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蘇窈還是沒有給陸東庭一個準確的日期。
陸東庭抱着她,蘇窈沒有抗拒,相互無話一直到了第二天一早。
陸東庭沒有早早的去公司,而是一直待到了蘇窈出發的點,親自將人送到機場,儘管蘇窈不太在意,一直告訴他不用送。
天氣有回溫的跡象,但白日裡最高氣溫也就在十來度左右上下起伏,陸東庭向來穿得少,即使是大冬天,也就西裝加大衣,襯衫加大衣,諸如此類的搭配。
今天稍有回溫,他就只套了件薄大衣在外面,而蘇窈穿了件黑色羊絨斗篷樣式的大衣,圍着舒適暖厚的圍巾,一走出門,還是覺得寒風凜冽償。
也許是孕婦抵抗力較差,剛出門就打了個噴嚏,陸東庭又折身去給她拿了件羽絨服,就是那種經常可以看見的NBA球星穿的,長至腳踝的黑色羽絨服。
這本是陸東庭以前在挪威出差時在機場買的,也就穿來御個寒,後來就沒穿過攖。
蘇窈看了一眼,這個長度,她若是穿上,恐怕就是一行走的俄羅斯套娃。
她不鹹不淡的說:“你不穿的就給我穿?醜。”
陸東庭沒吭氣,臉色黑了點,直接將羽絨服裹在她身上,上了車才準她脫下來,但還是將腿蓋着,車裡暖和了,蘇窈取下圍巾,將及肩的發攏了攏。
今天是姚現開車,陸東庭跟蘇窈一起坐在後座。
陸東庭翻着手上的文件,蘇窈別開頭看外面的風景,耳邊還是傳刷刷刷翻動紙張的聲音,這幾天她已經聽膩了。
蘇窈不知道他這麼忙,爲什麼還要隨她跑一趟。
蘇窈望向窗外,點點細碎的陽光穿透了玻璃照在臉上,蘇窈皮膚很白,因爲要長途飛行而未施粉黛的臉,在光暈下光潤得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她將發別在耳後,露出弧形耳廓。
身旁沒了動靜,她也是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蘇窈愣了一愣,緩緩轉過頭,陸東庭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盈着一種幽幽的滿滿的溫柔,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蘇窈不太確定,稍微側了側身看着他,立刻變得懷疑的、警惕的,身子微微顯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蘇窈是個敏感的人,因此防心也重,一旦發現事情有異,必定會用一種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心理去面對。
在這個時期,一切溫柔的眼神親暱寵溺的動作,都暗藏玄機,也許並不是真實,不過是爲了化解婚姻危機纔會有的討好或者安撫,哦,也許另外有三分是出於真心。
陸東庭看着她明顯的疑慮,硬是將手下的動作加重了些力道,貼着她的臉頰,指腹上的薄繭擦着她的皮膚,使她能夠更加明顯的感知到她。
過了會兒人,他開口說:“那邊也是天寒地凍的,不要待太久了。”
陸東庭說話嚐嚐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分明就是好言好語說出來的話,但是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是一種變相的警告。
“能有多冷。”蘇窈不甚在意的笑笑,想要拂開他的手,陸東庭卻摟着她的肩將她往他的方向摟了摟。
“出門多穿點,別臭美只知道愛漂亮。”陸東庭的聲音溫溫散散的從耳畔上方傳來。
蘇窈耳朵被溫熱的氣息暈出一小片的緋紅,她盯着轎車的車座,目光微閃,輕聲答:“沒有,衣服都很保暖……”
蘇窈目光又是一轉,看見了陸東庭放在腿上的文件夾,全英文的,蘇窈只是一晃而過,他便蓋住了文件夾,隨意往旁邊一扔。
蘇窈心中微凜,她眼尖地看到了股份這個單詞。
她沉默下來,反倒是陸東庭溫聲問:“你早上起得早,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蘇窈看了眼有些擁堵的機場高速,搖頭,聲音極輕:“不用,飛機上可以睡。”
她擡起頭,發現陸東庭的下巴頜變得尖了,臉好似清瘦了不少,之前出國那段時間就收了些,後來個把月恢復了些,現在整個輪廓棱角都變得更加分明瞭起來。
“你要是想多住幾天,我得空就過去看你。”
蘇窈望着窗外後退的風景,心裡就生出了一些複雜的情緒來,不似之前想象的那般灑脫了。
蘇窈一直覺得自己性格中缺乏乾脆,拖泥又帶水,既然決定要走,就走的乾乾淨淨的好,何必再多掛念,徒增煩惱。
心中一邊怪自己不堅定的同時,又怪陸東庭知道她吃軟不吃硬,故意表現得溫柔又貼心。
一路堵到機場,又將人送進了安檢。
蘇窈站在安檢口,看着不遠外拿到高大頎長的身影,想起他最後在自己耳邊說的一句話:早點回來。
蘇窈動了動喉嚨,轉身就往登機口走去了。
姚現看着陸東庭看着蘇窈消失的地方,眸色如墨,姚現笑呵呵的安慰:“陸總人都走了,咱們該去公司了,今天要開董事會呢。”
陸東庭‘嗯’了一身,也轉身離開了。
姚現說:“您太太估計待不了多久也就會回來了。”
陸東庭莫名笑了一聲,有點冷,“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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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陸東庭所料,蘇窈去了紐約之後,還真有點留在那兒待產,一去不回的意思。
蘇窈在紐約的公寓裡待了幾天,家裡有一名管家和菲傭,都是陸東庭從別墅那邊派過來的。
但是菲傭做的中餐,沒有一點中餐的味道,完全是‘美國式’的中餐,符合老外的口味,以前在這邊,西餐她吃了好幾年倒還習慣了,只是西餐味的中餐,吃起來十分沒有胃口。
到了孕中期,生活環境改變,她胃口又變得挑剔起來,一頓飯吃不了幾口,就想吃那種料特別足,又辣又入味的川菜。
所以前幾日一連幾天,到了半夜,蘇窈總要爬起來自己弄吃的。
幾天下來,圓潤的臉又尖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誰將這事告訴了陸東庭,過了兩天,張嬸便出現在了公寓,蘇窈胃口才日漸有所好轉。
到了蕭嘉忌日這天,蘇窈穿了一身黑色大衣,黑色長靴,讓司機帶她到市中心買了一束花,然後去了墓地。
途經她們以前住的公寓所在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在這個精英成羣的市區,步履匆忙地張望着走過,似乎什麼都沒變,但對這個地方,她已經莫名感覺陌生。
她覺得蕭嘉要是看見她已經要爲人母了,一定很驚訝,所以帶了她最愛的玫瑰給她壓壓驚,希望她不要責怪自己做的事。
蘇窈站在墓碑前沉默了許久,在心裡說了很多話,這一年來她過得好還是壞,認識了怎樣的人,愛上了如何的他,心裡藏了多少的心事。
其實也算不上傾訴,只是將這些事情過了一遍,想了很多。
紐約比上城氣溫更低,前幾天晚上還落了雪,蘇窈身上裹了一件羊絨披肩,直挺挺的站到了天色變暗。
晚上回去的時候,纔剛到兩天的張嬸問她:“蘇小姐,看完你媽媽了?”
“嗯。”蘇窈點點頭。
張嬸拿過她的大衣外套,拂去上面不知是雪還是雨的冰珠子,“喲,這兒的天太冷了,上城那邊最近氣溫已經挺暖和了。”
當然了,三月了,是該暖和起來了。
張嬸旁敲側擊的說:“現在您也沒什麼事了吧?再待幾天呢?這天太容易感冒了。”
蘇窈笑而不語,像是知道張嬸的心思似的。
“張嬸,您女兒最近談男朋友了嗎?”
話題一轉,張嬸就笑呵呵了,說:“談了談了,找了個在投行工作的,是個帥小夥。”
“不錯,關鍵得對您女兒好,你做媽媽的也好放心。”
“是呀,之前一直讓我閨女談男朋友,她硬是不聽,說什麼不相親,要自己找個喜歡的,折騰了這麼久總算是如她的願了。”
這麼一次,蘇窈將話題給帶了過去,之後張嬸好幾天都沒提這茬。
這天蘇窈逛街買了些母嬰用品回來,張嬸又說最近上城怎麼怎麼樣了,陸先生剛纔又打來了幾個電話問她回沒回來,一直惦記着你吶。
蘇窈一笑而過,到房間去給陸東庭回電話。
“怎麼這麼晚纔回來?”陸東庭問。
“在外面吃了個晚餐。”蘇窈看了下時間,已經八點了,上城應該是早上。
“嗯,”陸東庭動了動喉結回答,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的疲倦。
蘇窈頓了一下,問:“你不會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