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重慶府之爭應該算是落下帷幕。
秦寒兩進兩退,應該不至於再來進取重慶府。
城頭屠夫忽的笑了聲,道:“嶽將軍真是我朝悍將啊,嘿嘿,俺這就去宰頭豬,孝敬軍爺們去。”
說罷,他笑眯眯走下城頭。
而在他旁邊的百姓,因爲他這句話,看向嶽鵬和那數十騎的眼神,也悄然有了些變化。
嶽鵬這個名字,算是真正紮根在他們的心中了。渾身疤痕,僅帶數十騎獨對數萬大軍,這樣的壯舉,古今罕有。
雨停。
天邊火燒雲顯得格外燦爛,當真如同熊熊燃起的火焰,染紅半邊天闕。
白馬軍從青山旁繞過,已經不見蹤影,泥濘不堪的官道上徒留無數重重疊疊,混亂不堪的馬蹄印記。
嶽鵬偏頭看向旁邊君天放,總算是重重鬆口氣,輕聲道:“回城。”
他剛剛若說不緊張,那定然是假的。
有許多人能做到視死如歸,可能在死亡面前真正做到心靜如水的,那絕對不多。
數十騎掉頭,馳進城內。
城頭百姓們也逐漸散去。
等得數十騎再回到茶館外,嶽鵬和君天放直接進了茶館。
嶽月還未醒轉。
茶館內供奉見得嶽鵬和君天放回來,有人匆匆問道:“嶽將軍,如何了?”
嶽鵬輕笑道:“白馬軍已經退去。”
衆供奉便也都露出喜色來。
等不多時候,屠夫竟然真一人扛着一頭白花花肥豬出現在茶館外,“嶽將軍,草民獻上肥豬一頭,給嶽將軍犒賞軍士。”
守在門外的天魁軍輕騎們都有些發懵,隨即暗暗吞嚥口水。
這些天來火速趕往重慶府,直到現在才稍稍消停,他們可是有些時日沒有沾過葷腥了。
茶館內,嶽鵬聽得喊聲也是微愣,走出茶館,看到屠夫和豬,也是微愣,然後輕笑道:“多謝了。”
屠夫扛着肥豬走進茶館。
嶽鵬想起之前屠夫要銀子的事,輕笑道:“軍情處真捨得送這肥豬給我們?”
屠夫笑道:“這豬,是草民養的,和軍情處無關。”
嶽鵬再度道謝,顯得要真誠許多,“多謝了。”
屠夫呵呵笑,不再說什麼。
他雖然不算是正規大宋軍卒,卻也是心向大宋之人。剛剛嶽鵬在城門之舉,讓得他也是心生敬佩。
夜色悄然降臨。
重慶府外兩支大軍緩緩而行。
西夏軍往北,白馬軍往西,各有數萬。
一座孤城,橫亙於青山疊嶂之中,卻僅僅只有數十士卒守城。
白馬軍中。
有將領驅馬行在秦寒車輦旁側,到這時,終是忍不住輕聲對着車輦裡問道:“秦帥,怎的突然撤軍?”
秦寒和四個破軍學宮老頭坐在車輦裡。
有清冷的聲音傳出車輦,沒有什麼波動,“這是主上命令。”
剛剛問話的將領神色微凜,再也不敢多問。
時間過去數日。
肖玉林、劉子俊等人率領大軍還未趕到重慶府。
秦寒所率大軍之中,鐵馬、虎賁兩軍趕往潼川府,秦寒率着鹿角軍則是直接退回到了潼川府路節度所在的瀘州郡。
這乃是蜀中之地經濟、政治中心,較之潼川府、嘉定府都還要繁華幾分。
蜀中白馬軍中最爲精銳的麒麟軍便是駐紮在這裡。
瀘州郡內剛下過雨,青山蔥翠,偌大城池內外白霧輕揚,顯得分外清新,如同人間仙境。
有挑夫挑擔入城。
有車馬緩緩行於官道之上。
宋元之戰數十年,都沒有波及到這個地方。讓得這裡繁華一如往昔。
因盛產蠶桑、麻織,在沿海城池及海外流求等地千金難求的蜀中織錦在這裡便顯得頗爲常見。
路上有尋常公子哥,看神情應該並非是家境十分殷實的那等人家,卻也穿着上好蜀錦。
走馬觀花,玉人相隨。
這裡的公子哥們,比之廣南西路、荊湖南路等地的公子哥實在是要愜意得多。
秦寒率着剩餘的鹿角軍入城,也並未在瀘州郡內外驚起什麼波瀾。
入城以後,鹿角軍中將領帶着大軍趕赴軍營。秦寒則是僅僅帶着四個破軍學宮老頭直接往府衙而去。
除去車伕,再無人相隨。
到得府衙外,秦寒出示令牌,帶着四個老頭剛剛進府,已經有老僕在門內等候着,見到五人,施禮過後便帶着五人往裡面走去。
到某間雅室內。
檀香飄溢。
那原本在鬼谷學宮的高深莫測公子哥就坐在屋內,玉玲瓏也在,卻是在旁邊站着。
秦寒和四個老頭都不敢怠慢。
秦寒跪倒在地,直接道:“主上,秦寒有負主上重託,未得重慶,請主上降罪。”
四個老頭也都是帶着恭敬之色揖禮,“主上。”
公子哥面上清淡,只是稍稍擡手,“都進來吧!”
五人這才走進房間。
玉玲瓏在旁側不見什麼動靜,直到公子哥開口說泡茶,她才走到旁邊去泡茶。
公子哥讓四個破軍學宮老頭坐下,眼神落在秦寒身上,問道:“你可知此次你錯在哪裡?”
秦寒又跪倒在地,低聲道:“秦寒應在重慶府內剛和嶽鵬相遇時,就喝令大軍將他和那些天魁軍全部斬殺的。”
公子哥輕輕點頭,“你知道就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都已經讓震天軍轟炸他們,卻被那嶽鵬三言兩語喝得心神失守,退軍出城,真是愚蠢。與其如此,你還不如直接率軍出城的好,總不至於如今這般沒吃到羊肉,反倒是沾了滿身騷氣。”
秦寒低頭,“秦寒知罪。”
公子哥又道:“猶豫不決是領軍大忌,我還真沒想到,連你都會犯這樣的錯誤。你讓四位前輩到重慶府內行刺嶽鵬、李望元,倒也勉強能算是一記妙招,先讓那些供奉們闖虎穴,更是能錦上添花。但是你再失敗以後,還率領大軍前往重慶,就當真是失去分寸了。你可想過,你若是率軍斬殺嶽鵬,強行佔取重慶府,後果會如何?”
公子哥站起了身,“身爲主帥,你滿腦子都只是想着如何取勝,卻忽視大局,意氣用事,這點,讓我很是失望。看樣子,什麼學宮百年難遇兵家奇才,以及之前在宋軍中的運籌帷幄,這些虛名已經讓得你反受其累了。你要記住,作爲主帥,不要太過計較一時勝敗,古往今來,多少常勝將軍歿於一役?生前盛名一朝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