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部落的族人再次翻過大雄山，踏上這片桃源之地，已是七天之後。
這次是牛母親自帶隊。在聽了牛娃等人描述他們的所見所聞，看了他們帶回去的陶器和麻布之後，她再無顧慮，毅然決定久違地出一趟遠門，同天空氏族結爲同盟。
隨牛頭部落一同前來的，還有大魚部落。
大魚部落和牛頭部落是多年的友鄰，離得較近，又都是偏安西陲的小部落，因此時常往來，有什麼好東西，也都優先內部交換，有那麼點兄弟部落的意思。
就在張天率衆離開不久，大魚部落的族人一如既往地帶着滿滿的魚獲來到牛頭部落。
大魚部落住在河邊，以捕魚爲業，夏季是豐收的季節，吃不完的水產品便製成魚乾，貴的拿到集會上交換，賤的留作自己的口糧。
河西的各部落集會行之有年，以物易物的原始貿易相當發達，各種貨物雖無明確定價，但仍有高低貴賤之別。
尤其是魚類，這一帶的部落沒有不捕魚的，只不過有的部落坐擁地利，水產品豐富，有的部落就只能撈點小魚小蝦。
總之，大家都是吃着魚肉長大的，哪種魚稀少，哪種魚氾濫，哪種魚刺少肉嫩，哪種魚刺多有毒，人們心裡跟明鏡似的。誰要是敢拿着雜魚或者毒河豚去招搖撞騙，屎都能給他打出來。
每逢豐收的季節，大魚部落便會將一部分魚獲帶到牛頭部落，先同他們交換。
然而今時不同以往，他們一到牛頭部落，就聽聞了那個令他們無比震驚的消息：山的一邊住着一個比星星部落還要強大的部落！
事實上，星星部落有多強大牛頭部落的族人也不清楚，這是他們一廂情願的說法。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自然是希望友善的鄰居越強大越好，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個部落起飛了，周邊的部落也都跟着沾光。
大魚部落將信將疑，自他們的祖先在這一帶定居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山的另一邊有一個強大的部落，怎麼突然就冒出個天空氏族？
但他們的鄰居描述得十分詳細，諸如天空的偉力、草地變樹林、人死後化作星星，還有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媧補天的故事……聽起來不像編的。
直到牛娃等人歸來，帶回來許多珍貴的陶器和無比輕薄的麻布，讓他們大開眼界，大爲震撼，聽說是免費贈予的，更是羨慕到質壁分離！
鐵證如山，由不得他們不信。
爲首的魚腸當晚便帶領族人仰望天空，向天空祈禱，隨後取消了返程的計劃，派一個族人回去報信，大部隊則隨牛母踏上征程。
他們要去桃源之地親眼見識一番，如果也能獲得免費的陶器和麻布，那就再好不過了。
……
在牛娃等人離開之前，張天就同他們說好了，必須由牛母代表整個部落前來參加結盟儀式，牛頭部落才能真正成爲天空氏族的一員。
他料定牛頭部落無法拒絕，但沒想到他們還買一送一。
張天再度充當導遊，帶領大魚部落參觀各處生產區域和公共建設，同時給他們畫餅，聲稱只要加入天空氏族，帶領族人遷來此地，就能享受到吃不完的美食、優質的陶器、漂亮的衣服和免費的教育。
在桃源度過的第一天，大魚部落的族人盡數淪陷，正如牛娃所說，這裡的生活和他們熟知的截然不同，只是翻過了幾座山，簡直就像抵達了另一個世界！
除了陶器和麻布，還有太多的新事物等着他們探索，別的不說，光是蹺蹺板他們就能玩一年！
當晚，他們旁觀了結盟儀式的全過程，並得知來年開春，牛母將率領全體族人“移民”至桃源，從此不再有牛頭部落，只有天空氏族。
眼看窮哥們要雞犬升天了，魚腸再也坐不住，連夜找到天空祭司，恭敬地表達了自己強烈的想要移民的意願。
“這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還是你們所有人的想法？”張天問。
“我和我的同伴都這麼想，但我們只能代表我們自己。等我們回去，我會告訴我的族人，我相信我可以說服他們！”
張天微笑道：“不管你的族人怎麼想，只要伱們願意遵守桃源的規矩，就可以遷徙來這裡生活，成爲天空的子民。”
魚腸略有些動搖，想了想，最後還是堅持己見：“我會說服他們的！”
“好，那等葉子開始變黃，我們會和牛頭部落一起前往集會，到時候會路過你們的地盤，希望你們已經做出決定。”
歃血爲盟後，牛母其實很想立刻“舉國”遷徙，是張天制止了她。
牛頭部落雖然是個小部落，但仍然有近一百號人，少說也要新建十座集體宿舍，而今秋季集會在即，雙方都要爲此做準備，時間太趕了，因此張天提議明年冰消雪融後再遷過來，正好趕上春種。
當然了，這個冬天，牛頭部落可以派一些年輕人來桃源上學，主要是學習語言，提前適應新的環境和新的集體，順便可以參加祭天儀式和運動大會，體驗一下假期的生活。
……
盛夏的酷熱隨着時間一天天消減，森林的色彩正在逐漸改變，楓樹和山核桃樹依然披着夏日的盛裝，白蠟樹的顏色已經褪去，最外層的樹葉出現了斑駁的黃點，偶爾有幾片落葉墜下來，給落葉堆表面鋪上新的一層，動物踩上去，便會發出一陣寧謐的吱嘎聲。
被選中前往秋季集會的族人開始收拾行囊，營地裡一派忙碌的景象。
族人大多有參與部落大會的經驗，秋季集會與部落大會有相似之處，但顯而易見的，這一帶的氣候還算溫暖，部落的數量肯定比苦寒之地多，因此秋季集會的規模會更加盛大！
渴望社交、愛湊熱鬧的基因蠢蠢欲動，令人們興奮不已。沒被選中的人無比懊惱，但也怨不得別人，因爲人選是通過抽籤決定的，這是非常公平的方法，怪只怪自己運氣不好，註定了要留在家裡苦哈哈地秋收。
但奔赴秋季集會也不輕鬆，據牛母所說，從桃源出發，至少要經過十天左右的長途跋涉，來回就是二十天，加上在集會上停留的時間，這一趟下來得要一個月。
哪怕是觀光旅遊一個月，也累得夠嗆了，何況還要跋山涉水。
這次帶去交換的東西以麻製品爲主，包括衣物、鞋襪、被品、漁網等等，輕巧便攜，而且是其他部落沒有的東西，比陶器的性價比高。
漁網其他部落也有，但因爲紡線技術落後，因此編出來的漁網切水性不好，性能較差，張天帶漁網去倒不是爲了交換，而是爲了展示先進的技術，宣傳天空氏族，以吸引人才。
陶器也帶，數量相對少一些，以小型的陶器爲主，也包括一些陶製的工具，比如紡錘、網墜、陶鼓之類的。此外還有食品和生活用品，像什麼果酒啊、梳子啊、油燈啊、肥皂啊……
收拾妥當，在一個涼爽的清晨，出發！
由張天和林鬱帶隊，一行共十八人。
氏族裡的事務由各部落的酋長代理，這是第三次收穫了，族人們早已熟悉整個流程，即便張、林二人不在，他們也可以做得很好。
抵達牛頭部落時，對方也已準備就緒。
他們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多，部落最主要的貨物活牛，遵照天空祭司的指示，他們將不再對外交換，以後要全部收歸氏族所有。
這個夏天，他們活捉了很多頭牛，遠比以往捉得多，公牛母牛都有。
張天數了數，一共十七頭，十一頭公牛，六頭母牛，全是成年牛，其中兩頭母牛懷有身孕。
先讓牛頭部落馴養着，等明年春天遷徙的時候，再讓他們把牛趕到桃源來。
明年春耕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順利的話，耕秋田的時候或許就能用上牛力。
在牛頭部落休息一日，然後由牛娃等人帶路，前往大魚部落。
走了一天半的時間纔到。
大魚部落生活在河邊，他們和河畔人的生活方式相似，在樹上建巢，以捕魚爲生。
不過這裡的水文要比河畔部落的複雜，河畔部落賴以生存的母親河是一條寬闊的主河道，這裡則是典型的溼地生態，河中叢生着一人高的蘆葦和水草，將水流切割成縱橫交錯的水道，划船行在其間，就像在迷宮中穿行。
見天空祭司和巫師大人被河中的景象所震撼，魚腸笑道：“這不算什麼！巨龜湖裡的蘆葦和水草才叫一個多呢！巨龜部落甚至用蘆葦和水草在湖裡紮起一座座浮島，直接在湖上安家！”
張、林二人對視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和好奇。
魚腸領着遠道而來的客人抵達大魚部落位於河邊樹林裡的營地。
魚腸信守承諾，從桃源回來後添油加醋地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竭力宣揚天空的教義，再配合珍貴的陶器和麻布，成功說服一部分族人仰望天空，向天空祈禱。
張天用老辦法，隨機挑選一名幸運兒託夢，那名幸運兒一覺醒來，已成爲天空堅實的擁躉，由他現身說法，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天空的懷抱。
早在他們出發之前，大魚部落就已經被徹底染成了藍色，張天的信仰值也隨之來到1848。
大魚部落的酋長魚目熱情地款待了他們，誠摯地表示願意與天空氏族結盟，成爲天空的子民。
張天說：“天空氏族是由各部落融合而成，因此結盟儀式需要由各部落的酋長共同執行，只有我和你是不行的。這個冬天，你們可以派兩個人來桃源學習，等冬天過去，你再帶着族人來桃源進行結盟儀式。”
畢竟還沒有結盟，張天只給他們兩個進修的名額，牛頭部落已經是天空氏族的一員，則沒有數量的限制。
魚目由衷地表示感謝，他知道這已經很照顧他們了。
在大魚部落休息一晚，第二天繼續上路。
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通往巨龜湖的這條路被無數人走過，道路平坦，雜草也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路好走，又是秋高氣爽的時節，這是自穿越以來，張天走過的最輕鬆的一次長途跋涉。
關鍵是，牛頭部落和大魚部落的人一點兒也不着急，全程都以正常的速度行進，途中也留夠了休息的時間。
三天後抵達大雁部落。
大雁部落，顧名思義，他們生活的水域有成羣的大雁出沒，這正是張天所需要的！
大雁即野鵝，是家鵝的老祖宗。
我國是家鵝馴化最早的國家，由鴻雁馴化而來，灰雁則是歐洲鵝的起源品種。
要搞養殖，怎能沒有家禽？既然這一帶沒有紅原雞，張天就只能把目光瞄準鴨和鵝。
溼地生態發達的好處之一，便是不缺水禽。
張天站在湖邊，放眼望去，這裡不僅有成羣的鴻雁，家鴨的祖先綠頭野鴨也遍地都是！
大雁部落雖然佔據了近水樓臺，卻還沒有發展出養殖業，牛頭部落好歹還嘗試馴養野牛，他們連馴養的打算都沒有，實在是暴殄天物，浪費資源。
也不能怪他們，怪只怪這片水域太過富饒，在這裡安家的魚類、水禽和爬行動物不計其數。沃土養懶人，既然漁獵已經足夠吃飽肚皮，誰還會生出馴養的念頭呢？
大雁部落是個中等人口的部落，共有兩百多人。
酋長雁羽一眼便發現了混在牛頭部落和大魚部落之中的陌生面孔，有些驚疑不定：“他們不是你們的族人吧？”
大雁部落和牛頭部落、大魚部落的往來不算密切，他們的族人大多數雁羽都不認識，之所以能夠一眼察覺到不對勁，純粹因爲這些人穿的衣服迥異於旁人。
不是獸皮，也不是樹葉或藤條，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材質，而且色彩各異，非常特別，令他眼前一亮！
不用張天親自出面，魚目和牛娃你一言我一語，十分積極地向大雁部落的衆人說明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