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明說道:“這裡的人都判刑了嗎?”
尖嘴巴小聲說道:“沒判刑,基本上也沒活頭的了。”他的聲音裡猛地傷感起來,說完之後也不再管雷子明,自顧自走到一邊坐了下來。
雷子明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這裡的人基本上沒有一個乾淨的,身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案子,甚至是十分驚人的秘密,他找了一個空閒的地方盤膝坐下來,不知道那個軍統的站長會把自己怎麼樣,難道還敢真的殺死自己?他不太相信這個判斷,怎麼說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被國防部任命的少校團長,何況還是在戰爭時期,自己還剛剛打了一場大大的勝仗,降職或判刑自己都認了。
喬家才這一晚也沒睡着覺,嫂子還坐在自己的家裡痛哭不止,他怒目看着這個跟自己並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怒聲說道:“讓你看着哥哥一點,你就是不聽,這次好了,讓人家抓住了把柄,部隊上已經沒飯吃了,你們囤積那麼多的糧食,本來就是大忌。”
“可是,可是,他們給的錢太少了,簡直就是搶劫一樣的嘛,城裡的有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誰還來買米啊?你哥哥也是爲了這個家,想多掙一點錢嘛。”
兩個人正在說着話,商量着以後吧喬家才的哥哥的屍體要回來安葬的細節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看了看時間,天色也快亮了,喬家纔打了一個哈欠,纔拿起電話,裡面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是喬站長嗎?”
“是我,你是誰?”
“楊霞。”
“報上你的職務和身份。”喬家才冷言說道。
“我是第五情報處的。”
“有什麼事嗎?”喬家才知道,在軍統的內部有幾個情報處,統籌處理從全國各地收集來的情報,其中,第三第五情報處的權力比較大,所謂的權力大,就是這兩個情報處能夠有權利直接跟戴笠說話,還有直接跟總統對話的權利,也就是說,在遇到緊急情報的時候可以繞開國防部行政院這些部門,專門跟蔣介石說話,至於什麼是最重要的情報,什麼纔是最需要緊急處理的事情,在萬事紛雜,各種消息滿天飛的階段,這都是一個重要的部門。
喬家纔是軍統內部的人,自然是知道這裡面的輕重,他馬上說道:“有事還請楊小姐吩咐。”他已經知道了,這個楊霞沒有報上自己的職務,多半是軍階低矮,還沒有跟自己平等對話的資格,不過,打着第五情報處的旗號,喬家纔不能不重視起來。
楊霞說道:“我聽說,你把22團的雷子明抓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喬家才說完之後,馬上意識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報復事件,可能會因爲這個電話而有所改變,他的語氣很是不善,帶着威脅的口氣說話的。
“哼,我是怎麼知道的,你沒必要知道,馬上把雷子明放了,若是少了一根頭髮,你小心你的腦袋。”楊霞在電話裡面肆無忌憚地威脅道。
喬家才獰笑起來,說道:“好吧,我不會動他的一根頭髮的,我要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你,你敢。”楊霞氣急敗壞地說道:“你等着。”
電話那一頭換了一個人,嘴裡打着哈哈說道:“家才啊,不要那麼火氣大嘛,那個雷子明是黨國的功臣,你們這樣做,是不是有欠考慮啊?”
喬家才馬上聽了出來,這個打着官腔的人,就是他的頂頭上司,被稱爲殺人惡魔的特務頭子戴笠,喬家才立刻覺得心頭一冷,驚出一身的冷汗來,他急忙說道:“處長,卑職明白了,馬上取消這次任務。”
“嗯。”那一頭的戴笠放下了電話,對楊霞說道:“簡直就是胡鬧,一個米行的老闆,竟敢隱匿糧食,剋扣不放,無法無天。”
這個名字叫做楊霞的女子,如果雷子明在這裡看見了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個從山溝溝裡出來的女子,自從在楊樹溝跟她的父親楊天嚼走了以後,雷子明就沒看見這一家人,他是絕對不會想到,以前的那個單純的村姑楊霞已經看不見了,她成了戴笠眼裡的紅人,也成了他的情婦之一,至於楊霞的變化爲什麼會這麼大,就不是這篇小說要交待的了。
楊霞聽到戴笠這麼說,也跟着說道:“那個雷子明,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管不問。”
“我曉得,這個人,你瞭解嗎?”
“不太瞭解,我們在一起不過才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始終在抵擋保安團的追殺,這一次,真的要謝謝你。”
戴笠擺擺手說道:“你跟我還要這麼客氣嗎?沒事了,那個喬家纔沒那麼大的膽子,我的命令一向都是很有效的。”
到了早晨,牢門被噹啷啷打開,三個全副武裝的憲兵走了進來,拖起雷子明就走,雷子明身體一抖,震開憲兵,說道:“我自己走,不勞各位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昨夜把自己抓了來的那個憲兵少校就在外面等着自己,他上前啪啪啪把雷子明佩戴的軍官標誌和領花摘了下來,打落了雷子明的軍帽,揮揮手,說道:“押起來。”
五個憲兵如狼似虎一樣上前把雷子明按住了,雷子明一邊掙扎着一邊盯着那個少校詰問道:“我犯了什麼法?你們要如此待我?我不服,我不服。”
“哼,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這是憲兵隊,不是你的22團,你太囂張了,不服從憲兵管理的,就是叛逆。”那個少校指着雷子明的鼻子罵道。
雷子明很快鎮定下來,說道:“你以什麼樣的罪名逮捕我?”
“殺害無辜百姓,哄搶糧食,這個罪名,足夠你死十次的了。”
雷子明說道:“那麼,他囤積糧食,不賣給部隊,還算是無辜百姓嗎?我要見你的長官。”
“這裡我說了算。”少校很厭惡地擺擺手,憲兵把雷子明推搡在高牆之下,那個少校舉手說道:“預備。”
一陣槍栓聲響之後,雷子明閉上了眼睛,他是一個鐵血的軍人,殺人無數,就連鬼子的俘虜也不放過,回想起來,自己這輩子也算是值得了,夠本了,可是,這樣的死法簡直太窩囊了,雷子明以前想過這個問題,自己也許會被鬼子刺殺而死,也會會死在某一個戰場上,沒想到卻是被自己人殺死的,他不服,真的不服。
一個憲兵走過來喝道:“跪下。”
雷子明瞪着他的眼睛說道:“我不跪,讓我看着,你們的子彈是怎麼殺死抗日軍人的。”
那個少校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說道:“閃開,馬上要開槍了。”他指的是那個上前讓雷子明跪下來的憲兵。
五名士兵舉起了槍,瞄準了雷子明全身的要害部位,雷子明的眼睛瞪得溜圓,看着那些士兵。
“住手。”這一聲喊,讓緊張對峙的雙方感到很意外,就連雷子明也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他擡頭看了看那個發出命令的男子。
只見他年紀在四十七八歲上下,應該是是一個文職的官員,在他的身上雷子明感受到一股子殺機,雷子明絲毫不懼,跟那個人對峙起來,喬家才無意跟雷子明有深度的交往,他對那個執行命令的少校說道:“把雷子明放了吧,讓他戴罪立功,有本事去殺日本人,不要在中國人自己的身上撒氣。”
雷子明有心反駁他幾句,想了想還是算了,沒必要在這些口舌之爭上費力氣了,他很冷靜地看着喬家才說道:“謝謝。”
“你跟楊霞是什麼關係?”
“什麼?”雷子明心想,楊霞?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說過,他說道:“是男人還是女人?”
喬家才搖搖頭,沒有回答雷子明的問話,轉身走了,等他走遠了,雷子明小聲問那個少校說道:“他是誰啊?”
“你不認識他?”少校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雷子明搖搖頭說道:“我們是外面來的部隊,在長沙沒有熟人的。”
“他的名字叫喬家才,你記住了?”少校的話語裡含着深意。
雷子明愣住了,喃喃地說道:“什麼?他就是喬家才?”原來,他就是被自己一槍斃掉的那個米行的老闆,從那個少校的表情上看,自己被抓就是喬家才下的命令,軍統的權利很大,可以隨意在軍隊和政府機關抓人,而不需要請示任何人,也不需要對任何長官彙報,他們只服從戴笠的指揮,正因爲軍統的殺人權利太大,纔會讓人感到恐怖,如果是一個清正廉明的執法機關,人們沒必要去害怕的。
雷子明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對軍統的人感到深深的恐懼,他沒敢多呆,立刻回到部隊,憲兵隊抓人沒有手續,放人更無須開出證明,雷子明就是有理也沒地兒說去,就是上司,許良玉師長也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