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迷障的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回頭的,何況青山溝這邊的條件實在是太吸引人。
路紅的母親跟妹妹在苗然和張清芳的練手警告下,看似消停下來,張清芳有些得意,但還沒有忘形到跟其他幾個人說,倒是苗然,把這事兒跟何建國說了。
到了母女倆走的這天,心裡再不樂意,爲了路紅的面子,大家也都送了東西,張清芳本來是打算送兩瓶雪花膏的,因爲氣憤換成了手套,還是當初奚秀芬送給她的手套……把討厭的人給的東西送給討厭的人,免得礙眼又心痛,這就是她的理由。
說到奚秀芬,苗然轉過頭看向何建國,她一直忘記問了,奚秀芬是怎麼處理的。
“這年頭,只要跟敵特扯上關係的,都不會有好下場。”何建國沒有直說,苗然卻聽出來了,奚秀芬難逃一個死字,想起那樣年輕的姑娘就要去見死神,苗然還挺感嘆的,路都是自己選的,腳底的泡也是自己磨的,中什麼因得什麼果,她會感慨,但不會替對方惋惜。
苗然送了半袋子山核桃,讓路母拿回去給家裡的小孩子補補腦,何建國笑她促狹,苗然冤枉,她真沒有嘲諷的意思,頂多就是想叫她多遭點罪,山核桃沉重又難砸,瞅着數量還多,送出去顯得很鄭重。
因爲是早上的火車,路母本來想提前一天去火車站附近住,還是路紅說趕早班車來得及,又說了火車站附近旅館的價錢,路母才作罷,但是堅持不用路紅送,說多一個人就多張車票錢,反正客車站就在火車站院裡,下車就是候車室,她找得着。
張清芳聽着撇嘴,在她看來,路母這都是虛僞的表現,可在路紅看來,這就是母親依舊關心她的表現,不管有怎樣的爭端,母女也不會有隔夜仇,所以路紅張羅着給母親和妹妹很多東西,有一些怕母親拿不了,還說回頭郵寄回去。
“紅兒,媽對不起你,可媽也是無奈,家裡就只有你最懂事兒,懂事兒的人就是該多擔待點的,不然媽跟你爸也承受不住了,你別怪媽啊~”路母抱着二女兒哭了半響,十分愧疚,話裡的感嘆也讓衆人心酸,是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樂意偏心偏沒邊的,都是生活所迫。
苗然想到後世流行的一句話,不是房太貴,是你賺太少。需求大於供求的時候,自然會着重關照,譬如現在的中國,還不是什麼好東西都緊着往上、京兩個城市輸送。
早班車的時間是四點五十,四點半就得去車站那等着,滿院子,只有何建國起得比雞早,然後去後山鍛鍊,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纔回來,剛好叫大家起牀,可今天早上,苗然卻是被劉愛民的叫聲喊起來的。
“路紅叫她媽給帶走了!”劉愛民着急的嗓音都變了,空氣中都帶着清寒的凌晨,他卻滿頭大汗,挨個的拍着窗戶,叫大家起牀,剛好何建國進院,急忙拉着他憤怒的吼出聲。
“怎麼回事兒?”苗然披着棉襖開門,一把被劉愛民推開,看着他走到路紅房前踹門,面色一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何建國。
“我先去攔車!”何建國看看錶,已經五點整,客車已經上路了,推出自行車跑了出去。
張長慶跟路紅也都起來了,一臉惺忪的看着劉愛民踹門,等聽到他喊着路紅妹妹的名字,一下子都清醒了。
“這個老虔婆,我一定寫信給上海革委會揭發她批鬥她!路靜!別裝死!趕緊給我出來,不然我就寫大字報拉你上街遊行,說你們封建主義遺留!”張清芳氣炸了,一把拽開只知道踹門卻不敢使勁兒踢開的劉愛民,毫不客氣的砸在報紙和布簾子遮擋的門上方,一下子將門窗砸了個洞,伸手進去拉開門鎖。
“張清芳!”苗然急忙跟過去,她怕路靜再豁出去,衣衫不整的跑出來喊劉愛民耍流氓,急忙將劉愛民推到外屋的門外,自己則追着張清飯的身後進去。
苗然進去的時候,張清芳正輪着巴掌使勁兒的拍打着路靜的後背,一邊打一邊罵:“喪盡天良的玩意兒,你姐對你那麼好,新衣裳沒捨得上身就給你了,怕你受委屈還偷偷給你塞錢,你竟然還想搶她的生活,不要臉的東西……”
苗然拽住張清芳,用被子把穿着薄秋衣的路靜蓋上,皺着眉頭,眼睛死死的瞪着她:“把衣服穿上!現在!立刻!”
“張清芳你去幫她收拾東西,不是她的都別拿,一會兒去村裡套車,送去公安局!”苗然指揮着經常會跑到路紅屋裡聊天的張清芳,她對路紅的東西比較熟悉一點,她自己則拽過路靜的衣服,給窩在被子裡不動的她套上。
“別碰我!我告訴你們,路紅必須得回去,因爲我媽已經答應要把她嫁到區革委的傻侄子當媳婦兒了!她不回去,我們全家都得被整死!以後我就是路紅,她就是路靜,你們最好別管閒事!”從來就不怎麼說話,一直用眼神跟表情噁心人的路靜,一把推開拎着衣服的苗然,差點把她從炕上推下去,這一下好像給了路靜無比的勇氣,指着苗然跟張清芳的鼻子警告起來。
“啪!”張清芳氣得扔了手裡的毛巾,剛想上前,就見着苗然一巴掌就扇在路靜的臉上的,不禁驚訝的站在原地,她從來見過,更沒想過苗然會有這麼憤怒的時候,就算是上次二人被抓,苗然都是冷靜的。
“別提路紅,你不配。”苗然一巴掌把兩個姑娘都打懵了,深呼吸兩下,冷着表情,將棉襖給路靜套上,拽着她的頭髮,在路靜的尖叫聲中扯下炕,一把推出房門。
外屋的門大開着,冷風嗖嗖的吹進來,加上苗然有些兇狠的眼神,嚇得路靜大叫着拽過棉褲不肯出去。
“我給你三十秒穿好衣服,不然我就畫花你這張臉扔出去!”苗然抱着胸,冷笑着看着垂死掙扎的路靜,路家母女還以爲他們最終會看在路紅的面子上繞過路靜,可惜她們是瘋子,他們卻不是傻子。
這邊何建國已經把自行車別在客車前,在一車的怒指責中,拍開車門,指着路母,冷冷的說了一句:“她是人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