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友的臉色大變,站起來大聲說:“這是誰胡說八道呢!完全沒有根據,我們養豬場廢水處理流程是由國內一流專家設計,非常完善,怎麼可能排未處理的污水。”
“桌子山。”邵成龍說。
錢友張了張嘴,又坐了下去,什麼都沒說。
“非法排污,這是要關廠整改的!”邵成龍說。
如果是平時,那也就罷了,隨便改兩下糊弄一下上頭就可以重新開工。但現在是標價出售的關鍵時期,爆出這種大丑聞來,價格會受巨大的影響。
何況還是邵成龍舉報,這人在省裡有那麼多那麼硬的關係,環保局要是下了死力氣真查,找到足夠的證據,把養豬場查封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你想怎麼樣?”錢友問。
“要是把排污費算上,恐怕你們的利潤會大大縮水吧。”邵成龍說,“說不定還是虧本的。”
“不虧本,只是少賺一點。”錢友說,“其實也不多,只是我們開始的時候沒設計好,那時候是按照十萬頭設計的,後來擴張到二十萬頭,污水處理設施不夠用,只好偷偷排一點。我們都很小心,從來都不在一個地方多排,看着差不多了就會換一個地方,不會對當地生態造成太大的影響。”
“你說沒影響就沒影響了?”邵成龍說。
“要是有影響,那不早就被發現了嗎。”錢友說,“明輝養豬場附近都是荒山野嶺,沒有人居住,到如果出現一整條河流或者一整座山的巨大環境改變,那根本瞞不過人。”
“表面沒有改變,實質上可不一定沒有。讓你們再開下去,超過了臨界點,只怕附近環境都會出大問題。”邵成龍會所,“就算現在立即停止,你們把這附近都給污染了,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不會是因爲污染太大環境已經承受不住了,所以你們纔想把養豬場賣掉吧?”
“當然不是。”錢友說,“十年之內絕對不會出問題!”
“十年?”邵成龍問,桌子山的環境已經產生異變了,平常難得一見的七星魚,因爲食物豐富多了許多,這可不是好事,等於是人身體被病菌入侵發燒。人發燒沒抗過去那就死了,環境發燒也一樣,沒抗過去那一片的環境就死了。而只要養豬場還在,持續不斷的排出廢水,就等於病原體在持續不斷的侵蝕人體,總有一天會撐不住。
“五年,至少五年之內絕對不會出問題。”錢友說。
“買了養豬場的人,怎麼也要幾個月才能發現問題,要是你們運氣好,說不定要一兩年。到時候買主爲了把養豬場賣給下家減少損失,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幫你們把事情瞞下來。至於五年之後……五年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那時候我已經退休了。”錢友說。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邵成龍說。
“其實也不一定會出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一定是五年之內出問題,我說十年又不是隨口胡說。”錢友苦笑一聲,“也許到時候豬價高漲,也許到時候接手的人願意建多一套污水處理設備,也許那時候科技進步,污水能夠很方便就處理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邵成龍問。
“開價吧,你能出多少。”錢友說。
“一億。”邵成龍說。
“這絕對不行!”錢友一拍桌子,“太少了!”
“那麼我就跟環保廳舉報吧。”邵成龍說。
“那一億也太少了!”錢友說。
“你只有十萬頭的生產能力,那我只能按照十萬頭養豬場的價格來買。”邵成龍說。
“只要新建一個污水處理廠,其實也用不了多少錢,怎麼能一下子砍到一億。”錢友說,“原價是兩億二,我就算你新建一個污水處理廠,用了一千萬,再減去一千萬的運行費用,那也就是兩億而已。怎麼能一下子就腰斬!”
“這個污水處理廠運行費用是多少,扣掉運行費用,你們養豬場的利潤還剩下多少?”邵成龍說,“你們污染了附近的環境,我要給附近環境做恢復,又要花多少錢?”
錢友無言以對,“最少最少,也要一億八千萬。”
“錢總。”邵成龍說,“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
“好吧,我給你一個底價,一億五千萬。少於這個數,我跟集團總公司沒有法子交代,你不如去環保局舉報算了,到時候我們比拼一下關係,可不一定能把我的養豬場關掉。你說那些是廢水就是廢水嗎?我還說是處理過的乾淨水呢。反正找專家我們也能找,看看誰的專家權威。”錢友說。
“專家誰權威倒是不要緊,但是責任歸誰很清楚。”邵成龍說,“錢總你是養豬場的最高負責人,所有報告總結都是你籤的名。到時候你們總公司頂不住,肯定就會把你扔出去。到時候罰錢還是小事,還要坐牢的。”
“你……不用這麼嚇我!”錢友說。
“那你覺得你們公司會不惜一切代價拼了老命也會保你?”邵成龍說,“你們偷排廢水事實俱在,要是不和你做切割,連累了集團公司,影響股價,那誰能負責?”
“可我也不能……一億賣掉的話,班子不會答應的。”錢友說。
“我在英倫小鎮有幾棟樓。”邵成龍說,“不知道錢總有沒有興趣。我忘記說了,英倫小鎮是省城一個很大的小區。”
“我當然知道英倫小鎮,每次來都在路上看十幾次英倫小鎮的廣告。”錢友說,“邵老闆的意思……”
“我那裡有些房子賣不出去,想找錢總幫幫忙。”邵成龍說,“一萬塊錢一平。”
“一萬!”錢友知道英倫小鎮的房子至少三萬,一萬一平的話,就是賺了兩萬塊錢,這個利潤可厲害了,“我能買多少!”
“兩套三套四套也沒問題。”邵成龍說。
“五套,每套一百平。”錢友說。
“有八九十平的,有一百多平的,錢總自己挑唄。”邵成龍說。
“好!邵老闆夠豪氣!”錢友說,“那我就擼起袖子跟着邵老闆幹了!實話實說,我能把明輝養豬場的價格壓到五千萬,再低就不行了。邵老闆覺得這個價格還可以嗎?”
“五千萬?”邵成龍嚇了一跳,“五千萬?是一億五千萬嗎?”
“五千萬!”錢友說,“本來呢,底價是一億八千萬,史明輝沒說錯。但是您發現了我們亂排污水,我可以讓他們再降四千萬,這就是一億四千萬。要是再低,總公司那邊寧願用別的方法遮蓋,也不願意這麼便宜賣出去。”
“哪還有九千萬怎麼辦?”邵成龍問。
“首先,我們有兩萬頭豬即將出欄,我可以把這批豬賣四千萬。這兩萬頭豬可以留下來,我估價的時候低估成兩千五百萬。”錢友說,“這樣就變成了一億六千五百萬,但是可以從中賺一千五百萬。”
“那這五千萬怎麼搞?”邵成龍問,這筆生意說是能賺,但實際付過去的錢還多了呢。
“還有就是我們明輝養豬場的債權和債務。”錢友說,“明輝養豬場借了銀行很多錢,同時也借了很多錢給合作伙伴,很多時候是賒貨給大的合作伙伴。按照一般的做法,您當然不會承擔我們的債務,同時也不會買我們的債權。”
那是當然,債務都是銀行的,銀行追錢可是一點情面都不講的。可是債權就不同,外人不知道深淺,誰知道欠錢的能不能還,能還多少,一個個去打官司,可就太費力了,還不一定能追得到錢。
“買下來能賺?”邵成龍問。
“能賺!”錢友說,“我們明輝養豬場已經十幾年了,借錢賒貨的情況很多,尤其是集團公司班子遞下來條子,養豬場想不賒貨都不行。這樣的債權累積了這麼十幾年,很多都已經收不回來了,在賬上都已經註銷了。然後債權和債務互相抵消之後,還要倒欠一億兩千萬。一億六千五百萬,減去一億兩千萬,那就只剩下四千五百萬。您用五千萬來買,集團公司肯定會答應,他們還覺得賺了五百萬。”
“那我不是虧了五百萬?”邵成龍說。
“不會虧的。”錢友說,“那些都是我們總公司班子的關係戶,有些還是班子成員自己搞的生意,這個債權在我們公司手裡是一點用都沒有,誰也不會動真格去追。可是在邵老闆手裡不同,你根本不用給他們面子,絕對能追回錢來!我估計起碼可以多追八千萬。”
“八千萬啊。”邵成龍一算,一億兩千萬減去八千萬,那就是還要給四千萬,五千萬加四千萬,那就是九千萬,那也差不多了,他開的價是一億,那是漫天要價,還要給人就地還錢的。
現在只要九千萬就能把養豬場買下來,那是十分便宜了,秦日朗還給了一億呢,邵成龍自己一分錢沒出,還賺了一千萬。
而且這麼買養豬場還有個好處,邵成龍並不是真的要經營養豬場,而是等拆遷,拆遷完了賠了錢,再還銀行貸款也來得及,完全沒有資金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