也有得賺咯?”
陸東庭挑眉,“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只限於莫沂山這邊。你知道他們其他分店的發展狀況嗎?還有你真的清楚景案這個人?”
“我先在這兒看看,只是做個基本的考察,他說如果我有意向的話會給我看內部資料,人家這次主要是招待我來玩兒的。”
陸東庭好笑,“玩兒?人憑什麼平白無故招待你玩兒?還不是爲了爲以後的合作奠定基礎。你上學的時候跟他關係好麼?”
“還行吧,就普通同學啊。”
捱得最近的時候,也就是中間隔了一條走廊,沒事一天也不會說上一句話那種。
唯一深一點的交集就是有個隔壁班女生託她給他遞過情書,她去得早,直接就給他塞課桌裡了,一轉頭就見景案從門口進來,他看到了她的動作,正目不轉睛盯着她。
她趕忙解釋,“隔壁五班姓陳那個誰,就他們班班花,讓我給你的。”
景案點頭,說了句‘麻煩了’,就沒有然後了。
“他高三下期轉學了,那之後就沒聯繫了。”
陸東庭說:“那不就得了。上學時關係一般,數年未聯繫的同學,你要是沒錢沒人脈,他不會給陸希承那麼大紅包,不會特意在年三十拜年,更不會一而再再而三邀請你,這都是策略。”
蘇窈皺眉,“你能不能不要把人心想得那麼險惡。”
她剛說完就因爲沒踩穩石階而崴了下腳。
陸東庭一把託穩她,一面不以爲意的說:“我以爲你早就見慣了人心險惡。”
蘇窈愣了一下。
陸東庭也沉默了一秒,緊跟着便轉了話鋒,“你以前在華爾街的時候也跟過項目,商場如戰場,商人就要懂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顯然你在景案的眼中,除了老同學,更重要的身份是資源和人脈的中轉器。一切都是有目的……”
“我知道!”蘇窈打斷他,“我知道他一直想邀我入股,也不能說人家就沒有一點老同學的情誼。照這樣說,你夠了解這個圈子,你談那麼多生意,難道說對人對事,都是帶有目的性的?”
陸東庭停了一下,“我只是告訴你,別把人想得那麼單純。”
蘇窈倏然停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沒有把誰想得單純,包括你。你現在從百忙之中抽身來同我做這些無聊的事,又當司機又陪爬山,是不是也目的不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