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嘯林泉佔山爲王,說好聽一點那叫替天行道劫富濟貧,說的難聽些那根本就的土匪馬賊之流,根本就上不了檯面。
若是是用公允客觀的眼光來看,所謂的山賊土匪之流,大多是些實在活不下去的貧苦之人,爲了掙一口飯吃不得不鋌而走險。
要是有吃有穿的,誰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去做山賊土匪呢?
那純粹就是吃飽了撐的自尋死路!
但凡只要是日子還能湊合下去,就會老老實實的耕田種地,而不是去做賊匪。
但是在羅剎國,山賊土匪之流卻是一個高尚的職業,從業者大多是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人,斯捷潘諾夫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斯捷潘諾夫,出身於中等貴族家庭,祖上曾經做過羅斯公國的法典官,他的母親曾經是莫洛佐夫大公的情人之一。
在東方世界,這就叫不守婦道,於他人私通那是要浸豬籠的,但是在羅剎國,卻被視爲一種榮耀,是件足以光宗耀祖的好事兒。
因爲出身好,斯捷潘諾夫一出生就擁有騎士頭銜,自幼就受過良好的教育,按照大明朝的說法,他就是典型的世家子弟。
因爲東西方文化的極大差異,斯捷潘諾夫這種所謂的世家子弟學習的不是溫良恭儉讓那一套,而是恰恰相反,他學習的是如何征服別人。
早在崇禎十二年,斯捷潘諾夫就糾結了一百多人,開始了對東方的擴張。
在張啓陽組建小吳莊民團的那一年,斯捷潘諾夫得到了幾個大商人的支持,組建了一支擁有四門火炮兩百多頭牲口的“遠征軍”,率領三百來人一度深入到外興安嶺一帶大肆掠奪。
當地的原始部族根本無法抵禦擁有火器的斯捷潘諾夫,讓他收穫滿滿,同時也進一步刺激了他的胃口。
後來他又通過行賄買了一個督軍的正式頭銜,搖身一變就從搶掠的匪幫頭子變成了正式官員,招募了不少懷揣着一夜暴富之心的搶劫犯和暴徒,還糾集了不少哥薩克人和韃靼人,拿着羅剎國的“私掠許可證”來到了東方。
作爲羅莎帝國的官員,當然不能說是來搶掠的,於是乎斯捷潘諾夫就想出了一個比較好聽的說法:東征!
斯捷潘諾夫把自己的軍隊命名爲“十字軍”,還打着東征的旗號,這倒不是純粹的牽強附會,確實是有些出處的。 wωω. тTk Λn. C O
歷史上的十字軍東征和羅剎國並沒有什麼關係,那個時代連羅剎帝國的前身基輔羅斯公國都沒有正式成型呢。
但是,斯捷潘諾夫的所謂東征,其實和幾百年之前的十字軍東征真的有幾分相似之處。
十字軍東征,號稱是宗教戰爭,據說是爲了打擊異教徒,其實根本就是有組織的入侵和搶掠,這和斯捷潘諾夫的目的完全相同。
而且他的這支“東征大軍”當中確實存在宗教因素:修道院是他的金主之一,給他提供了很大的贊助。
並且在他的這支軍隊當中,就有相當數量的隨軍教士。
這些教士當然不是來傳教的,而是爲了掠奪和發財的目的,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們說的大義凜然:把主的榮光播撒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把主的仁慈帶到世界的最東方。
衆所周知,羅剎過的修道院和歐洲的教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彼此之間爲了正統之爭鬧的一地雞毛。
但是打着傳教的幌子行掠奪之實卻是共通的,大家都在這麼幹。
這些天來,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大明朝的軍隊正源源不斷的朝着這邊開赴過來,斯捷潘諾夫正在積極備戰。
“韃靼人要和我們打仗了,這羣可恥的黃皮猴子雖然不堪一擊,但他們的人數很多,我們最好還是小心一點兒。”
這支所謂的東征大軍,雖然名義上歸屬斯捷潘諾夫統轄,但內部卻派系嚴重,並不是屬於他本人直轄。
這個很大的匪幫帶着明顯的西方色彩,更象是一個因爲共同利益而走到一起的團體,像極了英吉利人的“東印度公司”,具有典型的公司特徵。
修道院、大商人等等,都是他的資助者,完全可以看做是這個公司的股東,在大的事物上,必須經過“股東大會”的同意。
修士布托洛夫斯基代表着修道院的利益,而修道院從來就不是單純的宗教機構,在絕大多數情況,修道院本身就是大地主、大莊園主,和政府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
布托洛夫斯基修士穿着乾乾淨淨的的修士袍,很虔誠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上帝會保佑我們,那些沒有信仰的韃靼人,是骯髒和不潔淨的,他們竟然敢派軍隊過來,這就是最大的褻瀆。上帝的劍應該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懲罰,在我們的利益得到保證的前提下,可以出動兩百個護教騎士。”
在修士的眼中,大明朝就是韃靼人的一部分,在真多羅剎人的心目當中,往往會把東方人統稱爲韃靼人,這是一個明顯的蔑稱。
修士往往喜歡打着上帝的幌子行事,但是另外一個大股東卻表現的更加直接。
大商人哥德羅諾夫是高加索血統,曾經資助過帝國對於烏克蘭的戰爭,並且獲利豐厚,在他的心目當中,戰爭就是發大財的機會,所以毫不掩飾的表達出了直接的渴望:“應該狠狠的教訓那些黃皮猴子,用我們的靴子踩碎他們的腦袋,然後繼續向南,找到韃靼人的村莊和城市,搶掠他們的財物和糧食,用最痛快的手段侮辱他們的女人,奴役他們的男人,只有這樣他們纔會象綿羊一樣順從。”
作爲名義上的統帥,督軍大人斯捷潘諾夫當然贊同“股東們”意見。
作爲一個老牌的匪幫頭子,斯捷潘諾夫知道戰爭不可避免,但卻表現的更加謹慎:“雖然我們有足夠的理由蔑視那些愚蠢的黃皮猴子,而且我深信我們的每一個士兵都可以輕易殺死三個敵人,但是他們的軍隊好像很多,至少有兩三千人,或者更多一點也說不定。單純從軍事角度來看,當然也是出於爲各位負責的態度,我必須小心應對。”
用一根木棒指着桌子上的地圖,斯捷潘諾夫摸了摸修剪的非常整齊的鬍鬚,用很專業的口吻說道:“我準備派遣一支哥薩克騎兵,引誘他們來到這一帶,然後把他們統統殺死。至少要殺死很大一部分,這樣的話他們就會知道我們是絕對不可侵犯的。”
“只需要一場勝利,他們就會退走,因爲天氣是我們最好盟友。”斯捷潘諾夫說道:“我們有褐色堡壘可以作爲支撐,儲存的物資足夠我們堅持戰鬥至少半年,但他們卻沒有這樣的便利條件,他們只能在冰天雪地裡和我們作戰,只能等着糧食和弓箭從非常遙遠的地方運送過來。諸位先生們都知道這裡的地形是什麼樣子,不可能有大規模的運送。”
這裡的地形確實不適合大軍作戰,人數越多消耗就越大,而龐大的消耗往往會把自身拖垮。
這對於已經築造了配套堡壘並且儲存了大量物資的斯捷潘諾夫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優勢。
只要等到開春之後,雅庫茨克那邊的補給和援兵就從同吉爾河源源不斷的到達這裡,到時候就可以大舉南下了。
對於張三娃來說,盤踞在紅參河以北的羅剎人並不是最大的敵人,糟糕的天氣和艱險的道路纔是。
崇山峻嶺之間根本就沒有道路,極度的嚴寒和冰雪又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有時候,僅僅只是爲了通過一個隘口或者是一道山樑,就需要付出整整一天的時間。
天時和地利都不在我,但卻必須強行軍,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作戰,而是運送。
物資給養糧草輜重根本就運不上去,一再拖延會更加加劇後勤壓力!
“周國柱。”
“在!”
“你確定只有這一條路嗎?”
“我確定。”周國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從這裡往北,再走四天……以目前的行軍速度,可能還需要五天的時間……”
“好吧。”張三娃無奈的接受了現實,回頭望了望在雪原之上緩緩移動的隊伍,就好像是一羣黑色的螞蟻在緩緩蠕動,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你看看,羅剎人的堡壘是不是這個鬼樣子?”
周國柱脫下手套,接過那張紙看了看,用很確定的語氣說道:“對,就是這樣。”
紙上是一個堡壘的草圖,而且僅僅只是一個平面圖,這是張啓陽特意用炭筆勾畫出來的。
這是一座純粹的軍用堡壘,絲毫不考慮居民感受、生活便捷程度等等其他于軍事無關的因素。
堡壘的外部有很多個棱形的尖銳突起部,而不是如中原的城池那樣保持了基本的四方形,更不是單純的一圈或者幾圈城牆,反而更象是個縮成一團的刺蝟。
單純從這個外形就可以看得出來,試圖藉助兵力優勢進行蟻附強攻的想法根本無異於癡人說夢,這種構造的堡壘專門用來對付敵軍的蟻附式攻城手法,不論能不能攻佔,都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
“凸起之間相隔不遠,似乎是爲了便於相互支援,而且上面還有炮臺。”
周國柱說道:“這樣的大型堡壘有一個,還有兩個稍小一些的,除此之外,更有些小型的散佈在外。”
周國柱在小木棍在雪地上畫出羅剎人那邊的大致情形,張三娃不住的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