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裡沉着念猜,安安靜靜站於樹梢約三盞茶,蹲身想要下樹,想得不太安全,只好又貓於支幹上又數盞茶。一來二去,竟然貓了近六刻鐘,心想該沒有陷阱了,緩慢抱着樹腰,滑下地面,懷裡掏出老大的遺物,貓步便朝前面的黑樓小心亦亦走了上去。
此園很靜,樹木山石也相當少,小心走了幾步,沒見有人,暴露在外着實不安全,月光下提着步伐沙沙就朝前方的閣樓急奔而去。
入了長廊,他賊腦四下瞧看,不見有人,急隱出了樑柱,躡步往中央那間廂門輕輕一推,吱呀小道聲起,門扇啓了一小縫隙,心頭怦怦律跳,側身隱入房內,雙眼如狼在黑暗裡瞧眺。但見四下襬着大量瓷器,精不精美看不清,就算看得清他自認也沒那麼高尚的欣賞情操。一圈觀下來,除了大堆的玉器陶瓷外,卻不再有其它東西,嚴然就是間陶瓷收藏房舍。
總覺的有什麼不太對,他再仔細觀看了房內格局,悻悻返回門口,微微拉開門扇,安靜瞧了瞧外面,急匆匆竄了出門,側步向左面房間探查。
左面廂房與中間幾乎相同,一推便開了。裡面置有書桌、書架、海量的卷軸與冊集,當然一樣擺有許多精美瓷器,有碗、盤、杯、瓶、都雕着飾物,上了繪彩,黑暗中看着都栩栩如生,白日裡定然無比的漂亮。
“這位老頭嗜好還真奇特。”狐疑拿起一塊碗瓷,林帛綸左右觀瞧了半天,不就是個碗嗎?碗的用途就是盛飯吃,可這個樞密使怎麼把碗當擺投?想不通地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寶貝呢,不就是個破碗嗎?沒收。”
懷裡揣塞,順手牽了一件,折步來到書桌,見桌面疊有好些冊子,拿起瞧了瞧,只見寫着什麼宛縣集策、川滇馴令、三五七察,等等。
“什麼東西啊?”隨手翻了翻,大量的繁體楷書差點眼睛珠花掉,趕緊扔了手中的書本,臨走前順手牽起本御前牽獻錄,返回廂門前,同樣探頭探腦一番,躡步往右面最後一間房貓了過去。
來到門前,他扭頭四探,手掌往門扇輕輕一推,因前面兩個門都是半掩的,手推腳也理所當然裡跨,不料此門確是從裡面上了閂,咚的一聲頓時撞到鼻頭,痛的牙齒外露,急驟間持刀手掌翻向廂門,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有人出來,心裡頓時狐疑了。
“閂從裡面上鎖,證明房內有人,可是怎麼沒有動靜?”心下奇怪,放低身腰,眯目趴貼於門縫往裡瞧看,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東西,心知貓膩就是在這間房了,更是萬分肯定此房有着通上二樓的梯子,因爲那兩間房都沒有樓梯,除了這間不作他想。
此房位居於右,旁邊就是隔柵,隔柵外又是空曠園子。實在思索不出有什麼辦法出房卻能從裡面閂鎖住的方法,他只得側步往隔柵翻出,整個人已經暴露在外,只要園內有人,必被發現。
露處於外,林帛綸想要快,可又不敢肯定房內是不是有人,每一步都是悄悄提起,緩緩踩落,所幸此園是禁地,那九人離開就沒有回來。他抵達側窗時,蹲身於窗下,擡手往上迅速一推,反手緊握住匕首,大有房內的人探頭出來查看,匕首由下往上刺入,瞬間斃命兇狠勁。
然而等了一段,卻沒有任何動靜,他心想裡面該是沒人,挺身往窗戶看入,房內簡潔之極,唯有一張茶桌和一架板牀,樓梯置於板牀側邊,一目瞭然。
林帛綸心裡狐疑,扭頭往空曠左右觀瞧一眼,急速翻身爬進窗戶,回身掩住扇架。快步來到桌茶前,但見桌上置有兩個杯子,卻只有一個裝有茶水,桌面溼溼的,像是從那裝茶的壞子溢出來般。
往板牀走近,這張牀很是簡單,下面置有五張連長椅,椅上擱放着塊溥平木板,平板上棉被凌亂,手摸枕頭還能找到幾根頭髮絲。
不論怎麼看,這間房的東西是臨時擺設而成,而且還很隨意,像是隨時隨地都可能改變格置一般。
仔細在房內巡看了一圈,他簡直可以肯定此房原貌定然奢華貴氣,單瞧雕樑和格局,此房間就是個小客廳,就像雙兒的閣樓那樣,通往二樓的房子就是小客廳,四下置有大花瓶、古玩、墨畫等等的那種單獨的停歇廳。
“綁票?”低頭想得可能性,林帛綸嚇了一大跳,答案几乎立即出現。這一幕不就是綁了肉票,隨時隨地都可以轉移廢棄的屋子嗎?
值得樞密使大人綁票的人是誰?處在極度的好奇中,林帛綸躡步往樓梯貓前,夜裡很輕,腳步放的再輕,空洞的咚咚木梯聲依然清析。他小心亦亦走到樓口,緊握的刀的手已是泛白,咕嚕吞了數口沫液,才朝最後一階踩上。樓上烏漆麼黑,看起來很是巨大,往裡淌了兩步,朦朧昏暗下見到右側牆角一雙靴腳,噔時嚇了的心臟差點從喉嘴裡掉出,急速後退一步,強忍住尖叫把匕首前伸,低聲顫喚:“是誰?”
黑暗裡無聲,沒人回答,樓上死一般的寂靜。
林帛綸等了片刻也沒聽見回答,展目往四下眺看,目光能及的只有三四步遠,深處一團漆黑,別樣的恐怖。
他沫液咕嚕吞嚥,越站越覺的四處佈滿鬼魅,毛骨聳然間遲疑邁開一小步,雙眼則死力往前面瞧着,可是前面依然漆黑,咬緊牙關一步步捺前,大約兩小步後,剛纔那雙靴腳再度出現,再一小步,可見長擺,再三小步,此人穿着衣服款式赫然是官服。
“媽的,嚇死老子了。”見着那襲官服,他卟通卟通律跳的心臟微微穩下,吐出一口大氣躡步向前輕喚:“喂,沒死的吱個聲。”
畏縮於牆角的官爺披頭散髮,黑夜下身軀正瑟瑟發着抖,像是在害怕什麼,雙手抱住凌亂的腦袋,深埋在地,不停哆嗦低念:“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一開始林帛綸沒聽清,只覺官爺喃喃自語着什麼,待到近處時,側耳傾聽到這句重複的不知道,狐疑挑起了個眉,蹲下身拉喚道:“不知道什……咦,江抿?”
不拉不知道,一拉開官爺緊抱頭的抖手,林帛綸瞪大雙眼,難於置信這人竟然是隆興淘金案的主犯。當日他揪出這隻老狐狸時,皇上讓他將功折罪引出風不能後饒了他一命,還讓他解押風不能回臨安。只不過一千二兩人途經紹室南路盡數被毒殺了,所有人都死了,卻只有這位官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料竟然躲縮在這裡。
“你怎麼成這副鬼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拽起直哆嗦的江抿,林帛綸皺眉瞧看他嚇傻的老臉,用力晃了晃道:“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不知道……”江抿如是癡呆,抖着白脣喃喃叨唸,被晃的懼怕,瘋似的雙手猛推林帛綸,又急急捂抱住腦袋畏縮於牆解,哆嗦唸叨:“不知道,不知道……”
“他孃的。”被推的一屁股坐地,林帛綸低聲咒罵,立起走上前,兇狠揪拽起這個貪官呸罵:“拿出你在隆興幹事的勇氣,怕個毛啊。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知道……啊……”似癡顛,江抿大聲慘叫,瘋似的撲上林帛綸,張嘴就往他手臂咬了下去。
“幹!”
“砰!”
沒想到這貪官竟然發瘋,手臂痛起,林帛綸飛起一腳,當即把江抿踹貼於牆上當壁虎。心想古代可是沒預防針打,這次恐怕要完玩了。提了提匕首兇瞪又畏縮在牆角哆嗦的貪官,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他都嚇成這鬼樣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沒有再呆的理由,轉身往樓梯輕下。
下了樓,他來到窗戶前,正要拉開窗戶出去,便在此時,外面傳來說話聲,只聽得有個大嗓道:“三師弟,飛賊可能還會來,你真的沒事嗎?”
“大師兄放心,只是皮肉傷。”回答的嗓音較冷,隨後那個叫大師兄的又說了什麼,林帛綸沒有那心情去聽,心知這兩人就是打傷他寶貝的那六個中的兩個,一時間嚇的臉都白了,握刀的手掌溢汗泛白,轉身急速往房內瞟瞄,然空蕩的房間唯一張桌子和一張板牀,沒有任何藏身之處。
耳畔腳聲越來越近,處在極端焦慮裡,他目鎖那張牀張,突然間心裡起了個極爲可怕的念頭。
“他媽的,老子的寶貝讓你們弄成了血人兒,身爲寶貝的親親老公,這個仇不能不報。況且也沒有其它路走了,只有拼上一拼了。”
悄無聲息急到板牀,拿起匕首衡量刀與木板高度,老大的遺物也就一本書的長度,柄還去了三份之一,可是此刀極利,切石頭都如在切豆府,骨頭卻是沒有切過,也不知會不會比石頭還要硬。
量了過後,他蹲身鑽入牀底,手握匕首仰躺動也不敢動彈。死寂裡吱呀輕起,月光縷瀉入房,兩道躍聲響在房內,很快月光倏地消失,窗戶關上,四周又陷進模糊的漆黑世界。
林帛綸死屏着氣息,哪怕是吸氣吐氣都放的極輕,根本就不知進來的兩人長什麼樣子,但聽得那道大嗓對另一人說道:“你先休息,我上樓去瞧瞧。”
聲音落下,步履聲響起,接踵的是咚咚爬樓聲。留下來的那人坐於板牀邊緣,林帛綸不敢扭頭,斜眼往外看去,瞧見是一雙大腿,正在脫靴。心罵:你們敢把老子的寶貝弄的血淋淋,這一躺下老子就讓你永遠醒不了。
暗裡罵完,忽然板牀聲沉,林帛綸立即鎖中了牀上躺下的位置,心裡一通猶豫,聽得被子窸窣靜下,上面那人顯然安穩睡了。
“媽的,媽的,媽的……”心裡猶豫再猶豫,實在也是沒有辦法了,他停住了呼吸,縱然寶貝的血債可以咬牙算了,他現在若不殺死他們,那麼等他們發現自已,手段絕對會比自已兇殘百倍,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個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