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慶尷尬的送走了高雅,好半天才進來,看看苗然,又看看路紅,到底沒說什麼,低着頭回了屋。
苗然跟路紅一臉茫然,尤其是路紅,她對張清芳的心思真是一點都沒多想,因爲她對劉愛民也是“革命友誼”的狀態中。
晚飯的時候,張清芳還是正常跟苗然他們說話,就是不理會張長慶,甚至瞅都不瞅他一眼,不過張長慶平時也不說話,要不是下午的時候苗然路紅在場,完全看不出不對來。
吃飯的時候,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兩個人也沒再去遛彎,就躲在苗然的房間裡練大字聊天,何建國興致來了,還畫了一幅山水,抱怨着沒有筆,不然可以給她畫一幅工筆,說起當初爲了學工筆,被師父虐待的事兒來。
“今天白天高雅來了……”苗然把白天的事兒給何建國說了,何建國聽得直皺眉頭,其實他也有些疑惑高雅的目的,她這一出出的,叫他都摸不着頭腦。
“我估計我哥快來了,到時候叫他去煩吧!”兩個人猜了半響也沒整明白高雅的目的,乾脆不去想了,先防着別叫她使壞,到時候叫何保國親自去處理好了。
兩個人想的很輕鬆,可高雅卻頻頻出現起來,她確實沒再踏入知青點,卻時常在村口堵着張長慶,有時候說幾句話就走,有時候還會塞給張長慶一點東西,苗然就看到過兩次,張長慶一如既往的沉默,心情跟表情卻都展露着他如沐春風的狀態,叫旁觀的幾個人,尤其是站在張清芳這一邊的路紅看了都有點憋氣,但很快路紅就自顧不暇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糧食曬得差不多了,老一輩怕在趕上個雨雪連天的時候,急忙召喚村裡人一起打糧食,早點把公糧交上去,免得再受潮。
去年沒趕上的打場,今年也都一一趕上了,倒是換起了不少苗然小時候的記憶,比如牲口拖着一個鐵滾子滿場的碾着豆杆,讓黃豆從豆莢和豆杆上脫落下來,再用鐵鍬揚在一個鐵網塞子上,豆子就這麼被篩到鐵網後的苫布上,然後再慢慢的用簸箕將混入豆子中的雜物慢慢的扇出去。
還有其他雜糧,鎮裡的一家磨坊,那邊有兩臺電動的磨米磨面機,但是收費高不說,排隊的人也多,其他村裡爲了省錢省事兒都是用牲口拉着石磨自己弄,青山溝村生產隊富裕,也不差那點錢,直接拉到鎮上去電磨了,牛大叔還說等接了電,回頭自己村裡也買一個。
這些都好辦,唯有玉米,到現在依然得手工,改錐,棒對棒搓,苗然的雙手又開始遭罪起來,要不是樹大招風,她都想把手搖玉米機拆了,直接畫個圖蘇成自己發明的了。
“那我怎麼辦?!”搓了一天玉米,眼睛都是金黃色的苗然跟張清芳,拖着疲累的身軀回到知青點,剛推開大門就聽到路紅這一聲尖銳的質問,兩個姑娘頓時愣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當初冰棍廠的活我都找好了,你非得叫我替大姐下鄉,現在我好容易過幾天好日子,你又想讓小妹頂我,你怎麼不想想我有多不容易?!合着我就該給姐姐妹妹讓路,當牛做馬是嗎?”一聲大過一聲,話語中的悲愴似要破窗而出一般,讓人聽了心裡就難過。
前因後果都在這一句話裡體現出來,站在門口的兩個人都想起了廖軍那句“來者不善”,張清芳尤其氣憤,這幾天她心裡就憋着火,聽着路紅嚎嚎大哭的聲音,不由得將這股火供成正義感爆發出來,握着拳頭就往屋裡衝,被苗然一把抓住了拖出知青點。
“放開我!你沒聽到路紅在哭嗎?!”張清芳掙扎着,對苗然怒目以待,看那架勢,要是苗然不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能先跟苗然幹一架。
“聽到了,也知道是她媽和她每每惹得,可是你進去能怎麼樣?打她?還是罵她?”苗然撫額,張清芳怎麼就不懂,清官難斷家務事,她現在衝進去,幫不幫得上忙是一個問題,沒準還激化了矛盾,到時候叫路紅怎麼面對家人。
他們不能打着“抱不平”或者“爲你好”的名義去幹涉別人的生活,雖然那種生活在他們看來是一種災難。
“……那也可以幫路紅說話啊!”張清芳被苗然問的一懵,想象一下自己衝進去給路母兩巴掌的後果,再想想面對那張跟母親一般年紀的臉,罵出髒話的模樣,忍不住激靈一下清醒過來,要她打路紅的妹妹,她還能動手,可是面對長輩,她的教育告訴她,惹不起,得躲着,但是這樣聽着路紅受委屈,張清芳心裡又彆扭,便跟苗然犟嘴。
“咱們現在只要出現在她們面前,就是對路紅的一種傷害,你想想,你媽當着我們的面給你一巴掌,你難堪不難堪?心裡好受不好受?是不是覺得面子丟了個精光?”苗然搖頭,把事情掰開這麼比喻給張清芳聽,見她理解的點頭,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感嘆,生活磨練人啊,小公舉張清芳都能聽進去別人的話了。
“看我的!”苗然不等張清芳再問,直接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閉嘴。
“路紅!路紅!好消息!”苗然拽着一臉懵逼的看着自己的張清芳小跑進院,一副有大好事兒的模樣。
“怎麼了?”路紅紅着眼眶,若無其事的從屋裡迎了出來,她母親跟妹妹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後,一點吵架的痕跡都看不出來,尤其是路小妹,臉上竟然還帶着笑容跟期待。
“大好事兒,我聽牛大嫂說,村裡好些人誇你們教的好,孩子們都特別喜歡你們,不僅會的多了,還懂事兒不少,平時回家還知道帶弟弟妹妹一起學習,牛大叔一高興,把你們的資料遞到縣裡去了,準備給你們申請光榮知青的稱號,到時候,保準讓那些人嚇一跳,不能叫他們白白吃你做的飯,回頭叫他們送禮來。”
苗然一副不能便宜了那幫小人的模樣,眼神看向路紅的母親,她大概覺得村裡人都好說話,所以即使換了女兒也不會被爲難,可如果這件事不只是在村裡,而鬧得縣裡都知道,甚至所有知青知道,苗然就不信路母還有底氣能堅持換了兩個女兒。
路母的臉色一變,她盯着苗然仔細的看了一會兒,鬧不清這姑娘是不是故意拿話給自己聽,不過確實猶如苗然預計那樣,心裡的火熱稍微退了一點。
“對!你可是我罩着的人,他們要是敢賴賬,我就叫廖軍收拾他們!”張清芳皺着眉頭琢磨了好半響,看到路母的臉色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的補了一句,她不像苗然那麼隱晦,話跟表情都直白的警告着路母。
苗然回頭給了張清芳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張清芳得意的擠了擠眼睛,越發誇大的恐嚇起路母跟路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