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幾日前王棟神采奕奕帶着聘禮到容家提親的模樣,又看他現在黯然神傷......容水也有些不忍。
這幾日與王棟的相處之中,她也在儘量的觀察這個人品性行爲,大姐有意託付一生的人,作爲容婉的妹妹她有義務幫她審視,結果自然是發現容婉的眼光不差,看中的人...的確不可多得。
品性正直,才華橫溢,處事嚴謹......
這一次與大姐失去了聯絡,想必也是心急如焚,實屬爲難之舉,大姐現在傷透了心,但是容水卻覺得這一時之傷,並不可以說成是死心...分明,大姐分明見着王棟還有那眼裡的悸動。
所以容水認爲這兩人不可能就此分離......或許性格上面來說,都不是肯輕易低頭的人,但是王棟是珍惜大姐的,不是不可能爲她做出讓容婉感化的事情的。
這樣想來,她才決定要推兩人一把,努力撮合這一對有情人。
她想了很多,最後纔對王棟說道:“王棟大哥,大姐對你是有情的,她雖然是個認死理的人......但是並不是不可以被感化的,看似大姐對於你這一次的失聯絕望不已,但是若是真能體諒出你的難處,她也不會蠻不講理的,今日她心裡還不能接受...許是因爲太快太突然的相遇,不如你再等上一段時間,到時候王棟大哥就靠你自己去感化大姐......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
她說的也不是什麼好的辦法...甚至算不上是辦法......有時候容婉似乎是一個很容易被看透的人,但是她心裡的某些想法卻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動。
王棟可能也懂這些,但他還是對着容水感激點頭,說道:“謝謝你了容水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反正只要你大姐一日不理我,不同意我的求親,我便一日住在府上懇求她的原諒,當然......只要你們不攆我。”
王棟是一個讀書人,能夠這般不顧顏面的想出這樣死乞白賴的辦法,可見心裡一定是經過了一番掙扎的,若是大姐容婉在他心中並沒有這麼重要的話...他也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辦法。
以前站在一尺講臺之上,高談論闊,接受學子崇敬的先生......不想而知應該是多麼的意氣風發,高傲在上的...之於王棟來說,要是爲了容婉捨棄了最爲看中讀書人的風骨,想必定也是愛到了深處吧?
這卸下了容水的擔心,一直以來擔心王棟愛大姐的程度,或許只不過爾爾,現在看來......既然他有一顆真心、誠心還有執着......大姐早晚會被感化的吧?
又是一封家書的到來,容小妹臉色喜慶的奔向家中,爲大家宣佈着好消息,高聲呼喚着:“爹孃!二哥來家書了!”
李氏停下手中的活計,容正也趕忙趕過來,催促着容小妹拆開信件。
一打開,容水也正好從外面進來,拿過信件看了起來,面帶笑意讀出來給家人聽。
“爹孃親啓,吾容卿不孝爲最!年關佳節,爲求學問科舉穩妥,苦心苦意寒窗,明知父母兄妹所盼,但卻不歸鄉途,不聚一堂,愧意無
法言表,只能待到明年陽春時節,科舉臨前歸家謝罪,父母海涵!”
李氏聽了之後,悄悄抹了抹潮溼的臉龐,說道:“哎......這個卿兒,跟我們說什麼謝罪、海涵?家中誰不明白他的志向遠大,直指鴻鵠?還不是爲了壯大容家的聲譽?誰會怪罪他了......他還有愧意...怎麼還有愧意啊?”
容水安撫着娘,點頭說道:“是啊,孃親.....不過我明白二哥的意思,明明書院年關是放了大家歸鄉的,但是二哥爲了求取更多的學問,趁着這個時間還要跟着先生苦讀,不就是爲了讓明年的科舉更加有備無患?......他恐怕就是愧疚的這件事情吧...擔心爹孃太過思念於他,自己明明有機會返鄉一聚,現今卻要爲了學問放棄與我們的相聚。”
有了容水的安慰,大家果然要好受點了,容正也覺着二兒子一切以大局爲想的思慮,纔是做大事之人,十分支持。
便和容水一起安慰着大家,說道:“說得很對...我們千萬不要過於掛念容卿了,免得那孩子愧疚,水兒一會去回一封信就說是家人都能理解支持他的決定,讓他莫要感到愧疚難安啊!”
容水應承下來,這個年頭雖然容家破天荒的少了容卿,但是他的祝福與愧疚卻是如期而至......這樣也好。李氏也能有了念想,她看着二兒子熟悉的筆記,端正雋永的字體,彷彿也看到了容卿站在面前,說着:“爹孃,安好!”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兒子只是遲到了今年的團聚,但是並不意味着今後也會遲到,這樣想着,李氏纔算是慢慢釋懷了。
接下來給就是要幫大兒子準備好娶妻的聘禮了,想着又有操勞是事情,這點悲憫的情緒也漸漸淡去了。
王棟從雪地裡進入到屋內,某些事情想了很久,與容婉的相遇的天地註定,相知的長久瞭解,相伴產生的情愫,相別後形成的想念......種種使他從一開始的淡然到後來的情根深重。
也是想通了許多事,想明白了自己對容婉的某些欠缺......
他在夜幕將至的關頭,走出房間,看着容婉房裡若隱若現的燭火,駐足徘徊。
容水過來叫容婉吃飯時,便又看見了王棟,悄悄拉到一側,詢問着:“王棟大哥,你如果對大姐的態度是舉棋不定的話,大姐是看得出來的......”
王棟轉身向着容水解釋道:“不!容水姑娘,我從來未曾對着容婉舉棋不定!方纔只是不知如何開口進入婉兒的房間。”
容水這才明白,王棟是連跨出第一步都困難重重啊,也是......若是他敲門,大姐不見得會讓他進入吧?
於是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王棟大哥,你跟着我來吧!”
說完便去敲開了容婉的房間,得到允許之後讓王棟自己進去,她悄悄的離開了,但是並未走遠,只是站在外面透過窗戶,看着兩人的剪影。
王棟走進容婉的閨房,看見容婉坐在鏡前,側身垂首沉思着什麼,燭光隱隱,夜間外面的風雪也開始呼嘯,
昏黃的銅鏡倒映着容婉側臉,楚楚動人,秀靨豔比花
嬌,紅妝伊人悽婉,眼裡是一片落寞與化不開的愁苦。
這些......都是他給她帶來的嗎?王棟質問着自己
透過銅鏡裡的異動,容婉看到了過來的王棟,她依然靜默,甚至沒有回望一眼,只是偷偷地看着鏡子裡漸漸靠近自己的倒映。
王棟開口說道:“婉兒...是我對不住你,但是......婉兒,你果然已經對我死心了嗎?”
容婉笑的悽楚,說道:“你說呢?......可知我六月家中苦盼來信,盼來不過是對自己一次次的哀莫,可知我決議一刀兩斷之時,獨自承受的長長痛苦,卻被小妹勸說給彼此一個機會?可知我寒天四處追尋,卻尋得書院的殘垣斷壁,以爲你黃泉不遠不想苟活,幸得好人告知你歸鄉已久,我撿拾起疲勞的軀體,又往家鄉追逐前去,途中卻爲難家人速歸囑託......”
容婉坦白的道出了這一路來的堅信,王棟越聽到後來,心裡越是難捱,更加愧疚難安。
容婉看着他的樣子,繼續殘忍的說道:“你更可知,在決定返鄉的那日,我哭得是何等的傷心欲絕?即想不通你爲何單方面了斷我們的感情,又想不通我還癡傻來尋求什麼?我是想要你一個解釋...抱着這個念頭才找尋了這麼久。”
但是容婉說完之後,心裡輕鬆了很多,放佛將所有負面的心情統統的扔出來了,這麼久以來一個人承擔的這些情緒,終於可以當着王棟的面質問他,讓他清楚自己的苦意,同時也可以讓他不好過。
果然如其所願,王棟臉上各種複雜的臉色匯聚,不僅僅是因爲容婉吃的這些苦頭愧疚,更有自責、難過、反省。
本以爲會很高興見到這一幕的容婉,卻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這麼開心。
是因爲太愛了嗎?所以見到王棟不好受時......並沒有意想中報復的快感?
王棟被容婉句句犀利的言詞逼迫得說不出話來,但是卻知道此刻自己一定要說些什麼......無論是什麼。
他開口說道:“婉兒,你的苦難之處過去幾個月我的確是沒有想過,我只覺着我的處境艱難,不想打擾、也不便打擾到你,但卻從沒有想過...我這樣的想法纔是害的你如此的難過,讓你居然有勇氣遠走他鄉,出來尋我,全是我的錯......”
容婉聽着王棟說完,心裡一片茫然,處境?到底是有什麼處境讓他什麼都不告訴自己,讓他半年不曾寄過來一封信件?讓他莫名其妙在自己離開之後,帶上了幾大箱聘禮過來提親?
方纔意想之下見到王棟,心裡存着多日裡來的氣,哪裡想去追問緣由?直接覺得再也不見纔好,現在......現在卻隱隱有些想要了解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纔會讓書院變成那個樣子,王棟着急回鄉,不與自己聯絡。
但是朱脣輕啓又合,然而半天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卻終於轉身過來,願意面對王棟了。
其實也單就這一點足夠讓王棟欣喜若狂了,婉兒願意看他.......是否意味着願意聽他說話,願意給他一個化解誤會的機會?這是她有一絲軟化的態度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