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我,聽到容若這句話也驚了一下。在他們說出山頂上那幾個字的時候我就有了點預想。可是,預想得到證實的時候我還是被震動了,震動之後心裡的疼又蔓延開來。
那場車禍,我並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容若,他卻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他險些爲此失去了生命。
而我更加堅信,孟蝶那時候想撞死的只是我,絕不是容若。所以,又是我,給容若招來了那麼一場滅頂之災。
想到這裡,我的手心就浸出了冷汗。這種溼浸浸的感覺很快傳遞到了容若的手心,他低頭看着我。又重複了那四個字:“與你無關。”
我心中的所想他都是明白的,哪怕是臨時迸出來的一點點小心思,他也能很快的察覺。這個男人,他總是細緻的讓人無法不愛。
“我知道。”我輕聲一句,也沒多說什麼。有些情緒,根本不用很多的言語表達,我自己明白,他也能明白。這就夠了。
我和容若的這點小小的互動,讓孟蝶的臉上印出了一層詭異的顏色,她瞪着我們,先前被容若掀了底牌而露出的驚慌已經沒有了,換上了一種恨之入骨,另加痛之入骨的表情。
“哈哈……”她突然笑了,笑的陰森恐怖。
“小蝶,你笑什麼?說,容若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徐輝斥吼了一聲。不管她再怎麼屬意孟蝶做她的兒媳婦,可是當她這個兒媳婦做出傷害她兒子生命的事情,她這個當媽的也是萬萬不能忍受的。
所以,她的眼神,也彷彿要把孟蝶生吞活剝了似的。只是,孟蝶彷彿根本沒看見徐輝這等眼神,也沒有聽到她的話。
孟蝶的一雙眼睛只落在容若的臉上。那雙平時總是秋水含煙似霧氣繚繞的眸子,此時已經完全褪去了溫柔,楚楚可憐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深植入靈魂的恨意。
“你說的對。我很熟悉。我安排的我能不熟悉嗎?”
她對容若說道。坦白的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事情。我對她的直白並無多少的驚訝。一個人的眼神能看出她的內心,孟蝶的眼神告訴我,她已經在走一條不歸路了。
容若跟我一樣,臉上沒有什麼波瀾起伏的表情。但是徐輝,就像一隻突然被踩了尾巴的母老虎一樣,炸開了。
“什麼?你說什麼?小蝶,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撞傷容若的車是你安排的?你……想謀殺?”
這個認知帶給徐輝的不僅僅的震撼,還有恐懼。所以她說到謀殺二個字的時候,我看見她的身體不自覺得抖了一下。
自己心儀的兒媳婦竟然對心愛的兒子下了殺手,她這個做婆婆,做媽的人,能不恐懼嗎?
謀殺二個字對孟蝶彷彿也沒有什麼刺激性,她依舊沒理會徐輝。只是對容若又扯出了一個慘白的笑。
“容若,其實我本來不想這樣做的。都是你們逼我的。那人是我一早就聯繫好的。本來,我只是想要她的命。”
她的目光絲毫不避諱的盯向我,我能感知到她目光中的冷意和殺氣,但是身邊有容若在,我也絲毫不覺得畏懼。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等着她自己將底牌全部翻開。
“我恨她,她不過是個離了婚女人,要姿色沒有出衆的姿色,要能力,沒有能力,論身價更是不值一提。可是,你……你卻偏偏只鍾情於她。容若,你知道我多恨?”
她的目光,恨的,疼的,能滴出血來。這一刻,我突然有些同情孟蝶了。一個女人,一個深愛着容若的女人,她的疼不是裝出來的。
我沒說話,心中輕輕喟嘆。而容若,盯着她,冷漠的反問了一句:“所以,你就早就策劃好了,等着找個機會製造一場車禍,撞死溪溪?”
容若在反問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似籠在了一團寒氣中。彷彿,任何企圖傷害我的人,他都是永遠不會原諒的。
孟蝶沒有否認容若的話。只是冷冷的笑了一聲:“沒錯。我是這樣打算的。可是我沒料到你居然那麼絕情。在這個女人和另一個男人的訂婚儀式上,你就那麼帶走了她。你知道嗎?你走了,留給我的是什麼?是無盡的嘲笑,和永遠都沒有辦法彌補的痛苦。”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動手了,連我也不放過?”
“對,你說的沒錯。那一刻,我確實是這麼想的。我連你也不想放過了。你們都死了,我就解脫了。”
孟蝶的眼中滴出一滴淚來。那是一種愛和恨交織在一起的淚。叫我對她的恨意一點點的消失。不得不動容。
話到這裡,徐輝受不了了。指着孟蝶氣的渾身直哆嗦。“小蝶呀,小蝶,你怎麼可以幹這種事情?你的心怎麼可以這麼狠啊?你竟然想讓容若的命啊。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他,愛到骨子裡的嗎?”
“愛?哈哈……”孟蝶狂肆的笑着,大約又牽扯到了傷口,臉上掠過一絲痛楚。“我是愛他。不過那是從前了。現在我恨他。我愛他,他愛我嗎?他給了我什麼?他的眼裡只有那個女人。”
躺在牀上的孟蝶竟然擡起手來指着我。我立在容若的身邊,並沒有避讓她的指尖和她的指責。
愛情是沒有理由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原因可講,所以,她要是怪我們,我只能沉默。
沒有人搭腔,孟蝶的手緩緩的垂下,繼續說道:“容若,我喜歡你這麼多年了。可是你呢,口口聲聲只說當我是妹妹看待。你那眼睛的溫柔,從來就沒有對我有過。我不甘心,林溪她沒什麼比我好的。憑什麼得到你的愛?所以,我要她死。”話到這裡,她的眼中又迸出了兇光。
很快,她又接着說道:“既然你願意陪她一起去死,所以我也成全你。容若,我不愛你了。不想愛了。愛你太痛苦,我受不了。”
我們三人皆沉默。我和容若是無話可說。徐輝大概是被氣的一時緩不過勁來也不知道說什麼。
在這沉默裡,我擡頭看着容若。只覺得他的臉色談不上多麼的晦暗,反倒有了種解脫的神情。
愛和被愛,大概都是累人的事情。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心累,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愛着同樣心累。所以,孟蝶現在不愛他了,對容若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我這麼想着,就聽容若道:“所以,你就跟別的男人懷個孩子,以此來報復我?”
他的話在徐輝無疑又是一道晴天霹靂。
“什麼?孩子……孩子……”徐輝的手指着孟蝶,隨後突然捂住胸口,說不出話來了。
我因爲有我媽的事情在先,一看見徐輝臉色不對,就害怕她也氣出個好歹來。所以鬆開了容若的手,趕忙走到她跟前扶了她一把。
“阿姨,你小心一點。”我並不是想刻意去討好徐輝。只是,她終究是容若的母親,我要盡我最大的能力緩和他們的關係。不要讓容若太難做。
可是,我的努力,被徐輝一個白眼和一個手勢給無情的揮了過來。
“你滾開,不要你在這裡假惺惺。”她的力氣很大,我又是猝不及防。這麼一揮,我就朝旁邊退去。好在容若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溪溪!”他緊張的神情落在我的眼底,我衝他一笑,表示我無事。
“媽,這件事跟溪溪無關,你不要遷怒與她。”容若的聲音有些冷,摟着我更是不肯再讓我離開他半步。
“對,跟她無關,跟你也無關,都是我,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徐輝是氣糊塗了,也忘了罵孟蝶了,自顧自的跟自己生起氣來。
然而,孟蝶卻在這時候突然對徐輝說了一句:“媽,你也別這樣。我走這一步也是你慫恿的。”
“什麼?”徐輝一聽,眼珠子瞪大叫了起來。“我慫恿的?我慫恿自己的兒媳婦給兒子帶綠帽子?”
這個論調太滑稽了,徐輝到最後簡直就是尖叫,把她往日的風範全都跑到腦後去了。
我依在容若的身上,只覺得眼下的情形其實對一個男人來說其實是一種折磨,心理上的折磨。沒有哪個男人能聽到自己的妻子跟別人有了孩子還無動於衷的吧。
我心疼容若,也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只得緊緊的依偎着他,希望用我的溫度緩解他痛苦的情緒。
我緊靠他,他也摟緊了我。我們就這樣一起迎接着孟蝶的目光。
孟蝶看着我們,嘴裡卻在回覆徐輝剛纔的話:“可不是嗎?是你告訴我的。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最好的辦法是生一個他的孩子。我努力了呀,我甚至給他下藥,可是……哈哈,真諷刺,那一夜,他嘴裡喊得都是這個賤人的名字。”
她的手又擡起來,指着我。而我聽到這裡,心驟然疼了一下。我本能的擡頭看向容若正對上他一雙幽沉的眸子。那雙眼眸中,飄散着一絲痛楚和悔意。我知道,他的痛楚和悔意都是對我的。他覺得這件事情傷害了我。
可是我……怎忍心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