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在內務府當官,無論之前的關係怎麼樣,現在大家都是同僚了,那麼自然以後相處的機會要很多。
雖然不會去刻意討好誰,但是終究也不會去刻意得罪誰。
可是這個胡飛的態度卻不一樣,擺明了就是在得罪人。這就讓大家都非常不理解了。
不過自然也沒有人會選擇熱臉貼冷屁股。既然這個胡飛這樣的態度,也沒有必要再和他說什麼。
“既然如此,我等先告辭了,改日有空再拜訪。”於是衆人拱了拱手,前前後後都走了。
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後,胡飛臉上的表情就緩緩收斂了起來。
一個留着一抹八字鬍的小個子男子來到胡飛的身後,有一些擔心的說道:“東家,咱們這麼做怕是不妥吧?得罪這麼多人以後怕是日子不好過。”
胡飛看了一眼這個小個男子,神色淡淡的問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回東家,十六年了。小人從十四歲進府,就一直跟着東家。”小個男子笑着說道。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東家爲什麼問這個問題,但是他也不擔心東家會對自己做什麼。
“是啊,十六年了。”胡飛笑着感嘆了一聲,轉而神色一凝的說道:“這十六年我們都是在做生意。可是你要記住,從今天開始,我們不再是做生意的了,我們是做官的。”
“做官和做生意是不一樣的,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最好誰都別得罪,大家一團和氣賺錢纔是最重要的;可是做官不一樣,做官可不是你不得罪人就行的,不要怕得罪人。”說着胡飛拍了拍僕人的肩膀,笑着說道:“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走進了自己的衙門之後,胡飛四下看了看,然後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事實上,胡飛到現在還有一些恍惚,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做官的一天。
原本胡飛以爲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夠坐到今天這個審覈司主管的位置上來。
現在想一想,命運還真的是奇妙。
對於自己的處境,胡飛心裡邊很清楚,也很明白。
他在內務府必然是一個特例獨行的存在,與這裡的人必須格格不入;如果他與這裡的人打成一團和氣,那麼纔是他的末日。
他是陛下的人,那就只管把事情做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最關鍵的是陛下也不希望他和他們走的太過於親近,否則這個差事就落不到他的身上了。
見到僕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胡飛伸手拿過來一張紙,然後對僕人說道:“胡老二,你按照這個名單,把所有的人通知一遍,後天在內務府衙門,我要見他們。至於要做什麼,你可以明確的告訴他們,內務府要和他們談一談關於皇家供奉的事情。”
“除此之外,你去找一些和咱們交好的大的商人,讓他們也跟着一起來。這是我羅列的皇宮裡需要的物品清單,按照這上面去找商人,不要濫竽充數的。如果有人給你塞銀子,記得別收。”
胡老二一愣,他沒想到自己的東家會專門叮囑自己別收銀子這件事。
因爲以前他們做生意的時候,很多人爲了和東東家做生意,都給自己賞賜過錢。這些錢東家也都從來沒說過什麼,更像是給自己的一種福利。但是這一次東家卻叮囑的很嚴厲。
“我們是給皇家辦事,稍有不慎就是人頭落地,滿門抄斬。我們需要錢,但不是這樣的,明白嗎?”似乎怕胡老二不明白,胡飛又再一次開口囑咐道。
這一次的語氣又嚴厲了不少,顯然是害怕胡老二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東家,您放心,我明白。”胡老二連忙保證道。
等到胡老二走了之後,胡飛繼續忙碌着。
對於胡飛來說,後天這一戰就是關鍵之戰。
成,自己就會名揚天下,地位也會瞬間被穩固住;如果失敗了,那麼自己就必然會成爲衆矢之的,而且下場也不會太好。
那麼自己就只能全力以赴的把事情做好,絕對不能夠有紕漏。
至於直接回頭或者不做,胡飛從來沒有想過。從陛下找上自己的那一刻開始,自己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沒有自個兒做主的權力,有的只是按照陛下的想法勇往直前。
自己就像是一個過河的卒子,只能向前,毫無退路。
紫禁城,坤寧宮。
搬家還在繼續,朱由校嫌棄乾清宮有一些亂套,於是直接跑到了張皇后這裡,每天陪着張皇后吃喝玩樂,也沒有上朝的意思。
對於朝中的爭論,朱由校也是不置可否。從每天傳遞過來的消息來看,一切都是按部就序的在進行之中。
沈庭筠的皇家書院都已經開始報名了;內務府的建立也比較順利。
百工院那邊有徐光啓盯着,自從兵仗局給了百工院之後,那邊的發展也很迅猛,所以也不用自己太操心。
虎嘯營的練兵,有戚金在忙碌着,也不用自己擔心什麼。
戶部那邊也開始進行試種了,徐光啓收集了不少種子。
原本的歷史上,徐光啓盡最大可能推廣的作物是番薯。但是這一次因爲有了戶部和朱由校的支持,徐光啓的膽子大了不少,弄來了不少不同的種子進行試種。一旦成功之後,就可以進行大規模的推廣。
對此朱由校也沒有過多幹涉,不過他還是把自己從後世那裡帶過來的一些種植經驗告訴了徐光啓。
在後世可能是特別特別簡單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時代就不一樣了,絕對是非常非常難以突破的,也算是高科技的技術。
至於最後的結果怎麼樣,那要等到今年的秋天再說了。
對於這個問題,朱由校非常的看重。在現在這個時代,糧食纔是最重要的。
加上大明末年的天災人禍特別多,如果糧食得不到保證,就很難熬的過去。糧食絕對要擺在第一位。
自己安排的事情都在有序的順利進行,朱由校自然就心情不錯了。
至於大臣們關心的事情,朱由校並不怎麼關心,因爲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你們愛怎麼鬧騰怎麼鬧騰,我就當沒聽見;如果我要是聽見了,那算我輸。
“皇爺,內務府那邊剛傳了消息過來。”陳洪來到自家皇爺的身邊,恭敬的說道。
看了一眼陳洪,朱由校點了點頭,不動聲色的說道:“那就說說看吧。”
於是陳洪把胡飛在內務府的所作所爲全都向自家皇爺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陳洪躬身站到了一邊,等着皇爺的吩咐。
略微的想了想,朱由校淡淡的說道:“你準備一下,後天咱們也去。”
原本陳洪覺得皇爺應該會提到胡飛做的怎麼樣,可是沒想到皇爺卻一句都沒有提,反而說後天也要去。
雖然陳洪覺得皇爺不應該去,可是這事他也沒辦法阻止。於是他便開口說道:“皇爺放心,奴婢馬上就去做準備。”
等到陳洪離開了之後,朱由校邁步走回到張皇后的身邊。
此時的張皇后正在大殿前看着一株垂絲海棠,見到朱由校走了過來,便笑着問道:“好不好看?”
說這句話的時候,張皇后靠在朱由校的懷裡,歪頭倚着朱由校的身上,臉上全都是笑容。
朱由校環住張皇后的腰身,溫和的笑道:“在朕的眼裡面,朕已經分不出來這花是不是好看了。因爲在朕的眼睛裡面,就只有寶珠你。”
聽了朱由校的話,張皇后嬌嗔的晃了晃自己的身子,輕聲的喚了一聲:“陛下!”
這種軟弱的聲音,讓朱由校有一些心神盪漾,不過還是很快就平復了下來,笑道:“等到了西苑之後,朕弄一個園子,中間種上地,四周養一些花。然後再養兩條狗,養一些魚,可以嘗試着自己做着吃。”
“到時候咱們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樣,男耕女織。算了,織布就算了,我們還是做點別的,可以搭建一個水車,到時候讓皇后見識一下朕的本事。”
聽了朱由校的話,張皇后靠在他的懷裡,眼中帶着嚮往的說道:“男耕女織,田園之樂,只要陛下願意,妾身願意一輩子陪着陛下這麼過。”
朱由校笑着點了點頭,對張皇后說道:“我們養一隻貓怎麼樣?”
這的確是朱由校想過的生活,因爲那樣的環境會讓他覺得放鬆。
事實上,朱由校只要一坐在大殿裡面,想的更多的是謀算,是國家是百姓,那樣的話會讓他的精神特別的緊繃。
在那樣的情況下,人是處於一種高度集中和興奮的狀態下。可是一旦出了那個狀態之後,整個人就會特別的頹喪。
人不可能永遠處於那種生活狀態之下,不然遲早會崩潰的。所以朱由校想過另外一種生活,那就是田園牧歌。
前世他沒有過過這種生活,這一世也沒有,前世他是沒有條件,但是這一世他有了。
“妾身想養鳥。”張皇后想了想,俏皮的說道:“最好是大一點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皇后都興奮起來了,歪頭看着朱由校說道:“妾身有的時候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鳥,然後在天上不斷的飛來飛去的。”
“不過妾身沒有翅膀,這輩子怕是飛不起來了。”
輕輕的拉着張皇后的手,朱由校笑着說道:“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將來有一天或許就能夠實現了,到時候朕帶着你一起飛。”
擡起頭看着自家的陛下,張皇后柔柔的說道:“只要能跟陛下在一起,妾身怎麼樣都高興。”
在兩個人膩歪的時候,內閣那邊現在進行着一場談話。
四位內閣大學士的表情都很嚴肅,顯然今天商量的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不然他們的表情也不會如此嚴肅。
“現在大家都說說吧,該怎麼辦?”最先開口的是韓爌,他主持召開這一次談話。
原因也很簡單,在內閣裡邊,他是首輔大學士,地位最高,所以這個會議由他主持很合適。
只不過在韓爌說完這句話之後,並沒有人開口說什麼。顯然大家都覺得這一次的事情很棘手。
雖然大家沉默着,但是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沒法就這麼過去。
如果沉默能夠解決問題的話,那麼大家就誰都不用說話了。
可事實卻不是如此,任何問題依靠沉默都解決不了,大家只能去尋找其他的辦法。
“我實在是有一些不明白,我們爲什麼要坐在這裡?”徐光啓緩緩的說道。
只不過從徐光啓剛剛的話語之中,幾個人都聽出了裡面的不快,甚至是有一些埋怨。
原因也說了,徐光啓覺得不應該開這個會,因爲根本沒什麼必要。
這個時候,孫承宗把話接了過去。他看了一眼徐光啓,緩緩的說道:“可事情到了實行這個地步,我們就是要做一些什麼。再說也不光爲了這一次的事情,以後類似這種的事情應該會更多,所以我們應該拿出一個統一的意見來。”
徐光啓也看了一眼孫承宗,沒有再繼續說什麼,顯然是認同了他的話。
見衆人皆是沉默着,徐光啓又說道:“那我就先說說我的想法。我的想法你們應該也知道,無論陛下住到哪裡去,這都是陛下的私事,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朝中的臣子們關心陛下後宮的事情關心的太多了,這種事情應該嚴厲禁止。不應該讓臣子們過多的關注於陛下的後宮,是不是今天關心陛下住到哪裡,明天就應該關心陛下睡在哪裡?”
“有這樣的時間和精力,還不如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現在的官員都這麼閒嗎?”徐光啓的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
在場的人也都沒有說什麼,甚至都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顯然對於徐光啓這樣說話也早就習慣了,或者是早就知道了他的這個態度。
等到徐光啓說完了之後,韓爌點了點頭說道:“徐閣老的意思,我們知道了。”
然後韓爌的目光落到了孫承宗和黃克纘的身上,不急不慢的問道:“你們兩個也說一說吧!這件事情我們誰都躲不過去,終究是要拿出一個意見的,畢竟這種事情以後還會有很多。”
黃克纘看了一眼孫承宗和徐光啓,點了點頭,溫和的笑着說道:“我覺得徐閣老說的有道理。”
說完這句話之後,黃克纘就不再開口了,而是向後仰了仰,等着其他的人說話。
孫承宗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黃克纘。
韓爌的目光也落到了黃克纘的身上。
顯然他們兩個誰都沒想到黃克纘會是這樣的態度。一直以來,在內閣之中,黃克纘都不怎麼起眼,他甚至都會規避內閣之中的一些事情。
這一次黃克纘居然會如此鮮明的表明態度,這就讓人覺得有一些奇怪了。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問題的時候,因爲也到了他們表態的時候了。
孫承宗看了一眼兩個人,沉聲說道:“現在朝臣們輿情紛紛,全部在說這件事情;也有人在指責我們內閣不作爲。所以我們內閣終究要有一個態度,這件事應該怎麼辦?”
“既然徐閣老和黃閣老這麼說了,我也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是有一點我要說清楚,如果真的少管陛下後宮的事情,那發生一些大事怎麼辦?要知道陛下在後宮的事情,終究是要牽扯到前朝的。”
“那個自然是要管的。”徐光啓一臉凝重的說道。
孫承宗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沒有意見了。不過這件事情如何行文給百官,你們也要想清楚。恐怕這件事情我們做了之後,名聲都不會太好。”
現在的內閣大學士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名聲都不怎麼樣。
原本韓爌的名聲不錯,但是因爲上一次東林黨的案子,他的名聲已經變得非常差了,很多人甚至視韓爌如仇寇。
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說名聲,就已經是非常不合適的事情了。
孫承宗,當今陛下的老師,原本名聲也挺好的。同樣是上一次東林的事情,搞得灰頭土臉。
徐光啓就更不用說了,因爲陳可道的關係,他就已經被視爲徹徹底底的奸臣了,沒有絲毫的懸念。
至於黃克纘,他的風評就是一個庸諱無能的官員。原本挺有才幹的一個人,現在卻得到了這樣的評價。
孫承宗的話是事實,如果四人這麼做了,這名聲怕是更難聽了。
看了幾個人一眼,徐光啓下了決心似的說道:“由我來上奏吧!”
說到這裡,徐光啓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的名聲也就這樣,好也好不了,壞也壞不了。”
好也好不了、壞也壞不了是假話。好也好不了是真的,但是壞也壞不了卻是假的。
原因很簡單,這件事情出了之後,徐光啓的名聲肯定會變得更差,到時候階級的帽子就肯定又戴上了,或者說是又加高了幾尺。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不過他們清楚,不能讓徐光啓自己一個人上。
徐光啓的風評確實不好,這一次的事情也是他的態度最堅決。
但卻是有一點他們都知道,那就是陛下對徐光啓的看重。一旦讓徐光啓自己頂上去,他們幾個在陛下眼裡成什麼了?
“還是聯名吧!”孫承宗沉聲說道:“既然是我們商量出來的結果,那就聯名吧。”
說着,孫承宗轉頭看向了韓爌,面色嚴肅的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可以由我來草擬。一旦陛下同意之後,就可以行文給百官了。”
“還是我來主筆吧!”韓爌伸手向下壓了壓,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是內閣首輔,這件事情我來做最合適,你們也不用再你爭我奪了。等我寫好了之後再讓你們看,然後你們再把名字署上。”
這不是韓爌真的非要寫,也不是不相信他們,而是他自己必須要寫。
看起來這是一個非常怪異的行動,對於外面的人來說。這或許就是在獻媚陛下。
可是在陛下那邊看來,這就是有沒有擔當的問題。
如果你沒有替皇帝背黑鍋的想法,那麼你這個官也不用做了。
韓爌是內閣首輔大學士,在這樣的時候,他必然要走在最前面。
如果讓別人主筆,那麼把他放在哪裡?韓爌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幾個人見到韓爌的態度堅決,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全都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韓爌的說法。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韓爌最先站了起來,又說道:“回去各自忙碌吧,等我把東西寫好之後會給你們看。”
四人剛想散開,外面突然有一個人走了進來,見到四個內閣大學士都在場之後,躬身說道:“諸位大人,宮裡面剛剛傳出來消息,陛下召見。”
四個人皆是一愣,隨後連忙問道:“不知道都召見了誰?”
“回大人,下官不知,宮裡面來傳話的人並沒有提到。只是說陛下要召見四位大人。”男人連忙躬身說道,低着頭,態度很是恭敬。
四人也沒有再追問,既然沒有說,問了也是白問,索性就去看看吧。
於是四個人一起向着外面走出去,他們一邊在心裡琢磨陛下召見他們四人是爲了什麼,希望不是因爲剛剛商量的這一件事情。
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校面無表情的坐在龍椅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來。
事實上,除了四位內閣大學士之外,朱由校還叫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禮部尚書沈庭筠。
等到人都到齊了之後,朱由校緩緩的開口說道:“今天把諸位愛卿找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聽聽諸位愛卿的意見。”
“昨日朕收到了一份密報,京城之中居然有學子互毆。這種事情原本並不用上報,畢竟他們打架頂多算是有辱斯文。”
“可是他們打架的原因倒是有一些意思。打架的雙方,一方是叫宋應星的學子;另外一方則是叫魏大中,是高攀龍的學生。”
“在動手之前,他們還進行了辯駁。其中那個叫魏大中的提出了一個說法,那就是隻有在孔廟之中的聖人的學問纔可以被講學。朕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思,所以想問問諸位愛卿的意見。”
“看過他們爭吵的內容之後,朕反而覺得他們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天下的學問,如同黃河之沙,我大明的士子們應該讀什麼,的確是一件需要好好斟酌的事情。”
“前些日子朕說禁止私下講學,禁止亂辦書院,現在朕覺得規矩講學更合適一些。所以想和諸位愛卿商量商量,看看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做一下。”
“如果可以的話,商量商量看看誰能夠在孔廟之中繼續留着,或者誰能夠進入孔廟,又或者誰要搬出孔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