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夏看着身上繫着圍裙的李慧儼然一副居家好媳婦的模樣,她暗自苦笑,腆着臉安安靜靜的吃完了飯。
飯桌上白聞聲和李慧一直給白若夏夾菜,看得白情心裡不是滋味,吃起飯來弄得碗筷的聲音大響。
白聞聲哪裡不知道她那點子驕縱的脾氣,冷了臉訓斥道:“我白聞聲的女兒回來你就這麼不高興?”
這話是真重。
重得連白若夏都未想到,愣着嚥下嘴裡的菜,食不知味起來。
白聞聲問的,不是‘你的姐姐’而是‘我白聞聲的女兒’,這讓白若夏多少有點動容。這麼多年來,她極少看到白聞聲訓斥白情,哪怕一個難看的表情都少有,說不委屈吃醋是假的,她白若夏的心再寬也受不了父母沒有理由的偏愛妹妹而忽視自己。
李慧見白聞聲是真的氣着了,給白情使了一記眼神,嗔怪道:“小夏還在這裡呢,你也不怕她笑話。”
說來說去,白若夏在她的眼裡還是一個外人。
李慧的道行比起白情來還是深了許多,不動聲色不做壞人就可以將白若夏的境地描繪得繪聲繪色的低下。
她怎麼能允許別人高過她的心肝寶貝白情去了呢?
從小到大,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給的白情最好的。
說實在的,白若夏習慣這些了,這些年一個人在外面住以爲可以脫離這樣的生活,但終究還是不能,她是白家的女兒。也罷,二十來年都這樣過來了,她不怕,讓他們折騰去吧,只要不觸碰她珍視的東西,她都可以裝作看不到聽不清。
“笑話什麼?做父親的教訓女兒天經地義。就你慣寵着小情,瞧瞧她現在什麼樣子,還不如小夏半分沉靜,以後怎,麼嫁人?”白聞聲看着白若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越說越來勁。
在場的另外三人都是渾身一震,滿不自在的看着白聞聲。
白情委屈難言,還是在白若夏這個她最瞧不起的人面前被數落,她氣得牙癢,眼裡早滿是水霧,楚楚可憐的表情我見猶憐。
李慧擰眉沉思,目光不善的盯着白若夏,彷彿要在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再看白若夏,她頓了頓筷子,隨即又坦然自若的吃起飯來,還頗爲有心的給白聞聲夾了他喜歡的菜。
總之這頓飯,白若夏覺得,不管是李慧做的還是家裡的保姆做的,她覺得,還算可口,就連飯後的白開水也帶着些甜甜的味道。
這個家裡,能讓她在乎的,也只有白聞聲了。
親情血脈是個很奇怪的東西,他壞的時候白若夏覺得他是天底下最討厭的爸爸,他好的時候白若夏又將那些不開心的過往全部拋之腦後。
吃過飯,白聞聲似乎覺得剛纔說白情說的重了,卻也拉不下臉來道歉。好在白情自己過去跟白聞聲賠了禮道個不是,白聞聲便順着臺階下來。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緊繃着身體的白若夏時,隨手朝她的方向擡了擡,示意白情道:“小情,家裡就你和你姐姐兩個孩子,你還小,說錯話了
你姐姐也不會怪你的,你去跟她道個歉她就高興了,去吧。”
白情腳步像是黏在了地毯上,怎麼也不肯再挪動半分,盯着白若夏的臉恨得牙癢。
而後她又想,媽說的對,白若夏不過像個客人一樣來住一晚就走,犯不着因爲她而毀了自己在白聞聲心中的位置。
於是白情垂着腦袋含着淚花求朝白若夏道歉了,“姐,我年紀小不懂事,口無遮攔你別往心裡去。”
往心裡去最好,最好能憋屈死你。
白若夏哪裡不知道白情的潛臺詞,只是有些無語,她微微低頭,應了一聲嗯便不再多話,心裡看到低眉順首的白情時還是隱隱的緊張的,有些害怕白情說不好了就衝過來糾纏在一起打罵,小時候她這樣的事可幹過不少。白若夏覺得,自己在這個家是待出心理陰影來了,加上白情也是真的比她優秀,她自以爲傲的工作能力,在白情這裡,只要白情想要,白家的公司大門永遠對她敞開。
胡思亂想中,玻璃杯裡的水已經喝完了,白若夏卻還不知道白聞聲到底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倒是李慧不厭其煩的跟自己講話。
良久,白若夏從包裡掏出來一張銀行卡,那是她大學時家裡給她辦的卡,每個月李慧往上面打幾百塊錢便是她那個月全部的費用。不夠,真的不夠,不管她怎麼省吃儉用,一遇上學校裡陡然抽風要交各種費用,她就沒轍只能外出兼職。
白情看着那張卡眼睛亮了亮,在李慧的警告眼神下最終按捺住想要說話的衝動。
白聞聲卻是霎時有些惱怒,看了一眼李慧,便站起身來沉聲道:“小情,跟爸爸到書房來。”
李慧和白情均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來。
白若夏有些緊張,但面上卻忍得,仍然從容不迫的跟在白聞聲後面。
白聞聲一進門便沒了好臉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數落着白若夏不知他的良苦用心,白若夏低眉順首的聽着,她不想管他的用意深在何處,只是不想接他的錢。她也不是沒有骨氣的,白聞聲給她這些錢簡直就是在踐踏她的尊嚴,她小的時候需要錢的時候不見他吭已勝過,現在一下子給她這麼多錢,估計是爲了李慧吧,爲了李慧對白若夏做的那些事。
白若夏不相信白聞聲就那麼傻,不知道李慧這些年做的手腳,還讓自己對着那樣的女人叫媽,也不知道他怎麼想得出來。
忍下自己的怒氣和怨懟,白若夏毫不客氣的將卡放到桌上,鐵了心要白聞聲收回。
“爸,我不需要您的施捨,請您尊重我。”白若夏頷首,她想要尊嚴,不想再被人踩在腳底下委屈自己,不想再白情那個貴公主的陰影下活着。
白聞聲眉頭皺的更深了,哪有女兒以這樣的理由拒絕父親的錢,換做是小情早撒着嬌喊幾聲老爸道謝了。若夏這性子,看起來溫溫柔柔,骨子裡卻是個要強的。
他也不急,沉聲道:“若夏,這五十萬是做爸爸的心意,你也知道這些年家裡財政都是李慧在管,爸爸手頭沒那麼寬裕。
”
白若夏心裡更加委屈,白聞聲的心意她不是不動容,而是白聞聲給他自己女兒錢還得揹着李慧,這感覺,像是她很見不得人似的。這樣一想,白若夏更加堅持。
白聞聲只得轉移話題:“若夏,你的腳好了?”
白若夏會意,白聞聲叫她來真正的意思其實是想要探一探虛實吧,那她真要好奇,和杜家槓上的話,白聞聲怎麼做?於是她點點頭,平靜道:“明日杜家那邊就會有動靜了,現在有點手腳恐怕也被沈家擋回去了,不過沈家擋不了幾天。”
白聞聲看着白若夏平靜的模樣眉頭深深皺成川字,對於沈家的幫忙他也不奇怪,畢竟若夏是在沈家的地盤上受的傷。隨即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義正言辭道:“官司是我女兒你打的,沒道理白家還坐以待斃,杜佑成那小子還不知道你是我女兒吧,我們就趁這個時候再給沈家加上一把火。”
袒護之意甚爲明顯,白若夏心裡一暖,白家還是有人在乎她受委屈了的。
三天後,白若夏重新回到公司上班。
剛走到公司大門口便有同事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們都嘰嘰喳喳討論着什麼,卻又不敢大聲說出來,只得私下議論着。
白若夏沒有心思關心八卦,她現在重要的是把落下的工作趕緊接上,聽說她不在的時候都是小李替她做的事兒,看得出來上面對這個新來的職員很看重,她也不能讓人忽視了去,一回來就翻看最近幾天處理的財務工作,一絲不苟的認真樣子讓人看了生不出討厭來,更讓人沒法在她面前八卦。
有好事的人趁着休息的空檔去送咖啡希望能聽到白若夏關於和杜家打官司的一片豪言壯語,卻被狠狠訓斥了一頓。有了前車之鑑自然沒有人敢效仿,只是不在明面上講,背地裡還是議論不斷,直到許總也把白若夏叫去談話。
白若夏垂頭喪氣的從許總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的點,這個時候公司食堂已經沒有什麼好菜色了,她摸摸肚子,長嘆了一口氣。
杜家在沈白兩家的暗地使絆裡栽了個小小的跟頭,形象有下滑的趨勢,原本她這種小人物是不足爲懼的,杜家自然不放在心上,也正因爲漫不經心,最後讓沈家鑽了空子。
事情並沒鬧大,最後是杜佑成同意私了收場的。只是杜氏公司的形象怎麼也受了影響,缺了的口子補不回來了。這纔是沈其睿的目標,讓杜家賠了名聲再賠點錢,他們這邊賺點痛快。
可是白若夏此刻十分不痛快。
許總數落她婦人之見心眼小爲了跟杜家爭一口氣把許氏和杜氏合作的機會全部抹沒了,白若夏只能暗自咬牙吐槽許總心大,想要討好沈氏又想討好杜氏,哪裡那麼容易,兩邊都不順遂就把無名火發到她的身上來了。
忽然背後有人輕拍了她一下。
“怎麼了?這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三天不見,如隔九秋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騷弄着白若夏敏感的耳朵,她轉過身,驚喜之餘不忘瞪了來人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