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渣男不能只哭訴其渣。
要描繪其濃眉大眼,要刻畫其瀟灑陽光。
要着墨於單手秒解糧倉背扣的輕車熟路。
要點睛在探囊驅塢分精定穴的樂此不疲。
這,便是鏡頭語言!
“你對九把刀原版劇本的改動,大方向上還算及格。但細節方面還是太簡單了些,或者說處理的有點糙。”
甄傑誠抽出一支菸,見狀景恬連忙伸手擋風。
點燃,吸上一口,緩緩吐出。
“沈佳宜的大學聯考考砸了,蹲,抱腿,埋下頭,掉眼淚兒,最基礎的萬能公式!”
“柯景騰前往陪伴後,就更踏馬尬了。”
點了點劇本,順勢念起了臺詞: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拜託你現在不要跟我講你喜歡我了啦~”甄傑誠捏着嗓子模仿沈佳宜的哭腔,令衆人忍俊不禁。
“我喜歡你,你早就知道啦?”
“那你要跟我說什麼啦~”
唸完四句臺詞,甄傑誠直接啐了一口。
“he~tui!”
“唯一能看的過去的設計就只有柯景騰脫下T恤衫給沈佳宜擦眼淚。”
“但也遠遠談不上亮點,跟柯景騰從兜裡掏出裹屍剩下的衛生紙遞過去基本沒啥區別。”
“要是後續沈佳宜擦着擦着,突然聳了聳鼻子,問一句:什麼味兒啊?”
“效果還能更好!”
“裹屍?什麼裹屍?”景恬一愣。
“恬恬,不該問的別問。”許情翻了個白眼,衝着甄傑誠“呸”了一聲,然後拍了拍景恬的肩膀,“你好好聽講便是,無關緊要的內容不用去深究。”
“哦,好的,學姐。”景恬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臉頰微微泛紅。
“總結!九把刀這部劇本,有點東西,但也就一點點!”甄傑誠站起身,“內容及對話設計,充斥着偶像劇的成分。你改良了很多,但仍有殘餘。”
順手又在景恬腦袋上薅了一圈,
“記住了,你可是老鮑的徒弟,北影的學生,是正經學院派。”
“鏡頭語言是幹嘛使的?讓觀衆主動去認同,永遠比直白灌輸要強的多的多。”
說着,朝捷侖瞄了一眼,
“別學某些人拿爛俗橋段自我感動,然後沾沾自喜,再洋洋得意!”
“某些人是指誰啊?”捷侖好似被點到了應激開關,梗着脖子質問。
對此,甄傑誠丟給捷侖一個後腦勺,對着景恬自顧自的繼續道,
“吶,看見沒?某些人還是很自覺的。”
“恬恬,回頭去把你jay哥的《大灌籃》翻出來。哦對了,還有你jay哥準備立項的《熊貓人》。”
“多看,多分析。記在心裡,引以爲戒。”
“未來但凡有所成就,可千萬別忘了酬謝你jay哥的勞苦功高。”
“淦!姓甄的,有種讓老子一個p股,老子要找你單挑!”捷侖氣急敗壞,令快活的空氣於片場盪漾開來。
入夜,站臺。
紀建鳴領着燈光組忙碌不休。
景恬拉着柳伊菲跟在鮑德熹的p股後,不時的查看着鏡頭。
“恬恬,茜茜,雖然老紀還沒調好光,但效果已經大差不離了。”鮑德熹調整好機位後,問道,“關於這個畫面,你們倆聯想到了什麼?”
“《寄生蟲》!”柳伊菲脫口而出。
“冷暖色調,分界清晰,構圖嚴謹。”景恬閉上眼,想象出火車於左側疾馳而來的畫面,睜開眼,“對比的不止是冷暖色調。”
“火車駛來,速度相對快。而沈佳宜於站臺的步伐,相對慢。”
“火車於冷色調中行駛,吭哧吭哧的很熱鬧。熱鬧的不止是火車的動靜兒,還有車廂裡的人羣。”
“沈佳宜於暖色調中踱步,卻孤單落寞,只有一個狹長的影子跟隨着她的腳步。”
“只這一個鏡頭,就比沈佳宜掉一噸眼淚更能表達她聯考發揮失常的失落心情!”
景恬皺了皺眉,短暫沉默了會兒。
“不對!還不止!”
“同學們考的很滿意,尤其柯景騰,這個她督促學習的差生,互相生出情愫的男生。”
“所以對於此刻的沈佳宜而言,疾馳的火車也寓意承載着包括柯景騰在內的同學們駛向未來。”
“而她,只能目送,無法追趕。”
“恬恬,你說的真好!”柳伊菲很是羨慕的誇讚道。
“沒有啦~茜茜姐。”景恬很是乾脆的搖搖頭。
“茜茜姐,老師。我發現我還是把拍電影想的太容易了,把導演想的太簡單了,即便我自認爲已經足夠重視,足夠清醒,足夠踏實。”
“看,很簡單。”
“分析,也不難。”
“但輪到自己上手,卻最多隻能做到照本宣科。”
“不犯構圖等基礎範疇內的錯誤已經讓我精疲力竭了,更不用說靈活運用技法,乃至重新排列組合從而將突然迸發的靈感搭建成現實。”
頓了頓,
“對我來說是格外珍貴的靈感。”
“但對於學長來說,應該.不,沒有應該,就只是信手拈來。”
“傻啊你!拿傑誠做對標,這不是自尋煩惱嗎?他可是甄傑誠啊!”鮑德熹笑着點了點景恬的腦門兒,“恬恬,老師很高興能看到你的誠懇態度,對自己的能力水平有着清醒的認知。”
“但老師也想告訴你,自信起來,你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差。”
轉頭看向柳伊菲,
“茜茜,你也一樣。”
“事實上,不犯或者少犯基本錯誤,已經算是摸到導演及格線了。”
“雖然你們倆藉助了不少外力,但你們倆還年輕,學習的時間不長,不是嗎?”
“好好努力吧,《那些年》只是一個開始,未來長着呢!”
“火車就快要過站了,大家準備好!”
無需甄傑誠出手,景恬提着大喇叭反覆提醒。
並再次撿起了在《此去不回》中的工作,拉着柳伊菲預先排練了多次了。
“嗚嗚嗚~”
鳴笛聲響起,
“各單位準備,action!”
聲音落下,鮑德熹立刻屏住呼吸,進入到狀態。
鏡頭中,形單影隻的沈佳宜與疾馳而來的火車彷彿是兩個世界,卻又在矛盾中勾連成一個整體。
所有的構圖平衡,色調分割,光影交錯都成了工具,牽引着觀衆的視線聚焦在沈佳宜身上。
(大概類似這樣)
從中景到近景,緩推鏡頭。
沈佳宜停下腳步,側過身,望向火車。
橘黃的燈光下,是紛飛的髮梢,隱約的淚痕。
蕭瑟於暈開的影子中抽身,沿着淚痕攀爬至不時顫動的睫毛。
“真漂亮啊!”許情情不自禁的感嘆道。
“學姐,等後期調色處理好後,會更漂亮的!”景恬目不轉睛。
“回頭把火車駛來時的畫面單獨截出來,配個好點兒的文案,拿去國內的攝影展說不定都能拿個獎。”紀建鳴笑道。
隨後三人齊齊看向甄傑誠。
“踏馬的,用在這片子裡算是白瞎了!”甄傑誠撇撇嘴,“算了,自古爛片配神曲,就這麼滴吧!”
提起大喇叭,
“過!”
落寞心情既然用了鏡頭語言來表達,那麼柯景騰對沈佳宜的表白又怎麼能以簡單的“我喜歡你”來陳述呢?
銀月,錯位,剪影。
柯景騰騎着單車在後,沈佳宜提着裙襬在前。
相思樹,又名灣灣柳,相思子,洋桂花。
彷彿也被這對年輕男女青澀又純真的愛意所感染,喚來晚風,撩開遮擋視野的劉海。
枝梢搖擺間,默默注視並見證着動人的青春。
從載着禮物,到背後藏着禮物,再到向心上人展示禮物。
(配圖僅供參考)
鄧麗珺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是心意,亦是禮物。
鮑德熹精準的把握着角度,將月亮錯位在柯景騰的“正常”動作中,賦予其特殊的解釋。
同時將晚風,相思樹,月亮,單車,人物.全部納入到嚴謹的構圖中。
柯景騰送禮物了嗎?沒有。
半蹲在地只是在繫鞋帶,
見柯景騰沒有跟上來,沈佳宜問了一句:“你在幹嘛?怎麼不走?”
柯景騰擡起頭,兩手一攤,“繫鞋帶啊!”
對話與畫面內容並不一致,但觀衆定能從中看到滿滿的甜蜜。
怎麼甜怎麼來!
這會兒甜的越狠,後邊的分手便能讓觀衆越開心。
等到最後沈佳宜嫁作他人婦,觀衆們必然歡天喜地,踊躍掏錢買票隨份子。
然後贊上幾句:
“踏馬的景恬!”
“踏馬的柳伊菲!”
“學長!”景恬看着跑回到監視器前的甄傑誠,“過嗎?”
甄傑誠看完一遍,考慮了會兒,點點頭。
“嗯!”
下一秒,清亮的嗓音與晚風融爲一體,藉助大喇叭的擴音,傳遍片場每一處角落。
“過!”
“下班,收工!”
“今天忙的有點晚了,明天休息半天!”
只有假期纔是打工人的福音,不論是社會還是劇組。
在工作人員們的歡呼聲中,許情,柳阿姨,王春子等女人紛紛湊到監視器前。
“好看!”
“真浪漫啊!”
“曉莉姐,茜茜提裙角的剪影太美了。”
“不不不,是傑誠導的好,是鮑老師拍的好。”
女人都是感性動物,即便是許情這樣的大颯蜜也不例外。
看看監視器,又瞅瞅甄傑誠。
眸光倒映着月色,月色如水。
漸漸沉積,愈發濃稠。
“唉,可惜了!”突然,甄傑誠開口道。
“學長,可惜什麼?”柳伊菲訝異問道。
“可惜沈佳宜沒死。”
“啊?”所有娘們兒瞪大眼睛。
“算了,這是你們倆的電影,沈佳宜還是不死吧。”甄傑誠站起身,“這要是改成死,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個劇本都得重新改,老子才懶得廢那勁兒!”
“學長,你幹嘛要讓沈佳宜死啊!”柳伊菲嘟着嘴,指着監視器,“你看,淡淡的甜蜜與青春,多美好啊!後續的遺憾也因此顯的餘味悠長呢。”
“你懂個屁!”
“還淡淡?藝術都踏馬是深沉的,懂嗎?”
“怎麼深沉?還有比死亡更深沉的嗎?”
“所以《泰坦尼克號》裡,小李子嗝兒屁了。”
“所以於華的《活着》裡,有一個算一個,全嗝兒屁了。”
“噶的越多,就越深沉,越藝術!”
“越藝術就越踏馬值錢,所以藝術家的作品都是在藝術家嘎了後纔開始價值倍增!”
“明白了嗎?”
言罷,拍拍p股,
“溜了溜了!”
“對了,明兒個老子還是接着當演員,其他活兒不伺候了!”
望着甄傑誠離去的背影,柳伊菲撇撇嘴,
“那我寧願不藝術!”
“嗯,我也一樣。”景恬附和道。
想了想,又弱弱的補上一句:“起碼暫時是這樣。”
“淦!拍藝術片的導演也太恐怖了吧?”捷侖咂舌不已,“合着就是讓觀衆心裡不舒服唄?這不耍流氓嗎?”
“哈哈哈!”鮑德熹放聲大笑,“對咯,捷侖你說到點子上了,文藝片導演全踏馬都是流氓!”
搶完喇叭,將所有人折騰了一晚上後,甄傑誠心頭那點兒火氣總算是消了。
洗完澡,美美的睡上一覺。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這才睜開眼。
一邊給程好打電話一邊洗漱,然後出門覓食。
“剛醒?”許情扭着腚款款走來。
“嗯,刷完牙洗完臉就來吃飯了。”甄傑誠頭也不擡,忙着往嘴裡扒拉。
昨晚太困了,沒來得及吃夜宵,餓壞了。
“還得是你們年輕人啊,倒頭就睡,睡的又沉又久。”
“姐,瞧您這話說的,您也不老啊。”甄傑誠本能的回道。
“不老嗎?姐都四十啦!”
“女人四十一朵花,姐,您這朵花開的正豔呢!”甄傑誠擡起頭,一愣。
好傢伙,一身素雅旗袍。
裙角堪堪過膝,將腰塑的很細,將腚裹的渾圓!
難怪江文喜歡拍許情p股,擱誰誰不想拍?
踏馬的小鋼炮不僅拍了,還撞了。
甄傑誠強烈懷疑馮褲子是爲了圓吊絲的夢,這才演了《老炮兒》。
“看哪兒呢你?”
“看您啊!姐,您這身段兒,尤其是p股!”甄傑誠豎起大拇指,投去真誠的目光,“稍微做點兒光影效果,鏡頭感絕了!”
再次一愣。
等等!
這娘們兒的眼神兒怎麼水汪汪的。
好像有點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