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玉蓉的辦法就是一條水管,她從車裡拿下來一條很長的軟水管,一段綁上泡沫浮在水面,另一端綁在邵成龍腰間,然後讓邵成龍含住水管,這樣邵成龍就可以在水底呼吸了。
好吧,雖然沒有學到新的技能,不過至少是解決了潛水的問題。邵成龍含着軟管潛到水底。湖底到處都是長長的水草,不知道有多少魚藏身在水草中。
開始的時候七星魚都嚇跑了,邵成龍靜靜的呆在水底,動也不動,慢慢的七星魚們就遊了回來。
它們靜靜的在水裡游來游去,游來游去,游來游去,忽然冒出一大羣魚苗來。七星魚衝上去,魚苗受驚四處逃跑,可是遊得不快,被吃了大半,只有幾條跑了出去。
又過了一會兒,不知道從哪裡又冒出一大羣魚苗來,七星魚們又衝上去,吃了好多魚苗。看來這就是這個湖裡七星魚扎堆的秘密——食物充足,所以七星魚都來找東西吃了。
問題是,這些魚苗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邵成龍在水下面呆了好一會兒,看了好幾波七星魚追魚苗,終於看到那些魚苗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了。是從湖底一些沙地裡面冒出來的。
邵成龍走到那些沙地上,輕輕挖開,裡面到處都是魚卵。現在是春天,萬物生長的季節,很多魚產卵,但是這數量未免也太多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邵成龍一路找過去,忽然看到一個排水口。一個已經鏽蝕得很厲害的排水口,散發着難聞的氣味。邵成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浮上水面,吐出水管,喘了一會兒。
“有杯子嗎?帶蓋子可以擰緊哪一種”邵成龍問,“或者塑料袋也可以。”
“杯子?”符玉蓉問,“下面有什麼?”
“有寶藏嗎?”烏子真問。
“也可以這麼說。”邵成龍說,“價值上千萬的寶藏。”
“上千萬?是什麼?”烏子真問。
“水。”邵成龍說。
符玉蓉拿了一個杯子給邵成龍,邵成龍潛下去,在排水口裝了一杯子水,擰緊了蓋子,上了岸。
“這到底是什麼?”烏子真問。
“要化驗了才知道,不過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邵成龍笑了笑,“這應該是明輝養豬場拍出來的廢水。”
“養豬場的廢水?”烏子真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問題?”
一般來說,並沒有什麼問題,豬每天吃喝拉撒,排泄出來的東西會把豬舍弄髒,每天都要洗乾淨,不然豬就會生病。洗出來的髒水只要經過適當的處理,就可以殺滅裡面的細菌和毒素,可以安全的排出去,再次進入循環當中。
但是邵成龍記得很清楚,明輝養豬場的廢水並不在這邊排放,甚至連污水處理廠也不在這邊。但這裡偏偏有個排水口,這說明了什麼呢,說明明輝養豬場在偷排廢水。
如果是處理過的廢水,那麼問題還不是很大,但如果是沒有處理過的廢水,那就會影響生態。就好像現在這樣,富營養的廢水導致湖裡水草異常增多,然後吃草的魚增多,下了無數魚蛋,魚蛋孵出小魚來,吸引了無數七星魚過來吃小魚。或者並不只是把七星魚吸引過來,而是七星魚可以毫不費力的吃小魚,所以繁衍增多了。
這可並不是好事,生態一旦失去平衡,接着就是大滅絕。草多了魚就多,魚多了拉得屎也多,整個生態系統過度活躍,很快就會把其他資源消耗光。最後過度營養化的湖水會爆發藍藻,吸收掉所有的氧氣,把湖裡其他生物都給悶死,然後藍藻本身也會死光,變成徹底的死亡世界。
當然,楓灣鎮大的很,沒了一個湖不算什麼,只要停止排廢水,生態會慢慢恢復過來。可要是不停止排廢水,湖的生態就算是完了,連帶着上下游一起遭殃。
邵成龍回了家,立即就把帶着湖水去了省城,用符家的關係找了一個大學化驗室,做了價值好幾十萬的化驗,把裡面的成分查了個底掉。
“這是高濃度有機廢水。”負責化驗的教授告訴邵成龍。
“危害大嗎?”邵成龍問。
“很大。”教授說,“主要是對地表水和地下水源的污染。豬糞尿中含有大量的含氮化合物,在微生物的作用下,通過氨化、硝化等生物化學反應過程而形成了nh3-n、no2-n和no3-n並滲入地下水,造成地下水中硝酸鹽含量增高,嚴重影響人體健康。還有對大氣環境的污染。剛排出的畜禽糞便即含有nh3、h2s和胺等有害氣體,在未能及時清除或清除後不能及時處理時,臭味將成倍增加,產生甲基硫醇、二甲二硫醚、甲硫醚及低級脂肪酸等惡臭氣體,嚴重影響大氣質量和居民居住環境。還會導致畜禽傳染病和寄生蟲病的蔓延,傳播人畜共患病,直接危害人的健康。據世界衛生組織和聯合國糧農組織有關資料,目前已有200多種“人畜共患傳染病”,可由豬傳染的約25種。”
“那要是直接排進去湖水裡面呢?”邵成龍問。
“那麼臭味可能會減輕一些,其他還是一樣。”教授說。
“廢水處理很花錢嗎?”邵成龍問。
“這個當然很花錢了,養豬場做環評,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處理廢水,要是達不到要求,都不讓開工建設。我國的養豬場普遍來說,在處理廢水方面投入太少,而且盲目追求用水洗地,越是現代化的養豬場,就越是喜歡用水洗。”教授說。
“不用水洗還能怎麼洗?”邵成龍問。
“人工鏟糞,儘量用人工鏟糞。”教授說。
“那消耗的人力太大了吧,也太髒太臭了。”邵成龍說。
“對,用水衝,看起來節省人力,而且乾淨很多。養豬場一般建在荒郊野外,可以利用自然水源,似乎很便宜。可是用水衝的話,產生的廢水實在太多了。豬每天排泄糞尿在6公斤左右,用水衝的話,污水排放量就是20公斤,一個萬頭養豬場全部採用水衝豬糞,日產污水200噸,年產污水七萬多噸。要是用人工鏟糞的話,處理就容易多了,污水能減少一半以上,裡面的污染物更會大幅下降。直接把豬糞鏟到發酵池發酵,可以用來做農家肥,也可以用來生產沼氣,更加安全更加環保。”教授說。
“建設花錢,建完了維持呢?”邵成龍問。
“也很花錢,尤其是開始沒設計好的話,後期要處理污水就更加花錢了。”教授說,“要省錢就要用人力,生物處理能省點錢,但是佔用人力一點都不少,而且效果不穩定,一開始就設計好用人工鏟糞纔是污染最少的辦法。”
說得好,然而根本沒用,現在用工成本多高啊,正規企業養一個人工資獎金五險一金什麼的,加起來一年得好幾萬,何況還是鏟豬糞這麼髒這麼累的工作。你開高價都不一定有人肯做,就算做了也不一定能做長。
比如說明輝養豬場,裡面的基本都是正規工人,你讓他用人工來鏟豬糞,那得多好幾十人,麻煩事情可就太多了。要是請附近的人來做工,倒是可以降低成本,但是管理難度又會飆升。本來這種養豬場就是靠嚴格管理來斷絕內外的,請一大幫本地人還怎麼斷絕內外?萬一傳了疫病進來,那更加是得不償失。
“究竟是哪一個養豬場這麼亂排廢水?”教授問。
“這個……”邵成龍暫時還不想說。
“一定要舉報處理啊。”教授說,“危害很大的。”
“我會盡快讓人處理。”邵成龍說。
很快就可以處理完成了,邵成龍回到楓灣鎮,又把錢友約了出來,這次跟他開門見山,“錢總,我想你還是要再降點價。”
“邵老闆,這實在沒法子降價。”錢友說。
“我找了史明輝。”邵成龍說,“他做了一份資產評估。”
錢友臉色變了變,隨即恢復原樣,“那傢伙說的話怎麼能信呢,他收取回扣,高價購買低品質玉米,被總公司發現開除了,這種人怎麼可能說真話,當然都是按照低裡說的,他是不是還跟你要錢?這可就上當了,他就想着騙一大筆錢然後跑到國外。”
“是嗎。”邵成龍說,“他還告訴我,養豬場裡處理病死豬的方式,可不是很合規範。”
錢友的臉色毫無波動,“對,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養豬場可沒有從中獲益,出現了病豬死豬,無害化的錢都是足額發下去的。這些錢被下面貪污了一部分,這是很正常的,樹大有枯枝嘛,二十萬頭養豬場呢,這麼大個企業,怎麼可能沒人上下起手呢。邵老闆接管了企業,要是想多賺一筆呢,就把這病死豬生意自己接管。要是想嚴格管理呢,就把腐敗分子開除掉,反正不會有損失,運營費又用不會增加。”
“是這樣嗎?”邵成龍說。
“當然是啊。”錢友說。
“可是我還發現,你們養豬場偷排廢水啊。”邵成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