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徑直往村子裡躥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衆人眼前。
趙洞庭鼻子動了動,輕聲道:“元真子天師,好似有些血腥味。”
他跟着大軍已是經歷過許多次殺伐,對血液的味道頗爲敏感。
元真子點了點頭,“貧道也聞到了。”
衆道士都在後頭駐足,等着進村的洪無天再出來。
然而,過數分鐘後,有道身影忽然到村口,見到衆道士,便折轉方向,往山上躥去。
他身形迅捷如野獸,好似就是野人似的。
“休跑!”
緊隨其後,洪無天的身影也出現在衆人眼前。
元真子、許夫人、鐵離斷等人神色微凝,當即各是向着那“野人……”追去。
野人回頭,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吼,整張臉上髒兮兮的,佈滿猙獰。
然後,他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深山中躥去。
趙洞庭本也欲要拔腿去追,可看到野人的臉,卻是怔在原地,失聲驚叫,“樂前輩!”
剛剛那野人好像是樂無償。
這由不得趙洞庭不驚。
他雖然現在修爲已經連上元境都沒保住,跌到中元境後期了,但眼力較之以前也不知道要厲害多少。
他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這個野人臉上雖然髒兮兮,而且看起來跟野獸無異,但那張臉,分明就是樂無償。
樂無償怎會出現在這裡?
驚叫過後,趙洞庭連連喊道:“幾位前輩,他是樂無償前輩,休要傷了他。”
拔腿急追,身形快到極致的洪無天等人眼中都是泛過驚色。
他們沒有趙洞庭這般熟悉樂無償,是以剛剛雖然也瞥到野人的臉,但也卻並未往樂無償身上想。直到此時聽得趙洞庭喊出這句話,洪無天和許夫人兩人才恍然發覺,這野人長得真的好像樂無償。
當下幾人更是緊追不捨,跟在樂無償的後頭,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趙洞庭知曉自己追不上,站在原地,兩道劍眉緊緊蹙着,心中不斷地想,“樂無償前輩怎會在這?”
而且看起來,樂無償的情況顯然很不對勁。
他外出尋找小舞丫頭,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到底遭遇了什麼?
以樂無償的修爲,趙洞庭實在想不到有什麼事能夠將他變成這樣。
“進村!”
回過神來以後,趙洞庭往村子裡走去。
元袖子等龍虎山祖師都知道他的身份,自然是連忙跟着往村子裡走去。
穿過村前的泥土小道,越往裡頭,血腥味便很是明顯了。
趙洞庭點起火把,走在最前頭,剛入村不遠,就看到有屍體躺在地上,雙目圓瞪着,整個胸口血肉模糊。
他的胸膛是被人以巨力硬生生拍下去的,連骨頭都冒了出來。
這慘烈的死狀,讓人觸目驚心。
有道士持着火把走到前頭,接連發出驚呼聲。
在這些房屋羣的空地上,竟是躺着足足有數十具屍體,橫陳凌亂。
“苗民……”
趙洞庭看着地上的屍首,神色更爲不解,嘴裡呢喃。
他又走到前面去看,接連看過數具屍體,發現這些死去的人都是苗人,穿着很傳統的苗民服飾。
他在廣西時,見過這樣的苗民。
可這裡是福建、江南東路的交界處,大山中怎會有苗民的村落?
看他們死狀,都好似是被野獸殺死的似的,個個死狀悽慘。
這是樂無償所爲?
趙洞庭心中泛起強烈的不安。
這十有八九是樂無償所爲了,他有這樣的實力,而且他的精神狀態明顯很不對勁。
這些苗民有些人手中還持着武器,可從傷口上看,都是被幹脆利落的殺死。個個眼中都還彷彿殘留着極爲濃烈的驚恐。
一團濃濃的疑雲籠罩在趙洞庭的心頭。
他向着旁邊幾乎已經沒有多少光亮的深山中看去,只希望洪無天等人能夠將樂無償給擒回來。
或許,如此可以知道樂無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繼續往村內深處,到處都躺着苗民屍首,足足有數十人之多。
有道士跑到房屋裡查看,然後跑出來,向着元袖子等人稟報,屋裡頭同樣也有屍體。
整個村落,竟然沒有留下任何活口,連在襁褓中的嬰兒都被殺了。
這太慘烈了。
衆道士不知道樂無償的身份,個個義憤填膺。
趙洞庭坐在空地上,沒有去理會那些道士們的議論,怔怔出神。
他自然不可能不擔心。
樂無償不僅僅是他的師父,還是他的恩人,是樂嬋、樂舞的父親。
可是,等過十多分鐘過去,洪無天等人從深山中出來,走到村落裡,卻是並沒有能抓住樂無償。
“跑了。”
幾人走到趙洞庭的面前,都是惋惜。
趙洞庭擡起頭,道:“幾位前輩看清楚那人的臉了嗎?”
說話間,他的眼神緊緊盯着洪無天。
洪無天搖頭,“他只是跑,並沒有再回頭。皇上,也許他不是樂賢弟,你別太擔心了。”
“不。”
趙洞庭道:“我看清了,他應該是樂前輩無疑。”
那個“野人……”能夠殺害這麼多苗民,且在洪無天等人的追擊下逃跑,實力不簡單。這更讓他肯定心中猜測。
洪無天輕輕嘆息,不再說話。
他心裡又何嘗不覺得那是樂無償?
可樂無償好好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殺害這些苗民呢?
洪無天、許夫人心中同樣是滿滿的疑惑。
衆道士將苗民們的屍體從屋內擡出來,擺在村落中的大空地上。
老人、小孩、嬰兒、婦女,足足三百餘具屍體被堆積起來,場面讓人觸目驚心。
道士中的許多女人帶着小孩走遠了去。
這樣的場景,真的能讓人做噩夢。
許多道士圍繞在屍堆旁,盤膝而坐,唸誦龍虎山的經文超度這些亡魂。
有人找來柴禾和燈油,打算將這些屍體焚化。
誰也不忍繼續看着這樣的慘狀。
“等等!”
而就在元真子要點燃柴禾的時候,趙洞庭突然出了聲,“先不要焚燒這些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