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慕琛沉默了片刻,說:“是我不好,太專斷獨行了。晚晴,過幾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吧,如果你現在的身體可以懷-孕,那我們馬上就生一個,好不好?”
“真的?”寧晚晴擡頭看他。
歐陽慕琛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真的。”
寧晚晴沒想到歐陽慕琛三言兩語就了了她的心願,不由一陣歡欣鼓舞,主動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寬闊的胸膛上。
Palmer辦事效率很高,不出三天時間就查清楚了Avivi的下落。Avivi不僅沒有出任何的意外,而且堪稱心滿意足、夢想成真,從Palmer提供的照片來看,Avivi渾身珠光寶氣,拎着十幾只標着名牌logo的購物袋行走於繁華的香榭麗舍大道。
很明顯,Avivi獲得了一筆意外之財。寧晚晴聯想到藍玥手腕上碧綠的玉鐲,又想到那天Avivi帶自己去酒吧的經過,似乎模模糊糊的有了一絲頭緒。然而僅僅只是猜測,就已經能夠令她脊背發涼。
爲了弄清楚一些事情,她決定見華琳琳一面。
“晚晴,怎麼會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兒嗎?”電話那頭,華琳琳的聲音依舊熱情滿滿,彷彿兩人還是親密無間的好友一樣。
“華琳琳,我們見一面吧,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寧晚晴盡力讓自己語氣平穩的說。
“呵呵,好呀,”華琳琳笑嘻嘻的說,“不過我今天沒什麼時間哦,下午要去醫院做產檢……”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寧晚晴深吸了一口氣說。
“什麼事情這麼着急?”她狀似悠閒的笑道,“晚晴你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妨直說,咱們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朋友了,你說是不是。”
“明天下午三-點,地點你來決定吧。”寧晚晴的語氣中不由自由的流露出一絲疲倦。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就明天下午來我家好吧,醫生說懷-孕前三個月需要格外小心,所以我現在一般沒事都不出門的,呵呵。”
“……我知道了。”
“哎,等等,晚晴,你還不知道我已經搬家了吧?”華琳琳的聲音裡透出一絲得意,“我現在住在城南別墅區18號,雖然地方比較荒僻,但慕琛說這裡環境幽雅、空氣清新,便於養胎。晚晴,你不會不高興吧?”
面對着華琳琳的挑釁,寧晚晴能做的只有忍耐。她二十幾年來所接受的教育沒有教會她如何與人爭鋒相對以牙還牙,若要她破口大罵,她也一樣做不到。
“華琳琳,我是不會對你發火的,你用不着拿話來激我,”寧晚晴淡淡的說,“說個時間吧。”
寧晚晴對着鏡子認認真真的上粉底、遮瑕膏,又仔細畫了眼線塗了眼影,用粉刷蘸了桃色腮紅鋪在蘋果肌上,最後在脣-瓣上抹了裸色脣蜜,使整個人看起來自然靚麗。
外面天氣不錯,她從衣櫃裡選了一條雪紡紗白底玫瑰的裙子,外面罩了白色小西裝,又從首飾盒裡翻出淺水綠和田玉手鐲套在腕上,棕色長卷發隨意攏在耳後,露出圓潤耳-垂上光華內斂的一對銀珍珠耳墜。
鏡子裡倒映出一個年輕女子乾淨秀麗的容顏。她努力朝她微笑,嘴角卻不由自主的下垂,以致笑容中總透着那麼一絲無奈。
寧晚晴,加油吧。該面對的,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時針終於指向下午三-點,寧晚晴獨自開着一輛黑色奧迪R8朝城南別墅區駛去。
與此同時,歐陽慕琛乘坐的林肯加長房車由相反方向駛來,兩輛車幾乎擦肩而過。但滿腹心事的寧晚晴並沒有注意到。
歐陽慕琛新換的司機丁磊無意間看了眼,不由十分驚訝,正想出聲,卻看見歐陽慕琛合着目,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閉目養神,連忙把衝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43
白色的小洋樓上,身着暗紅色家居服的華琳琳伸手拉開窗簾,雙手抱胸望着遠方,精緻豔-麗的容顏上帶着一絲冷冷的笑。
外面一片晴空,彷彿萬事萬物都被溫暖和煦的陽光吻過,然而卻沒有一絲光,能夠照進她的眼底。
這個世界從來不夠公平。有些人天生運氣好一點,輕而易舉的獲得一切,有些人費盡心力,拼命的往上爬,最後仍然被站在高處的人嗤之以鼻。
就好比她現在,住着豪宅,開着名車,再加上國際名模的頭銜,但在藍玥看來,她仍是一個下-賤的小三兒。
那個小女孩,憑什麼瞧不起她?
就因爲她母親是風家人嗎?
看,血統是多麼重要。她伸手撫了一下肚皮,心想,如果你能順利出生的話,是不是真的可以擁有讓所有人仰視的高貴身份呢?
也許,在那之前,她這個做母親的還需要更努力些,獲得一個名正言順的地位,只有這樣,她的孩子才能夠堂而皇之的冠以“顧”姓。
既然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既然有些人天生所擁有的比別人多一些,既然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得到,那麼,她就只好去作爲一名侵略者,不顧一切的將那些東西搶到手中。
晚晴,對不起了。
她放下窗簾,轉過身,重新將自己隱沒於晦暗的光線之中。
華琳琳和寧晚晴面對面坐着,開口前彷彿高手過招,彼此靜默着打量對方,誰也不肯先露出底牌。
華琳琳驚訝的看到一向怕麻煩的寧晚晴居然給自己畫了個妝。Avivi拿了錢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奔向她夢寐以求的購物天堂了,寧晚晴現在孤立無援只好自己動手,以她身爲模特的專業眼光來看,寧晚晴的化妝水平只能算是一般,還有衣着也未免太隨意,如果Avivi在的話,是不會允許她這樣穿的吧。不過她腕上的玉鐲可真是漂亮,比起那隻她送給她,再由她轉送給藍玥的玉鐲,到底哪個更貴重些呢?
身爲風行雅的養女、歐陽慕琛的妻子,她隨手拿出來一樣東西,就夠普通人豔羨不已了。這真是教人痛恨啊。然而更加令人無法容忍的是,她竟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然擁有那麼多。
華琳琳想起以往寧晚晴偶爾在她面前抱怨黑家規矩太多以及黑父不太好相與的時候,她總是在心底冷笑,寧晚晴,你可真是不知足啊!可是面上呢,她卻不得不表現出與她同仇敵愾的樣子,附和她、安慰她——誰叫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呢?
寧晚晴打量着華琳琳,有段日子沒見,她相比以前略胖了些,大概是生活滋潤的緣故吧。華琳琳以前因爲職業原因,總是骨-感的過分,身上臉上都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她常笑稱她的下巴尖的能夠戳死人,華琳琳總是不以爲意,權當是讚美。現在她臉頰的弧度圓潤不少,皮膚中透出光亮,彷彿帶着一種母性的光輝。
原來懷-孕中的人是這樣的麼?寧晚晴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絲羨慕。
“晚晴,你說我將來生下來的孩子,是會像我自己多一點呢,還是像慕琛多一點?”華琳琳笑看着她,語氣隨意的問。
寧晚晴伸手握住面前的茶杯,手指下意識的收緊:“我今天來,不是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你以爲我是在和你討論嗎?”華琳琳微笑着,緩緩的說,“我只是,想讓你不高興而已——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得逞哦。”
她太瞭解她,所以總是能夠一擊即中,輕而易舉的刺中她的死穴。
寧晚晴深吸一口氣說:“我來是想確認一件事,Avivi去了哪裡。”
“你擔心她出事所以找人調查她了嗎?”華琳琳低着頭,長長的指尖輕輕彈着杯沿,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你這麼聰明,但凡捕捉到一點蛛絲馬跡,必定能夠推算出前因後果。我不相信你猜不到,你確定想要從我這裡親口證實嗎?那隻會讓你更加不愉快而已。”
“所以……Avivi帶我去酒吧,是受你的指使嗎?”
華琳琳擡起頭,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
“Avivi居然和你一起騙我……”寧晚晴喃喃的說,“爲什麼?”
華琳琳微擡着下巴,眼神藐視的看着她:“你一定很恨她吧?晚晴,你沒缺過錢,自然不知道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的道理,爲了讓她聽話,我可是變賣了不少珠寶才湊齊她要的那個數目呢。晚晴,如果我告訴你,慕琛對這件事並不是一無所知的話,你心裡又該是什麼滋味兒?”
“你……你說什麼?”那熟悉的名字猶如一記重雷砸在她的耳際,寧晚晴再也無法佯裝鎮定,猛然張大的瞳孔中流露出懷疑、憤怒與不安。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卻在她面前隱瞞了真-相,難道他的所作所爲只是爲了保護華琳琳嗎?那她呢,她在他眼裡,就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嗎?
華琳琳揚起脣,眼中充滿着報復的快意,“想知道的話,自己回去問吧。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不是麼。”
寧晚晴手指顫抖着將茶杯送到嘴邊,喝下半杯溫熱的茶水,靜靜的呆了片刻,才慢慢找回流失的力氣。
“華琳琳,你真厲害……我不是你的對手,”她緊緊盯着她問,“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從我的生活當中消失?”
“對不起,”華琳琳平靜的說,“我做不到。”
“我記得你說過,你想要很大很大的房子,很多很多的衣服,還有金銀珠寶和寶馬香車……華琳琳,你要的只是這些嗎?如果只是這些的話,並不一定要從歐陽慕琛身上得到,”寧晚晴從錢包中抽-出一張空白支票,沿着桌面緩緩推到華琳琳面前,“我也可以。”
華琳琳看着支票沒有說話,又聽見寧晚晴說:“只要你願意離開,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那我的孩子呢?他怎麼辦?”
寧晚晴陷入了沉默。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容忍丈夫在外面養着小三,更無法容忍這個小三是自己曾全心信任的朋友。而最讓人痛恨的是,曾是你朋友的小三,帶着她與你丈夫的孩子,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寧晚晴只要一想到未來可能出現的這一種畫面,就覺得如有芒刺在背令她痛癢難安。她是個正常的女人,她還幻想着與自己青梅竹馬的丈夫生下孩子平平安安過完一生。但是世界上沒有第二個歐陽慕琛,他不可能分作兩半同時供養兩個家庭。如果想讓他像以前一樣對自己一心一意,那就必須讓華琳琳和她的孩子消失。
她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所以做不出逼-迫華琳琳流-產的事,但是,如果華琳琳和她的孩子一直生活在這裡,難保不會有一天被人曝光,那個時候黑家的顏面何存?風家的清譽何存?幾年之後歐陽慕琛就面臨着總統大選,如果將來華琳琳的事被人當成把柄,他又該如何應對?
寧晚晴思索良久,終於狠了狠心道:“你可以帶着他一起到國外去生活。除了沒有父親,我保證你們一輩子都可以生活的很好。你甚至可以……找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和你結婚——”
“你的意思是,慕琛就不是真心愛我嗎?”華琳琳的語氣中透着一股憤怒與悲傷。
寧晚晴被這個樣子的華琳琳駭到,心裡莫名的慌張起來,猶疑的張了張嘴說:“我……”
“晚晴,你走吧,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慕琛的。”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支票,一點點將它撕得粉碎。
在華琳琳堅定不容褻瀆的“愛情”面前,寧晚晴幾乎是落荒而逃。她隱約的感到不安,有些厭惡那個試圖用金錢引誘、逼-迫華琳琳母子離開的自己。但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是,在她離開以後,華琳琳露出一臉得逞的微笑,從窗臺下拿出一支黑色的錄音筆來。
“傻女人,你輸了,”華琳琳指間夾着香菸站在窗前,放到鮮紅的脣邊吸了一口,然後幽幽的,朝着寧晚晴的背影吐出一個淡藍色的菸圈,“錢算得了什麼,孩子又算得了什麼,我要的,從來就只有歐陽慕琛,”她仰頭咯咯的笑了幾聲,“有了歐陽慕琛,還怕沒有錢嗎?”
寧晚晴心亂如麻的開着車到處遊蕩,迷了路不說,還差點兒撞傷人。
“對不起,你還好吧?”寧晚晴匆匆下車,那人正背對着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他穿着深藍色尼龍機車外套,帶着耳機,一輛嶄新的山地車倒在腳邊。
看樣子是個喜歡運動的年輕人。寧晚晴想。
那個人轉過頭來,先是皺眉,緊接着居然笑了起來:“是你啊。”
“你是……?”
年輕人將耳機取下來,眯着眼笑看着她。陽光下他的臉龐白-皙透明,鼻樑秀-挺薄脣嫣紅,明明是極其精緻美麗的面孔,竟不顯得半分女氣。
寧晚晴的腦海中終於浮現起這個人的名字:“你是……九兒?”
“哈!你還記得我。”九兒黑眸亮亮的,心情很不錯的模樣。
儘管那一晚的記憶並不美好,寧晚晴差點陰錯陽差的和九兒發生“一夜情”,但她對他的印象卻算不上很壞。畢竟九兒這樣的人,似乎很難教人討厭。
“你沒事吧?”寧晚晴上下打量着他,他的褲子膝蓋處因爲摔倒而磨破了,也不知道傷的怎麼樣。
“沒事兒,這點小傷還疼不死我。”九兒毫不在意的說。
附近有人見是開奧迪的撞了人,都圍過來打算看熱鬧,結果發現兩人心平氣和的不爭不吵,被撞的人也沒有因爲對方是女人而訛上一筆,實在沒什麼看頭,也就自覺的散去了。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寧晚晴不放心的說。
“好啊,那也行。”九兒爽快的說。正是夕陽西下,暖黃色的陽光照到他臉上,寧晚晴眼中的他是一副自由灑脫無拘無束的模樣。
九兒把山地車丟到路邊,從口袋中摸出手機:“阿月,我去醫院一趟,我老婆給我擱在路邊兒了,你記得過來接它……不是什麼大問題,小傷不礙事兒,別擔心啊,回來再跟你說,掛了。”
寧晚晴扶着九兒上車,兩人並肩站在一塊兒她才發覺他看着瘦但個子很高,至少應該不會比歐陽慕琛矮。九兒走路一瘸一拐的,眉毛也皺的緊緊地,寧晚晴低頭一看,他膝蓋處竟然滲出了血跡。
“疼嗎?”寧晚晴關切的問。
“疼,”九兒笑盈盈的看着她,“所以借你肩膀用一下,不介意吧?”寧晚晴來不及開口,就被他一把摟住肩膀。從背影來看兩個人就好像一對兒情侶一樣。寧晚晴自然不願如此,但對着那張笑起來天真無害的臉龐,又實在生不起氣來。
她心裡模模糊糊的覺得,如果她有個弟弟,應該就是九兒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