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已是酒過三巡,杜老太太那邊,派了賈媽媽來問話。杜若多喝了兩杯,臉頰上便多了一絲酡紅,眸中也隱隱帶有水光。劉七巧見賈媽媽來了,便和杜若起身告辭,命春生上前扶着杜若起身。
四人才回了自己船上,賈媽媽便開口道:“少奶奶怎麼讓大少爺喝這麼多酒呢?他向來不勝酒力,萬一有個好歹,老太太可要掛心了。”
劉七巧便笑道:“今兒喝的酒我也稍稍沾了沾口,是果子酒,沒多少酒力,我嘗着還挺好喝的,就沒拘着他。”
賈媽媽也只能陪笑,又道:“大少奶奶倒是跟寵孩子一樣寵着大少爺。”
劉七巧只笑道:“媽媽知道我寵他,那今兒的事情就不要告訴老太太了,省的她擔心,一會兒回去,我讓茯苓去廚房熬一碗醒酒……”劉七巧正想說醒酒湯,忽然就想起來這會兒是在船上,恐怕沒帶這些東西,便又改口要說別的,後面杜若只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哪裡就喝三杯就倒了,我這樣不過是不想讓賈媽媽空跑一趟,我沒喝多。”
杜若說着,便推開了春生,上前幾步走到了劉七巧的跟前。原來杜若不光酒量差,而且喝酒容易上頭,只一杯子下去,臉就紅了好幾分,所以看着樣子就像喝了很多酒一樣,其實他如今已經學乖了,每次應酬,從不會超過三杯酒。因爲舊年中秋節後吃酒生病的事情,太醫院的同僚們給她取了一個綽號,叫三杯倒。
劉七巧見杜若沒什麼事情,便也放下了心來,只挽着他的胳膊肘道:“那就早些睡吧,明兒天亮就要開船了,我尋思着沒幾天也就到金陵了,後面還有事情要做,得養養神纔是。”
兩人回了房內,杜若洗漱完畢後,便在牀上靠着,劉七巧只坐在梳妝檯前卸去頭上的珠花,外面的簾子掩着,小丫鬟們都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睡去了。杜若習慣性的翻了幾頁醫書,見劉七巧脫了外衣過來,便拉着她的手問道:“今兒的事情,你是蓄謀已久了吧?怎麼對我倒是瞞的這般結實?反倒興致勃勃的說給洪少爺聽!”
劉七巧見杜若的話語中難得有幾分埋怨,只一屁股過坐上了牀沿,翻身跪坐在他面前道:“也沒有蓄謀已久,只不過是一直有這個念想,今兒難得遇上一個有生意頭腦的生意人,就拿出來分享分享了。”
杜若只裝作生氣道:“難道寶善堂就沒有一個有生意頭腦的人,爹和二叔都那麼喜歡你,你巴巴的還跟別人家說。”
杜若和劉七巧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杜若對劉七巧可謂是言聽計從,從來沒有半句反駁的,即使是狼狽爲奸的事情,杜若也隨着劉七巧做了不少,可唯獨這件事情,總讓自己心裡覺得有些彆扭。他知道劉七巧心思多,可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沒有跟自己說,簡直太傷夫妻感情了。
劉七巧心裡自然是知道杜若在彆扭什麼,想了想翻身趿了鞋就要走,劉七巧並不是不想告訴杜若這件事,她自然知道這件事作爲杜家,自然也是會支持的,可是她一個新媳婦,怎麼好意思花婆家那麼大一筆錢,搞自己的事業呢!
中國人啃老是有傳統的,古代人十五六歲就成家,壓根還沒開始自己的事業,不啃老那就要吃西北風去了。但是擁有現代思維的劉七巧,卻不想這麼做,自己有能力可以辦得到,就沒必要跟父母伸手。
杜若一把拉住要跑的劉七巧,將她牢牢圈在了懷中,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劉七巧擡起頭,在昏黃的燭光下瞧見杜若黑亮的眸子,只擡起頭,封住脣瓣吻了起來,兩人滾做一團,劉七巧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火焰都被點燃了一樣。杜若手指上就跟施了魔法一樣,摸到哪裡都讓自己敏感到戰慄。
“不……不要……”劉七巧輕哼了一聲,推開杜若,撇開臉道:“就知道佔我便宜,這一陣子可不行。”劉七巧喘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只轉身把腦袋埋在杜若的胸口道:“我不騙你,我一早就有了這樣的心思,可是我沒對你說,也是有原因的,你要不要聽我說說?”
杜若嚐了一些甜頭,心情也好了很多,便洗耳恭聽了起來。
只聽劉七巧道:“爹和二叔向來對我很好,我要是提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怕他們不多想也就同意了,可這畢竟不是一件小事,要拿出不少的銀兩來,我原先還是打算講的,後來齊家出了事情,爹借了銀子出去,我就估摸着,還是緩一緩,不能因爲我的事情,耽誤了寶善堂的生意。這次遇上洪少爺,難得他是個有生意頭腦的,我就尋思着,要是他肯入股,我們寶善堂和洪家一人一半銀子,賺了錢按照本金的比例分配,這樣不但減輕了寶善堂的壓力,還能招來一個財大氣粗的合作伙伴,簡直是一舉兩得。”
杜若聽劉七巧講的越來越有意思,也開口問道:“你瞧洪少爺會答應嗎?我剛纔聽着,他雖然很感興趣,卻沒有一口答應下來,洪老爺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劉七巧卻胸有成竹道:“放心吧,我敢保證,洪老爺百分之九十九會答應。”劉七巧瞧了眼杜若,他雖然醫術好,學問也好,可在一些其他方面,還是沒有女人那樣敏感的神經。
“我估摸着,這次孔大人回京城,洪少爺帶着那麼多的銀子一起來,第一是爲了生意,第二肯定也是爲了孔大人的前程,誰知道正好發生了英國公的事情,嚇得他們連錢往哪兒送都不知道了。你想這京城的生意可不好做啊,隨隨便便盤一家店是容易,可要做出名堂來,身後還得有些人家。”
杜若一邊聽一邊點頭,朱家的教訓就在眼前,他自然也知道作爲商賈要在京城落腳的不易。
“若是洪家和寶善堂合開了產科醫館,那就等於半隻腳踏入了京城的地盤,這樣的關係,就算洪少爺沒瞧出來,洪老爺也斷然不會放棄的,你放心吧,這次的生意有的談。”
杜若低下頭,看着賴在自己懷裡下巴尖尖的劉七巧,只忍不住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轉身吹熄了蠟燭道:“你早些睡吧,好好養胎,瞧你這下巴都瘦成什麼樣了,明兒老太太又要心疼了。”
劉七巧往杜若懷裡鑽了鑽,萬般無奈道:“還不都是你的錯!你的錯!誰讓你那麼壞的!我纔多大就要我生孩子,我……我哪裡敢多吃什麼,萬一孩子太大,我豈不是把自己坑了,還是安安生生的,等他出來了繼續養肥吧!”
杜若自己是大夫,自然明白劉七巧的意思,劉七巧才十六歲,本就是沒發育完全的身子,如今有了孩子,要是再那般養法,生孩子的時候肯定會吃苦頭,見她這麼說,也只有心疼的份兒,一邊抱着她一邊認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娘子大人有大量,饒了爲夫吧。”
劉七巧撲哧一笑,枕着他的胳膊睡了起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船已經開了很久了,劉七巧就聽見外頭的小丫鬟嘰嘰喳喳的在聊天,茯苓聽見裡頭動靜,急忙挽了簾子起來,瞧見劉七巧臉色蔫蔫的,忙上前對外頭道:“赤芍你去廚房看看,紫蘇給少奶奶的熬的粥好了沒有?半夏你進來服侍少奶奶洗漱。”
“到哪兒了?”
“說是再過四十里就到揚州了,大少爺正在老太太那邊用早膳呢,到了揚州,再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到金陵了,老太太正念叨着,這船要是能快一點就好了。”
劉七巧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心道:終於到南京了,簡直就是快要在船上熬死的節奏啊。人人都說穿越好,劉七巧還是覺得,沒到活不下去,還是別穿越的好,這地兒除了遇上的一些人不錯外,其他的她還真看不上眼。就是從北京往南京跑一趟,還浪費了她人生二十來天的光陰啊!古代人的壽命又短,按着這個道理,稍微遠行幾次,生命也就該完結了。
茯苓瞧着劉七巧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只笑着道:“老太太昨兒還說,不然等回去的時候該陸路,這樣少奶奶啊也能到處看看瞧瞧,只是陸路的話,路上太顛簸,少奶奶還懷着孩子,所以老太太又說,還是走水路的好。”
劉七巧只撲哧笑道:“說了等於沒說,不過坐船有坐船的好處。”她們這一路雖然是海運,不過都只是在近海地帶航行,且大雍海運發達,海上的商船多的很,在船上確實別有一番光景。
那邊茯苓又道:“不過倒是聽大少爺說,朝廷在揚州開了一條運河,要把南邊的鹽運到北邊去,只不過運河還沒通,只怕要過些年,才能好,到時候我們到江南來,就不用從海上繞了。”
劉七巧想了想,雖然歷史的軌跡大不相同,可是統治者控制江南的心思,那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