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我……”
“你就聽我一句勸吧!”寧行雲笑了笑,“我可是難得說句好話,怎麼樣,你想我再諷你幾句?說實話,你心裡對我討厭得緊吧?只是你天性敦厚,不願意跟我計較罷了。爲了你的善良,我再勸你一句,以後呀,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你身邊跟你最最親近的那些人。”
寧晚晴低下頭去:“姑母,我知道了。”
寧行雲看着她,眼神有些複雜,末了嘆了口氣轉身欲走,身後卻忽然傳來寧晚晴急迫的聲音:“等一等……”
“哦?”寧行雲回過頭來。
“姑母……”寧晚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無瑕的雙眸中帶着一絲迷茫與渴求,“您能不能告訴我,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寧行雲愣住了:“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你現在不是過的好好的麼,上一輩的事情,又何必再去追究。”
“姑母,我只是擔心他們過得不好……”寧晚晴低聲說,“當年他們把我送去孤兒院,想必一定是因爲生活拮据,我運氣好,被母親選中,從一個缺衣少食的孤女成爲風家的小姐、歐陽家的媳婦,如今衣食無憂,可是午夜夢迴,總彷彿看見一對老人衣衫襤褸、病痛纏身……我不介意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也不介意他們是否願意見我,我只要知道他們的下落,知道他們是不是像我夢裡那樣苦楚……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寧行雲聽完她這一番話,沉默了很久,最終只說了一句:“晚晴,有些事情,知道了反比不知道要好。”
她不再看她,轉身大步往前走去,寧晚晴不甘心的疾行幾步拽住她的衣袖,雙目泫然欲泣:“姑母,求您告訴我吧。”
寧行雲鬆開她的手說:“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總有一天所有的謎底都會揭開。晚晴,順其自然吧。”
ωwш ⊕Tтkan ⊕¢O
藍玥買了飲料來,寧行雲已經走了,這對母女從頭到尾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依依惜別之情。藍玥對母親的遭遇也並不像寧晚晴想象中那樣難過,似乎破產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寧晚晴也不明白她是否真的像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若無其事,但還是決定哄一鬨這個表妹,於是以自己想去購物爲由帶着藍玥直奔商場,凡是藍玥多看一眼的衣物、珠寶,或者是其他什麼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寧晚晴都付款買了下來。最後兩個人實在拎不下,寧晚晴只好打電話叫了管家和阿春來。
這一趟所獲頗豐,花費自然也不菲,但寧晚晴向來不在意這些。藍玥對錶姐的大方歎爲觀止,寧晚晴生怕她日後手頭拮据又不好意思開口,連忙又給了張副卡給她。
回去後寧晚晴累得不行,藍玥卻仍舊興致勃勃,說是晚上要去參加朋友的生日party。臨走時頗小女兒情態的問寧晚晴自己最適合什麼樣的妝扮,寧晚晴自己在這方面一向不太留意,想了想便撥通了Avivi的號碼,誰知道電話那頭卻提示“您撥打的號碼有誤”,寧晚晴有些驚訝,只好臨時叫了另一位化妝師給藍玥。待她走後,寧晚晴先後聯繫了Avivi工作室的合夥人和男友,兩人均表示最近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因爲Avivi一向愛玩,所以他們對她的突然失蹤並沒有感到任何擔憂,她的合夥人Dextrad認爲她去了熱帶雨林,男友Nathaniel則認爲她和前段時間在夜店看上的西班牙猛男私奔了。
寧晚晴掛斷電話,忽然意識到自己對於Avivi所知甚少,她對於她的印象只停留在學生時代——這個家境普通的女孩狂熱的追求着所有的天價奢侈品,曾經一整個學期不吃早餐只爲了買一隻算不上多麼名貴的Gucci手袋。後來寧晚晴便經常找Avivi幫一些小忙,然後名正言順的送一些諸如LV手錶、Prada皮包、Coach眼鏡之類的物品給她,每每看到Avivi欣喜若狂的表情,她都以爲自己做得很對,卻從未真正關心過她的生活。現在看來,她這個朋友實際上當的很不稱職。
她想了想,從手機通訊錄中翻出一個名叫“Palmer”的人,然後按下了通話鍵。
“Hello,Palmer。”
“HelloMissLi,有什麼需要爲您效勞的嗎?”
“幫我找一個人,她叫Avivi,稍後我會把她最近的照片發給你,希望儘快給我答覆,酬金會在半個小時以後打到你賬上。”
“好的MissLi,請問還有其他吩咐嗎?”
寧晚晴沉默了幾秒,說:“沒有了。”
C國,寧行雲提着簡單的行李走出機場,一輛黑色房車停在她面前,司機搖下車窗說:“是寧女士吧?”
“你就是‘月神’?”寧行雲狐疑的打量着面前年齡絕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
“是我,”他淡淡的說,“上車吧,九少等着呢。”
寧行雲上車,車上空間很大,一個看起來比‘月神’年紀更小的俊美男子正擎着酒杯坐在沙發上,他面前的餐桌上擺着一瓶紅酒和幾碟甜點。寧行雲在男子對面坐下,男子自始至終沒有看她,而是十分專心的低頭吃着點心。
寧行雲不急不躁的等待着,同時暗暗觀察着這個年輕人。能讓世界排名前十的殺手“月神”爲他開車,想必他就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夜家繼承人、掌握着V國最大的神秘組織“天河”的首領——夜家九少了。
上流社會中一直有着這麼一句傳言,據說是出自全球時尚教主、C國王妃Elizabeth之口——“再美美不過越九少”,Elizabeth的眼光十分挑剔,她一生中只誇過兩個人,一個是已故的寧行雅,一個就是越九少。寧行雅的美是衆人皆知的,越九少卻鮮少有人見過,因此神秘的越九少在上流社會中成爲了一個傳說。而今寧行雲親眼見到,才知Elizabeth所言非虛。
九少不慌不忙的吃完點心、品完紅酒,用藍紋手帕擦乾淨手指,姿態優雅的靠到沙發上,才擡起精緻的下頜,慢悠悠的朝寧行雲開口:“找爺幫忙,可知道爺是有條件的?”
“知道,”寧行雲不卑不亢的說,“你們越氏不是一直想扳倒歐陽氏麼,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以助越氏一臂之力。”
九少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定定的看着她,璀璨的瞳仁猶如一枚黑色寶鑽,帶着攝人心魂的光芒:“給我看看你的誠意,如果你敢騙我,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寧行雲深吸一口氣,彷彿下定決心一般:“現在的歐陽慕琛是假冒的。”
“哦?”九少揚眉,好像十分意外,但他表現出來的驚訝也僅限於此,“你有什麼證據,說來聽聽,隨便造歐陽家的謠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聲調一如之前的平穩。
“證據會有的,只要九少肯幫我,”在九少不置可否的眼神中,寧行雲不慌不忙道,“這件事情如此機密,歐陽家必定做的天衣無縫,憑我一己之力,要抓-住他們的把柄談何容易?更何況,我現在已經被歐陽慕琛逼得走投無路。”
九少沉吟道:“你連證據都沒有,我憑什麼去相信你?你又憑什麼認定現在的歐陽慕琛,就不是真正的歐陽慕琛?”
寧行雲望着眼前長相比女人更漂亮的越九少,臉上漸漸浮起一抹微笑:“我曾聽過一件趣事,在風老爺子年輕時,與夜家當時的當家,也就是九少您的祖父,曾訂下一門娃娃親,約定雙方第三代子女結爲親家。然而沒想到的是,到了幾十年前,蘭、越兩家竟鬧得水火不容,這門親事自然也就被人淡忘了,但我想,這件事情,九少應該有所耳聞吧?”
九少面色一冷,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只不過感懷舊事而已,九少不必掛懷,”寧行雲面上帶着一絲遺憾道,“我們風家幾代人,姑娘們各個生的聰明伶俐,兒郎們也各個胸懷大志,唯有我那侄女寧晚晴是個異數,心地善良到令人髮指,連對着搶了她丈夫的小三都使不出脾氣來,換成風家任何人,隨便動一動小指頭,還怕搞不定一個下三濫的小模特?偏偏她還幫這小三求情,不準風家人出手,你說可笑不可笑?”
“行了,用不着兜圈子了,有什麼話你直說吧,爺沒空聽你東家長西家短的。”九少眸光沉沉,面容似有些不悅。
寧行雲仍然不疾不徐道:“我那侄女蘭惜別墅惜與侄子歐陽慕琛,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寧行雅在世時,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長大後必娶晚晴爲妻,臨死時更是逼着他發誓‘此生對寧晚晴一心一意、矢志不渝,如有違背,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才肯嚥氣。寧行雅死後,歐陽慕琛帶着寧晚晴,在歐陽家受盡欺侮,歐陽慕琛爲了讓歐陽家人同意送晚晴出國唸書,甚至瞞着寧晚晴,自願放棄了寧行雅留給他的鉅額遺產,”寧行雲頓了頓,說,“這樣一個人,又怎會揹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外面包養情-婦?”
“聽起來好像有點兒意思,”九少若有所思的以手指輕叩着桌面,“你接着說。”
寧行雲似笑非笑:“寧晚晴如果嫁給了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慕琛哥哥’,那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惜的是——真正的歐陽家長子,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遇害身亡。”
歐陽慕琛白天忙工作,晚上有飯局,夜裡又要趕去外地參加一場慈善拍賣會,最後驅車回到遠在C市郊區的馥清園時已近凌晨三-點。
寧晚晴並不知道這些,她心裡無緣無故的不踏實,晚飯後睡過幾個小時就清醒過來,一個人躺在牀-上靜待天明。當聽到房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時,幾乎立刻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鞋也來不及穿就從房間飛奔出去,歐陽慕琛正脫了大衣坐在沙發上倒茶喝。他的神色十分疲憊,眼瞼上帶着淡淡青影,嘴脣也有些乾裂,桌上的茶水是涼的,他一口飲盡,掩着脣輕輕發出一聲低咳。
“老公,你回來了。”客廳只開着一盞橘色的壁燈,光線融融的映照下來,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舊時光般的溫暖。寧晚晴站在那裡看着歐陽慕琛,神情呆呆的,因爲穿着睡衣披着頭髮,看起來彷彿年紀很小。
“恩,”歐陽慕琛擡眼看着她,目光從她的臉上慢慢移到腳下,脣邊泛起一絲笑意,“怎麼鞋都不穿?”
寧晚晴這才意識到腳底冰冷,頗孩子氣的撓了下後頸:“我忘了。”
“傻妞兒。”歐陽慕琛走過來,伸手將她攔腰抱起,寧晚晴勾着他的脖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感覺到她的目光,歐陽慕琛低頭微笑着吻住她的嘴脣,同時腳下不停朝臥室走去。
他把她輕輕放到牀-上,溫柔而熱烈的與她脣齒交纏。寧晚晴以爲接下來會發生點什麼,可是當她暗自期待的時候,他卻離開了她。
他坐在牀邊,從牀頭櫃上抽-出紙巾擦乾淨她的雙腳,然後幫她蓋好被子,朝她露出一個笑容:“晚安,老婆。”
當他凝視着她靜靜微笑時,寧晚晴心裡的不安感瞬間被放大了,她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歐陽慕琛回過頭,神色微怔:“老婆,怎麼了?”
“慕琛……慕琛,我們要個孩子吧,好不好?”她的眼神中充滿渴望,在黑暗中發出細碎的光芒。
在他回來以前,她已經獨自思慮了幾個小時,最後不得不承認,寧行雲那些關於孩子的言論是有道理的。
現在站在她面前這個男人,他真的能夠一輩子留在她身邊嗎?沒有人可以向她保證。可是如果她擁有了屬於他們二人的孩子,是不是就能夠多一些勇氣和底氣來抓-住他?
她願意去相信他們十幾年來相濡以沫的感情,但是任誰也無法否認,華琳琳肚子裡的孩子確確實實的威脅到了她。
“晚晴,我們不是說好晚兩年再要孩子的嗎?”歐陽慕琛靜了半晌,語氣頗有些無奈的說,“你這幾年身體還沒有養好,我實在不想讓你冒這個險。”
“慕琛,我可以的,”她微仰着頭看着他,眼底隱約浮現淚光,“我真的可以,不會有問題的……你答應我,好不好?”
“我們明天再說這個,好嗎?”他伸手在她額頭上撫摸了一下,“我去洗個澡,你早點睡吧。”
歐陽慕琛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外,寧晚晴轉過頭,眼睛望向窗外。
那裡什麼也沒有,這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凌晨的天空黑的尤爲徹底,白天花團錦簇的景象在夜裡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暗影。四下裡靜悄悄的,恍惚中聽見夜間溼冷的風從樹叢中經過時那猶如蛇類潛行般的窸窣聲。
022、我愛你
客廳內,歐陽慕琛拿起手機,看到來自華琳琳的一條短信:“感冒了別逞強,記得按時吃藥哦,我可不希望寶寶被你傳染到。”
“恩。”他回道。幾秒鐘後,手機再次提示收到短信。
“想你,愛你。寶寶的爹地一定要平安、健康,能做到吧?”
他勾了下嘴脣,輕輕咳嗽了幾聲,坐到沙發上編輯着短信:“我也愛你,晚安,honey。”
歐陽慕琛洗完澡回到臥房,寧晚晴正背對着他側躺在牀-上,他伸手輕輕扳過她的肩膀,柔聲說:“老婆,生氣了?”
寧晚晴閉着眼不言語,擺明了跟他慪氣的模樣。歐陽慕琛卻也不以爲意,湊過去輕吻她的脣角,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歐陽慕琛從小就喜歡抱着她睡,有次寧晚晴臨考前複習功課到凌晨,歐陽慕琛等不及就先睡了。等到寧晚晴溜到他房間時,發現睡夢中的歐陽慕琛竟緊緊抱着一團被子。大約是手-感不對,小小的少年眉毛皺的緊緊的,一臉鬱卒的模樣。寧晚晴一個人坐在牀邊笑得不行,同時心裡又模模糊糊的泛起一種鈍鈍的酸楚,好像被人用一把生了鏽的錘子狠狠砸了一把。很久以後她才明白,那種感覺叫做心疼。
她睡不着,又不敢亂動,生怕動一動就把他驚醒了。人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是很困難的,寧晚晴卻好像已經習慣了。
“睡不着?”頭頂一個聲音響起。寧晚晴擡頭,看見眼神清醒的歐陽慕琛。原來他也一直沒睡麼?
“恩。”寧晚晴應了一聲。
“想什麼呢,”歐陽慕琛摸了摸她的頭髮,“是不是還在怪我?”
“我怎麼敢怪你,”寧晚晴略顯苦澀的說,“反正你都是爲了我好,我連反駁的理由都找不到,又憑什麼去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