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哥！烏鴉哥！醒醒！”
“我#￥%……”
烏鴉含胡不清地罵咧一句，心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睜眼，立刻蹦起來，忙不迭問：“你們怎麼樣？沒受傷吧？”
紫煙和狼孩回來了，看起來並無大礙，不僅沒有大礙，身上還散發出炭火和燒烤的氣息，好香啊，烏鴉和豹肝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喚起來。
“有天空的護佑，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紫煙從容不迫，她曾也是部落的首領，率領着數以百計的族人，即便是火山崩於面前，也面不改色，如今的遭遇還不足以令她驚慌失措。
兩人帶回來一些食物，已經涼了。
“去外面吃吧，我給你們熱熱。”
“外面？”
烏鴉和豹肝跟着紫煙和狼孩走出茅草屋，這才發覺守在屋外的獵人已經撤掉，仍然有幾個人在遠遠地監視，但似乎沒有要限制他們行動的意思。
日已黃昏，海水潮落至最低處，一羣少男少女追逐浪潮，撿拾遺落在沙灘上的海生生物，落日的餘暉勾勒出一道道青春活潑的剪影。海風拂過屋檐，撥動着檐下懸掛的海螺和貝殼，發出清脆的聲響。
營地裡不再有前兩日摩肩接踵的盛況，客人們幾乎都離開了，就連貝兒也已率領族人踏上歸程，他之前是來告辭的，還說貝丘部落永遠歡迎他們，要不是已經睡下，烏鴉肯定一口濃痰啐他臉上。
四人圍坐在火塘旁，食物的香氣隨着熱氣飄散開來。
“你們不吃？”
“我們吃過了。”
烏鴉和豹肝都有些餓了，也就不客氣，悶頭享用晚餐。
吃飯的時候通常不言語，所以兩人沒有吭聲，只是聽紫煙講述來龍去脈。
狼孩冷不丁來一句：“其實那個距離，我有把握在她使用黃石的力量之前制服她。”
“幸好你沒有那樣做。”
紫煙太瞭解她的本事了，她就是一頭直立行走的狼，瞧星月那病懨懨的樣子，想來一撲就倒，在狼孩手底下決計撐不過一招。
“想要打敗狼羣，先要打敗狼王。如果那時抓住星星祭司，我們不僅可以奪回黃石，還能想辦法脫身。”
“人不是狼，對付的狼的方法不適用於人。且不說星星祭司有沒有把黃石帶在身上，就算在她身上，星雲也絕不會善罷甘休，你以爲他爲什麼關着烏鴉和豹肝？”
星雲的言行舉止令紫煙想起了赤焰。山上部落的三個祭司，她是精神領袖，青焰年紀大了不怎麼管事，赤焰纔是實際的管理者。能夠憑一己之力管理數百上千人的部落，做到令行禁止，絕不會是心慈手軟的笨蛋。
星月則像是這世界上的另一個她，一看就是從小長在蜜罐裡，被族人照顧得太好了，沒有經歷過什麼糟心事，因此會比她哥哥好相與。
紫煙打從一開始就選定星月爲突破口，她很清楚該如何同另一個自己打交道。
烏鴉吃幹抹盡，抹了抹嘴，又將沾滿油漬的雙手在皮裙上蹭了蹭，有些詫異地問：“所以你只是講了個故事，她就把我們放了？這麼簡單？”
“沒有黃石，我們四個又能有什麼威脅？而且，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故事……放心吧，現在我們是最尊貴的客人，他們遲早會把黃石交還給我們。”
紫煙言之鑿鑿，烏鴉和豹肝對視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不知道她哪兒來的自信。
……
“我們一脈的力量傳承自女媧，這顆黑石也是女媧補天遺留下來的，我們都是她的後代！”
星月將女媧補天的故事轉述給星雲，瞧見哥哥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臉色也逐漸變得凝重。
“被嚇到了吧？我也嚇壞了，誰能想到天空也會像大地一樣裂開呢？真是可怕！”
“嗯……”
星雲的關注點不在故事本身，故事再可怕，也終究只是故事，嚇不倒他。
他更關心另一件事：“五色石……除了黑石和黃石，另外三顆是不是在天空氏族手上？分別有什麼功能？”
“我沒問，但聽紫煙說，天空氏族的巫師也是女媧的後代，而且她的力量遠比紫煙和狼孩強大，可能也比我強大。”
星雲的臉色更難看了。
其實在一開始他就猜到這個天空氏族可能不簡單，尋常的部落，早就把狼孩和紫煙當祖宗一樣供起來了，說得好聽點是供養，說得難聽點便是圈養，豈會放任她們拿着珍貴的黃石到處亂跑？
也因此，這次搶奪黃石，他行事留有餘地。
放在以往，幾個外族人，別說是來自很遠以外的地方，就算是臨近部落的人，殺了便殺了，他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拳頭纔是硬道理，星星部落夠強，在這一帶是橫行慣了的，縱使殺人越貨，誰敢不服？
星雲原本以爲，他現在手握黑石和黃石，獵人們也都被鋒利的星核武裝，而天空氏族隔着十萬八千里遠，假使幹仗，他們先要長途奔襲，應該來不了多少人，不足爲懼。
但現在，他發覺對方或許只需派一個人來就夠了：那個巫師……
另外三顆五色石有何種功能，是否極具攻擊性，誰也說不準。
“我感覺她們不像壞人，貝兒也說了，她們在貝丘部落生活了一年，很好相處，還幫了他們不少忙呢！”
星月明顯變得話多了，笑容也更加明媚，肉眼可見的高興。
她和紫煙還聊了些生活上的事和小時候的經歷，這些事她沒有告訴她哥哥，也沒必要告訴他，星雲固然疼她愛她，但他畢竟不是祭司，更不是女人，有些事，他永遠不會懂。
她不明白什麼叫一見如故，但她現在對紫煙懷揣着的正是這樣一種感情，紫煙對她的瞭解，在某些方面還要超過她哥哥。
星雲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時不時嗯一聲，心裡卻在暗暗盤算着。
他叫來星塵，吩咐道：“那兩個男人，放他們出來吧，以後也不必看管了，只要他們不鬧事，就把他們當作客人對待。”
“萬一他們想逃跑呢？”
“他們不會逃跑的。”
星雲語氣篤定。黃石還握在他手裡呢，能逃到哪裡去？
星塵領命而去。
星月有點意外，看着哥哥沒有說話，眨了眨亮晶晶的眼，彷彿在詢問緣由。
星雲露出寵溺的笑容，說：“你都這樣說了，我當然要相信我妹妹的判斷。”
“那我以後可以找她們玩嗎？”“當然，你可以多問問有關天空氏族的事和另外三顆五色石的功能，對了，黑石和黃石得交給我保管。”
“你還是懷疑她們……”
“這不是懷不懷疑的問題，這是對族人負責的做法。黃石的力量你是知道的，可以很輕易令大地塌陷，引海水倒灌，造成毀滅性的傷害。這種可怕的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裡纔是最保險的。星月，你年紀也不小了，身爲祭司，應該事事以部落爲優先，而不是總想着自己高興。”
又被教訓了呢……星月吐吐舌頭。
“知道啦。”
她將黑石和黃石交給星雲保管，召喚星星的過程極其耗費精力，一般只在祭祀期間進行，平時用不上，若是天天召喚，估計星星也受不了。
“剛祭祀完，你好好休息吧。”
星雲走出星星祭司獨享的貝殼屋，星塵迎面走來。
“辦妥了？”
星塵嗯一聲，說：“我讓星河帶了幾個精明的小子遠遠盯着，出不了岔子。要我說，不如以那兩個男人的性命爲條件，逼她們就範。”
星雲搖搖頭：“不妥，我們可能低估了那個天空氏族，就這樣吧，虎皮部落已經答應了要替我們打聽消息，距離下次祭祀還早着呢，不着急。”
星塵露出詫異之色，他了解星雲，知道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卻似乎對那個遙遠的天空氏族有所忌憚，真是咄咄怪事。
“要是那個天空氏族不好招惹呢？”
“那就得靠我妹妹了。”星雲說，“你知道，在親和力這方面，她比我強。”
……
張天從四人的祈禱中大致拼湊出整件事的脈絡。
壞消息：黃石被搶了。
好消息：人沒事，而且在未來可預期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會有事。
原始人可不會講什麼仁義道德，星星部落不撕票的唯一理由，自然是四人背後的勢力。
身在異鄉，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強大的“祖國”。
紫煙顯然明白這一點，因此故意透露給對方五色石的存在，雖然沒有明說另三顆五色石就在天空氏族手上，但已足以讓對方心存戒懼。
巧的是，有關天空氏族的信息恰好在這之前隨着虎皮部落一同抵達海邊，有人作證在先，再加上實打實的高品質貨物，更顯得天空氏族深不可測。
換作張天是對方，一定會想辦法打聽更多的消息。
但對方絕對想不到，狼孩一行每天都在向他提供最新資訊，而且是一手的情報，他甚至連星雲昨晚吃的什麼都一清二楚。
以目前獲知的情報來看，星星部落的技術水平並不比同時代的部落強，只不過，他們經年累月地召喚星星，積攢下不少隕鐵，幾乎人手一把鐵製武器，以魚叉、長矛爲主，在漁獵和爭奪地盤時有巨大的優勢。
附近的部落沒有沒捱過打的，對星星部落都是畏多過敬。
只是鐵製武器倒沒什麼，有五色石這種不平衡的機制在，冷兵器不值一提。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黃石。
黃石雖然不是攻擊性武器，但只要操作得當，仍然可以造成可觀的輸出，也不知道那個星星祭司的能力如何。
大概率不如林鬱，身爲穿越者，這點福利應該是有的。
張天一點兒不慌，林鬱加赤石等於這個時代的核武器，真要打起來，她一個人就可以滅了對方全部。
當然了，這是下下策。
據烏鴉估計，海邊生活着好幾千人呢，再加上河東的各部落，若是將他們全部收歸麾下，信仰值說不定能夠破萬。
按照遊戲的設定，信仰值每提升一個數量級解鎖一個新技能，十萬這輩子別想了，破萬還是有機會的。
林鬱得知此事後竟然有點高興。
“看來我們要去海邊走一趟了。”
她老早就盼着這一天的到來，盼着集齊五色石後穿越回現代，這是她唯一的期望了。
不比魂穿的張天，身穿來的林鬱多多少少會有些年齡上的壓力，張天可以理解。
雖說林博士自幼便是童顏貧乳，時間彷彿也格外偏愛她，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一丁點兒衰老的跡象，但到底已經年滿三十，人家三十歲都離異帶兩娃了，她還跟着一羣原始人傻混，實在悽慘。
“放屁！你才三十呢！”年齡是女人的大忌，林鬱是萬萬不可能承認的，“穿越過來的時間憑什麼算我年齡！我才二十五，不，十八！你再叫我姐我打死你！”
張天不懷疑她的能力，赤石在手，幹碎他是秒秒鐘的事。
他知道林鬱在口嗨，因爲她從未殺過人。
林鬱加赤石等於核武器沒錯，但這個武器在關鍵時候是否用得出來，現在還是個問號。
當然了，用不上最好，但要去海邊走一趟，就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所以，之後的日子，一有機會張天就讓林鬱練習殺生，將動物活活燒死，讓她提前適應浴火者的慘叫，讓她逐漸硬起心腸，以後面對敵人才不會心慈手軟。
很殘忍，卻是生存的必要之惡。
生活在茹毛飲血的時代，誰也別想當聖人。
儘管林鬱迫不及待，短期內應該是不會去的，除非發生什麼重大的變故。
就像江河說的那樣，海邊太遠了，以現有的船隻，一趟頂多去幾十個人，航行的風險比本地土著的威脅更高。
現在，狼孩一行性命無虞，黃石嘛，說實話，是星星部落保管還是狼孩保管對張天而言沒差，以後總能取回來。
在動身之前，把銅礦找到並開採出來纔是第一要務，之後進行冶煉、鍛造，接着用銅器去開採其他礦物……要做的事可多了。
張天揉揉眉心，不管怎樣，先過好這個冬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