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華心情一直低落,極少出來見人。
沈宜蓮去探望過兩次,然後在姐妹們面前嘆道:“華姐姐也夠可憐的。”還沒嫁過去,就知道心上人別有所愛,這對一個滿腔欣喜的待嫁少女來說,確實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沈宜芳撇撇嘴說道:“其實,華姐姐也太過想不開了。不過是區區一個通房丫鬟,等嫁過去慢慢出手整治就是了。何必如此介懷。”
沈宜蓉連連點頭附和。
若雲臉色未變,眼底的笑意卻是褪去了幾分。沈宜芳的話很直接,直直的戳中她的心頭痛處。
主子想出手整治丫鬟,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哪怕只是看你不順眼,也可以讓你的日子過的水深火熱。
可是,丫鬟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爲什麼就該遭受那樣的對待?
若雲微微低頭,掩去眼中的不以爲然。
自從重生之後,她的變化一日比一日明顯。不僅是換個身子這麼簡單。很多想法看法也在慢慢的隨之改變。
往日裡所相信所遵循的東西,在慢慢的動搖。
齊簫口中那個自由自在男女平等的國度,也給她帶來了深遠的影響。或許若雲自己還沒察覺到,可是她的的確確開始了真正的蛻變……
沈宜敏自然最是維護沈宜華,連連附和道:“芳姐姐說的是,我也勸姐姐來着,一個丫鬟罷了,就算有點姿色,就算笙表哥很喜歡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總之,等姐姐嫁過去,成了齊家的長媳之後,料想那個柳兒也翻不起風浪來。”
沈宜蓮也點了點頭,討論起了這個話題。就連一慣很少說話的沈宜馨,也忍不住加入了討論。
站在小姐們的立場,看待此事自然都是一個想法: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一個丫鬟奪走丈夫的注意力。不管怎麼樣也要把柳兒的風頭壓下去才行。
至於要採取什麼樣的法子嘛,那可就不一一細數了。
總之,做主子的,想要對付一個通房丫鬟,實在不是什麼難事。沈宜華是個聰慧伶俐的女孩子,想來定能想出一堆好法子的。
若雲默默的聽着各人意見紛紛,一言未發。
“四妹,你怎的又不說話了?”沈宜芳說了一通之後,才發現若雲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笑着問道。
若雲擡起頭來,已是一臉的笑容:“我在聽你們說呢”
沈宜敏很自然的接口:“四妹還小着呢,哪裡能聽得懂這些。”
若雲心裡冷笑,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天真可愛:“敏姐姐說的是,我確實不太聽得懂呢”
其餘人都聳聳肩,不當回事,繼續熱烈的討論起來。唯有沈宜芳察覺出些微的異樣,忍不住瞄了若雲一眼。
四妹確實年齡小一些,不過,有的時候卻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成熟。心思之細膩,甚至連她也比不上。此刻表現出來的符合年齡的“天真”,卻讓人有點怪怪的感覺了。
約莫過了十來天,沈宜華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對姐妹們輪番來探望自己的行爲,沈宜華心裡自然是感動的。總算振作了起來。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童生試已經快到了,沈奕鳴沈奕文都忙碌了起來,弟兄兩個常挑燈夜讀。夫子也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他們兩個身上。
沈奕軒沈奕文年齡都未滿十二,卻是一點壓力都沒有。
齊氏和方氏兩個,每天忙着燉各式補品,源源不斷的送了過去。
待到正式開考的前一日,沈老太太親自召了兩個寶貝孫子到面前,殷殷叮囑了一通。
只有通過了童生試,纔有參加鄉試會試的資格,重要性不言而喻。也難怪沈老太太齊氏等人都如此緊張了。
到了晚上,沈霖回府之後,特地喊了沈奕鳴和沈奕文兩人一起過來吃了晚飯。
沈奕鳴之前也曾參加過兩次童生試,卻是沒有通過。今年已經是第三次了。看起來,倒是一臉沉着,一點也不緊張。
沈奕文卻是第一次參加童生試,心裡一直惴惴不安,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沈霖淡淡的看了沈奕文一眼,說道:“不管是童生試,還是將來的鄉試會試,都要抱着一顆平常心對待。考試不僅是考一個人的學識才能,更是考堅韌耐力。若是這點小陣仗便害怕,那不考也罷。”
沈奕文一臉羞愧,低着頭不吱聲。
齊氏在一旁看了,很是心疼,嗔怪道:“老爺,文哥兒之前從沒參加過童生考試。這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緊張。你不安慰幾句也就罷了,怎的倒打擊起他來了。”
沈霖對待兒子們的態度,卻是嚴苛的,絲毫不爲所動,依舊冷着臉說道:“文哥兒也十二了,不算小了。”
沈奕文是沈家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撐門立戶的,沈霖對他的期望最高,因此要求也嚴格的很。
齊氏張張口,想說什麼,終於又忍住沒說。
沈霖板着臉孔,繼續訓斥了沈奕文幾句。
待輪到沈奕鳴的時候,沈霖的表情倒是柔和了不少,笑着說道:“鳴哥兒,你父親趕不及回來,不過,倒是派人送了信回來。你今年已經十六了,之前也曾參加過兩次童生試,該注意的地方,我就不多說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考武舉,不過,也得過了童生考試,纔有資格參加武舉。希望你這次能一舉考中,來年便能去考武舉考試了。”
沈奕鳴認真的點點頭:“多謝二叔鼓勵。我一定會努力的。”
前兩次童生考試,沈奕鳴壓根沒好好準備,自然考不中。可這一年來,他在書本上着實下了不少功夫。也增添了不少信心。
沈霖讚許的點了點頭,接着又轉向沈奕文:“文哥兒,你也向鳴哥兒多學習學習纔是。你看看鳴哥兒,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哪裡像你這般畏首畏尾……”
沈奕文唯唯諾諾的應了,心裡卻嘀咕不已。
沈奕文比他整整大了四歲,又曾參加過兩次童生考試,自然不慌不忙心裡有底。他卻是第一次參加童生試,要能淡定的起來纔是怪事。
沈霖滔滔不絕的訓斥着,壓根沒留意沈奕文眼底的那一絲不服氣。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沈奕鳴沈奕文便打點好行裝,準備出發了。
考場離的不算太遠,坐馬車約莫大半個時辰就能到。一共要考上兩天,晚上要住在統一安排的下榻之處。
方氏和齊氏恨不得跟着去伺候才安心,奈何童生考試不准許考生帶家人入場,更不得帶丫鬟小廝。也就是說,這兩天的衣食住行都要靠他們自己才行。
沈府上上下下幾乎全都出動來送行,若雲她們姐妹幾個自然都來了,就連整日裡吃齋唸佛的沈老太太也被驚動了。
若雲和沈宜芳站在一起,殷勤的說道:“大哥,你這次去一定要好好的考,爭取一次就中童生。”
沈奕文一直聰慧,常受夫子們的誇讚。不過,從未參加過童生考試,因此心裡還是很忐忑的,一點底都沒有。聞言笑了笑,很顯然的沒有什麼信心。
童生考試一次就通過的人,少之又少。沈奕鳴就曾考過兩次都沒考中,齊笙也差不多。沈奕文一想到這些,就愈發沒了底氣。
沈宜芳見沈奕文這般沒底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低聲的說道:“好了好了,別這副沒出息的樣子。總之你今年是第一次參加童生考試,考中固然很好,考不中也不丟人,大不了來年再考就是了。”
這句話雖然不太中聽,沈奕文反倒鎮靜了不少,點頭應了。
齊氏在一旁聽着,嗔怪的白了沈宜芳一眼:“你盡是會說些泄氣的話。”然後拉着沈奕文殷殷的叮囑了起來。
細細一聽,齊氏說出口的,果然都是些鼓勵的話。什麼“你一向聰明好學,又勤奮認真,這次童生考試必然能考中,不需擔心”之類的。
齊氏的期待和希冀明明白白的擺在了臉上,所謂的望子成龍,也不過如此了吧殊不知這樣的期許,對沈奕文來說,更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若雲在一旁看着,都替沈奕文覺得緊張了起來。
沈奕鳴那一邊也是熱鬧的很,方氏緊緊攥着沈奕鳴的手,絮絮叨叨的叮囑這個叮囑那個。
沈奕鳴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也不管方氏說什麼,胡亂的點頭應了。卻是很明顯的漫不經心,眼睛不時的東張西望。
接着,沈老太太也隆重登場了。
只見沈老太太緊緊拉着沈奕文和沈奕鳴兩人的手,將衆人已經重複了多次的話又翻騰出來說了一遍。
沈奕文和沈奕鳴哪敢怠慢,不停的點頭應着。
沈霖見時候不早了,咳嗽了一聲:“母親,鳴哥兒文哥兒該出發了。再不走,只怕會遲了。”
沈老太太只得依依不捨鬆了手,目送着兩個孫子上了馬車。
待馬車緩緩的開動了,沈宜芳才嘆道:“真希望文弟弟一次就能考中。”
若雲心有慼慼焉的點點頭。她如今是沈家的女兒,自然也希望兄長有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