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然跟何建國一人揹着一個面袋子,跟揹着大殼子的蝸牛似得,慢悠悠的往知青點走,廖軍他們走了之後,牛大叔就跟他們商量,叫村裡人拿錢拿東西換他們的獎勵名額,何建國和苗然哪裡有不應的,點了頭,只等着村長去尋摸人回來給他們報價。
至於那六百塊錢不管先前還是後來進山的都給平分了,票則給了前面進山的五個,其中自行車票,何建國和苗然商量後決定給生產隊,由集體出錢買了,往後大家輪流公用,他們身後揹着的是狼皮,狼肉拿去換了錢糧,狼皮對於缺棉少衣的農村人來說太重要了,於是他們都留下了。
“你勻我一條,我回去給她們倆,算是紀念品吧~”走到半路苗然忽然站下,跟何建國商量了一下,她自己打了兩隻,狼皮就分了兩張,何建國他們打死十二隻,張龍趙虎沒要,餘下的四個人平分,何建國分了三張,加上他之前的兩張,手裡足有四張狼皮。
“好~正好我也是想着把這兩條給張長慶和劉愛民,大家互利互助,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何建國點點頭,從自己面袋子裡抽出一張狼皮塞到苗然的袋子裡,順手把她的袋子也背到了身上。
苗然笑着點頭,是啊,日子還長着呢,七六年才恢復高考,那之前,回城的機會,她都不考慮。
要說人真不禁唸叨,那邊苗然剛黑完高中同學,回到知青點就收到了一封信,看着信封上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苗然糾結着要不要直接扔竈坑裡假裝沒收到,最後還是按捺住心裡的煩躁,拆開看了一眼,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很多細節,苗然自己也不曾注意過。
寫信的人叫曹明宇,苗然的高中同學,也是學校有名的才子,吟詩作畫寫歌彈手風琴樣樣精通,人長得也帥氣,家裡父母又都是革委會的幹事,應該說是標準的校草配備了,還是個頗爲風流的校草。
心中曹明宇問候了許久不見的老同學,又說了自己的現狀,他爹媽不知道給他走了什麼門路,讓他上了工農兵大學,所以沒下鄉,然後就解釋起了苗然跟尖下巴說的那句“瓊樓玉宇,蕙質蘭心”來。
這句酸話,其實是曹明宇寫的一首情詩裡的,以瓊樓玉宇來比擬自己,蕙質蘭心來指他暗戀思慕的女生,而之前在縣裡罵苗然的尖下巴剛好就叫田慧芳,所以她就自作多情了。
本來這也沒什麼苗然的事兒,她那會兒除了學習基本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偏偏學校活動上曹明宇捧着一束鮮花,大庭廣衆之下送給了她,還深情的唱了一首俄語情歌。
要不是在校活動之前,苗然無意間聽到並看到了曹明宇的秘密,沒準她還真同意了,畢竟那會兒的她思想還是有些奶奶的保守向,覺得高中畢業也差不多該結婚了,與其嫁給一個家裡人介紹的,不如找個自己熟悉的,只要人差不離就行,至於生活條件,她從來不愁。
可誰能想得到呢?風靡全高中的校草曹明宇,風流倜儻的大才子,竟然喜歡一個男人,一個名叫蘭俊輝的男人,建國前濟南最大的戲院獅子樓當家花旦蘭玉生的兒子。
說實話,苗然不歧視曹明宇和蘭俊輝的事,苗家是大戶人家,接觸的人也都是五花八門的富貴主,玩小生包戲子一大把,即便苗然再被保護的好,從堂哥堂姐們的嘴裡也多少齷齪事兒,可是曹明宇這招暗度陳倉也忒損了點。
饒是再厚道,她也是山東首富苗晗捧在手心裡的嬌小姐,諷起人來毫不留情,不過最後到底忍着沒攀扯出蘭俊輝來,沒想到曹明宇非但不死心,還當場表露時間會證明真心,明月爲證之類的酸話,這一下倒是把苗然氣得說不出話,也讓暗戀校草的幾個姑娘更加嫉恨上了苗然。
田慧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誰叫她當初自作多情的認爲她自己是“蕙質蘭心”呢。
“真膈應!”苗然囫圇的看了一遍,見沒什麼重點,皺着眉頭嘟囔了一句,就準備連手上的信封一起扔到竈坑,眼看着就要送進去,忽然手一抖,急急忙忙的把信抽回來,來來回回的又看了兩遍,心中字字句句的品了一番,忍不住咬住一口銀牙前後磨了磨,她還說怎麼那麼風光的工農兵大學生竟然還會惦記着她一個落魄的擋箭牌,原來典故在這呢。
“而今路過苗家老宅,卻已物是人非……昔日雕樓畫棟曲榭迴廊盡付斷壁殘垣,望妹擇空歸鄉,修整舊物以念心安……”苗然冷笑着把這幾句看了又看,聯想起前前後後,這才明白過來,合着這個風流才子不止是想要個貌美端莊的擋箭牌,還想要一個富麗堂皇呢!
“怎麼了?”何建國抱着去倉房偷食的小貓進來,就見到苗然臉色極其難看的盯着手上的信,心裡驚訝又好奇,從見到苗然到現在,還真沒見過她這般氣憤的時候。
“沒什麼,有人癡心妄想罷了。”苗然將手裡的信撕巴撕巴就想扔到竈坑,哪想到何建國懷裡的小貓聽到這種聲音忍不住了,直接從何建國懷裡就往她懷裡蹦,唬得苗然連忙接住它。
半年了,這貓就像長不大似得,依舊那麼瘦小的模樣,讓苗然時常擔憂它的身體狀況,直到某天在空間裡,眼睜睜的看着它連撓帶咬,三兩下就幹掉了一隻比它還大出一倍有餘的兔子,這才放下心來。
何建國低頭假裝往竈坑裡塞柴火,一眼就瞄到斷斷續續的兩個詞“物是人非……望妹擇空歸鄉”,眯了眯眼睛,面不改色的把紙片湊到竈坑裡。
時間飛快,整個三月就在轟轟烈烈的大展神威對戰狼羣,和敵特分子作鬥爭,最終人民羣衆取得了最後勝利的故事中過去了。
大壯叔的兒子和陳強一起報名去當了兵,福伯家今年剛畢業的小閨女也被舉薦到了工農兵大學,何建國和苗然一人得了三百塊錢和二百斤細糧,一躍成爲村裡有名的富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