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大人,請坐、請坐。”萊茵內爾笑吟吟的讓了讓,不過獸人族的模樣有些特殊,因爲兩根突起在外的獠牙,不管他們笑得有多麼開心、多麼真誠,也無法讓人感受到溫暖。
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對視了一眼,慢慢坐了下去,這裡是拜特城的市政廳,雖然獸人不善於創造,但他們善於搶佔,現在,這座市政廳已經成了萊茵內爾發號施令的地方。
“萊茵尼爾,你到底想怎麼樣?明明白白說出來吧!”普魯登斯冷冷的說到,這個疑問已在他心裡憋了很久。
萊茵內爾沉默了片刻,呵呵笑道:“我們確實應該明明白白的談一談了。”
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不由再次對視了一眼,都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鎮定,安普杜拉緩緩說道:“萊茵內爾大人,您想談什麼?”
“這些天,兩位大人一直沒有受委屈,我讓族人盡心盡力的照顧你們,你們知道這是爲什麼嗎?”萊茵內爾眼中露出了饒有趣味的神色。
“爲什麼?”普魯登斯極其反感萊茵內爾這種好似已掌控一切的態度,但他又必須配合,因爲他的命運確實掌握在對方手裡。
“因爲我不相信拉斐爾,也不敢相信,他太陰險!”萊茵內爾說道:“我已經和兩位重複過多次了,這一切都是拉斐爾策劃的,當然,我承認我確實得到了不少好處,但……獸人族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他的心機很深沉,我不得不加倍小心。”
“我能明白您的意思。”安普杜拉沉吟了一下:“您的決定是英明的,拉斐爾這個人……不能相信!他應該在謀劃着怎麼樣算計您吧?可是……如果您真的想對付拉斐爾,應該讓我和普魯登斯回到精靈族去,只要我們彼此信任、真誠合作,肯定能挫敗拉斐爾的任何陰謀!而且,您只看到了拉斐爾的陰險,卻看不到高賓的可怕,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等到高賓能完全掌控精靈族的時候,就算我們能回去也沒有意義了。”
“安普杜拉大人,您和拉斐爾真是天生的敵人。”萊茵內爾笑道:“拉斐爾始終向我描述和平未來的美好,您卻在賣力的鼓吹潛伏着的危機。”
“萊茵內爾大人,我可沒有在開玩笑。”安普杜拉的神色顯得很鄭重。
“呵呵……我知道,其實這也是我把兩位大人留下來的主要原因。”
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留下來’這幾個音符中蘊含的意義很沉重,讓他們感到不安。
“不過,我剛剛見到了聖冠城的信使,拉斐爾和高賓明天將趕到拜特盟,展開三方會談。”萊茵內爾續道:“你們也知道的,拉斐爾掌握着很多難以理解的魔法,我很擔心,他會發現你們還活着,這對我非常不利,所以……你們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普魯登斯臉色大變,剛想跳起來,安普杜拉已經拽住了他的胳膊,微微搖了搖頭,隨後把視線轉移到萊茵內爾身上:“萊茵內爾,你能判斷他們是爲了和平而來的嗎?裡面真的沒有陰謀?”
“陰謀?安普杜拉大人,看樣子……對你來說,這個世界好像到處都隱藏着陰謀,你想得太多了,不累麼?”
“是你想得太少了!”安普杜拉冷笑道:“我們和拉斐爾打交道的時間比你長!想想扎古內德、想想迪斯馬克,他們是怎麼死的?!”
“他們是怎麼死的?”萊茵內爾顯得很配合。
安普杜拉一愣,他只是在提醒萊茵內爾,那個年輕的人類領主絕不是好東西,先後殺死了扎古內德和迪斯馬克,至於具體的經過,他怎麼能知道?
“您不知道?”萊茵內爾輕嘆一聲:“其實……說到對拉斐爾的瞭解,我要比你們多得多,你們幾個,把維拉爾給我找過來。”
大廳門口的幾個獸人戰士轉身向外走去,時間不長,他們又匆匆走進了大廳,在他們身後,跟着一個矮小的身影,那是一個矮人,都說矮人的脾氣暴躁、魯莽,天不怕地不怕,但不是絕對的,在這座完全由獸人族控制的城市裡,再暴躁、再魯莽的人也要乖乖夾起尾巴,真的惹怒了獸人,獸人才不會顧忌什麼。
“維拉爾,過來過來。”萊茵內爾親熱的打着招呼。
那叫維拉爾的矮人滿臉陪笑着向萊茵內爾走去,幾乎是一步一點頭、三步一哈腰,態度極其恭謹。
“這是矮人族的鍛造大師,維拉爾,幫了我不少忙。”萊茵內爾笑道:“很巧合的是,三年前,維拉爾曾經在一個叫拉東鎮的地方生活過,呵呵……維拉爾,把你知道的那些再講一遍。”
維拉爾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並不擅長講故事,但他掌握了大量的事實,韓進當時的潦倒,摩信科的出現,還有綺麗,他都瞭解,不過,當時的他萬萬沒有想到,韓進的名聲會越來越響亮,最後甚至變成了屠龍者。
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聽得面面相覷,他們有些不敢相信,韓進竟然有那麼潦倒的時候,當然,一個人的名字有可能重複,兩個人的名字都重複,機率很小很小,聽到摩信科的名字,他們幾乎可以肯定,韓進就是從拉東鎮走出來的。
“在拉斐爾找我合作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調查他了,不瞭解他的過去,我怎麼敢相信他?”萊茵內爾笑道:“你們也聽到了吧,拉斐爾原來只是一個破落貴族,怎麼說呢……他很懶很懶,擁有那麼神奇的魔法體系,卻不喜歡努力修煉,甘心情願做一個乞丐。”
“這是懶惰可以解釋的麼?”安普杜拉再次露出冷笑。
“爲什麼不能解釋?”萊茵內爾反問道:“每次想起拉斐爾的過去,我總會有一種複雜的感覺,因爲我也很懶很懶,呵呵……我是嫡長子,實力比幾個年幼的兄弟強大得多,所以我懶得去努力修煉,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事,才徹底改變了我,以前我真的不知道,原來恐懼也會變成動力!哈……而拉斐爾在這方面也和我很相似,迪斯馬克手下的士兵肆意屠殺拉東鎮的村民,最後一把火燒燬了拉東鎮,他就是這樣覺醒的吧,在這混亂的世界裡,必須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
安普杜拉認爲萊茵內爾的解釋有些牽強,但萊茵內爾一心沉浸在英雄惺惺相惜的境界裡,他也不好說什麼,何況萊茵內爾的話中兇心畢露,如果找不出他們的用處,也許馬上就要翻臉下毒手。安普杜拉的臉色雖然很鎮定,心中卻慌亂無比,大腦急速的運轉着,可是想了半天,安普杜拉終於悲哀的發現,自己真的沒什麼用處了,離開精靈族那麼多天,高賓想必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如果被人強行剝奪頭上的光環,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精靈而已。拉斐爾和高賓願意到拜特城來進行談判,這本身就代表着一種誠意,讓萊茵內爾看到了和平的希望,所以,他和普魯登斯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乾脆投靠萊茵內爾?不行!萊茵內爾雖然口口聲聲說拉斐爾和他很相像,可實際上卻對拉斐爾顧忌到了極點,從剛纔的交談中,他清楚的知道,拉斐爾的目地是要他和普魯登斯的命,就算他們願意投靠萊茵內爾,萊茵內爾敢冒着得罪拉斐爾的危險留下他們麼?而且,他是聯合元老院的大長老,可以說是精靈族聯盟的最高首腦,投靠萊茵內爾?他必將留下千載罵名。
想來想去,安普杜拉不由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如果能回到精靈族、重新控制局面,他可以在各方面對獸人族做出讓步,但是,乾脆投降獸人族,他真的做不到。
“你們沒什麼要說的了?”萊茵內爾的視線在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的身上回來掃動着,他用死亡做威脅,就是爲了套取精靈族的秘密,以便在談判中儘可能的抓住主動權,可事實證明,他的威脅好像有些過火了,安普杜拉的臉色灰敗,最後乾脆陷入了沉默,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你真的可以確定拉斐爾和高賓是來找你談判的?”普魯登斯冷笑道,他不瞭解韓進,但瞭解高賓,在與獸人族合作的過程中,高賓一直是激進派,他真的會和獸人族談判?!
“怎麼?你是說拉斐爾和高賓想發動戰爭?”萊茵內爾放聲大笑:“你也太小瞧獸人族的力量了!我還有三十多隻比蒙巨獸,六百多個山丘巨人,三千多個薩滿,兩萬只雷鳥,還有十幾萬精銳戰士,他們憑什麼發動戰爭?!我剛纔說過了,我比你們更瞭解拉斐爾,他原來擁有的軍隊,不過是被趕出拜特盟的激流軍團,後來佔領了黑鴉城,可在那個地方,他根本沒辦法發展壯大,接着又佔領了拜特盟,但沒過幾天,就被你們趕走了,現在勉強接收了迪斯馬克的軍隊,靠那幾個軍團,就想和獸人族對抗?而你們精靈族損失慘重,南方森林部落和翡翠部落的精銳射手幾乎傷亡了一半,野柳城的運氣倒是好一些,就算他們聯合在一起了,真的能對獸人族構成威脅?他們能承受得起損失麼?!”
提到南方森林部落,普魯登斯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他沒有做聲。
“我承認,拉斐爾的實力確實很強大,身邊也聚集了一些強者,但這是戰爭!只靠他們幾個?我的戰士足以把他們淹沒!”萊茵內爾淡淡的說道:“所羅門座下的強者要比拉斐爾多得多,那又怎麼樣?我們獸人族從來沒怕過!”
“我很想知道,你要怎麼去淹沒戰神號?”普魯登斯用譏笑的口吻說道:“還有,你真的不怕拉斐爾?如果你真的不怕,根本沒有必要和我們廢話!”
這就是戰士與政客的本質性區別,安普杜拉一直在努力尋找生的希望,而普魯登斯早已有了死的覺悟,當初他願意放下武器,主要是因爲受到了安普杜拉的蠱惑,以爲萊茵內爾真的沒有惡意,會把他們放回去,可是在拜特城呆了這些天,雖然招待得還算周到,但萊茵內爾的態度極其曖昧,從萊茵內爾眼中,他讀出一種發自骨子裡的輕蔑,那時候他就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萊茵內爾冷冷的看着普魯登斯,普魯登斯的話觸痛了他,讓他很憤怒,不過,在他的逼視下,普魯登斯並沒有露出懼色,反而用同樣冰冷的目光和他對視着。
“有意思。”萊茵內爾也露出了譏笑的語氣:“你們不停的提醒我,拉斐爾是強大的、是可怕的,但你們又什麼要去進攻拉斐爾的領地呢?哈哈哈……如果你們一開始就選擇與拉斐爾合作,這片區域,沒有誰是你們的對手!”
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的身體不約而同的抖動了一下,不管情勢有多麼惡劣,他們從沒流露過一絲一毫的懊悔,不過,這僅僅是爲了維護他們的自尊。普魯登斯還差一些,他是從南方森林過來的,不瞭解這裡的局勢,而安普杜拉早就知道韓進,但他錯誤的以爲那不過是一個年輕人,沒有必要重視。
每當孤獨的時候,每次從噩夢中驚醒,安普杜拉都會感到揪心般的痛苦,如果當初大力促成韓進與仙妮爾的婚事,又怎麼能淪落到現在的境地?!是他養育了仙妮爾,仙妮爾要報恩,肯定會爲他出力,韓進喜歡仙妮爾,當然會全力幫助精靈族,稍微運作一下,他甚至有可能把韓進變成手中的鋒將,獸人族也沒有機會踏上這片土地了!可惜,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的,一步錯,便步步皆錯。
萊茵內爾看到了安普杜拉的痛苦,也看到了普魯登斯的無奈,心中真是暢快無比,隨後拍了拍手掌,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外廳傳來,接着一羣羣全副武裝的獸人戰士涌進大廳,把安普杜拉和普魯登斯圍在當中。
“兩位大人,不用費力氣了。”萊茵內爾微笑道:“這樣你們也少了很多痛苦。”
安普杜拉臉色更加灰敗了,相比之下,普魯登斯要平靜得多,他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萊茵內爾,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如果,你還認爲自己是個勇者的話!”
“你想和我決鬥?”萊茵內爾愣了愣。
“哼……”普魯登斯冷哼一聲,靜靜的看着萊茵內爾。
萊茵內爾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展顏一笑:“好啊,來人,把普魯登斯大人的長弓送過來。”
這次輪到普魯登斯發愣了,他沒想到萊茵內爾會答應如此幼稚的要求。
很快,幾個獸人戰士走了進來,一個端着普魯登斯的長弓,還有一個抱着兩隻箭囊,裡面插滿了箭矢,確實是普魯登斯的武器,接着,獸人戰士們向四周散開,讓出足夠的場地。
普魯登斯心中大喜,長吸一口氣,用微微發抖的手抓住長弓,隨後把兩隻箭囊掛在腰側,幾步走到場中,目視着萊茵內爾,他並沒有急着動手,既然萊茵內爾如此有風度的接受了他的挑戰,他也要展示自己的風度,儘管這種場地對箭手很不利。
“聽說,你在很久以前就開啓了神之印記。”萊茵內爾微笑:“我一直想親眼看看,你的箭到底有多大威力。”
“萊茵內爾,還是讓事實說話吧。”普魯登斯淡淡的說道,在拿到長弓的一瞬間,他的氣質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張俊美到了妖異程度的臉龐變得神采飛揚,身體挺得筆直,好似一支已脫弦而出的勁矢。
“我說過了,我想看看神之印記的威力。”萊茵內爾笑道:“你可以開始了。”他的神色很淡然,連彎刀都懶得拔出來。
普魯登斯大怒,萊茵內爾如此輕視他的戰鬥力,讓他無法忍受,但這也是一件好事,他有可能當場擊殺萊茵內爾,就算最後無法逃出去,也值了!
普魯登斯再沒有廢話,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眯成一條線,射出的精光猶如實質,緊盯在萊茵內爾身上,接着他的左手架起,右手的指尖上多出一支箭矢,以一種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拉開長弓。他的氣勢也隨着動作暴漲,長弓每拉開一寸,氣勢便增加一分,當他把長弓拉成滿月時,氣勢也升到了頂點。
突然,咔嚓一聲,普魯登斯手中的長弓無緣無故斷成兩截,如果說剛纔的普魯登斯就像一隻氣球,那麼突然發生的狀況就是一根鋼針,毫不留情的刺在氣球上,廳中瀰漫着的沉重壓力瞬間消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普魯登斯。
“哈哈……哈哈哈……”萊茵內爾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還用手不停拍打着靠手,好半晌,他才停下笑聲,用充滿促狹的語氣說道:“普魯登斯大人,您的力氣太大了……”
“你……”普魯登斯猛然擡頭。
“沒有了武器,你還怎麼和我決鬥呢?”萊茵內爾顯得有些爲難,接着,反手從一個獸人戰士腰間抽出彎刀,扔到普魯登斯面前:“你只能用這個了,來!”說完,萊茵內爾笑嘻嘻的站起來,舉起雙拳晃了晃:“我不用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