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眼珠子一瞪:“道爺什麼時候罵過祖師爺?那是你這混賬小子乾的!”
“你說是那就是吧,我不跟你較真……”
“什麼叫較真?現在知道怕了?”
秦行之難得的沒有反駁秦壽,而是沉吟道:“跳大神唸咒還真能打胎,這也太不科學了,難道真有道法這回事?”
“科學是什麼玩意兒……算了,多餘問你,你小子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說什麼。”
“別計較那些細節。我分析一下哈,如果說不是跳大神唸咒起效果,難道那碗黑水有毒?對呀,黑水那樣子看着就瘮得慌,說不定正好能打胎呢。沒錯!以前我們給人家治病,時靈時不靈的,肯定是黑水有以毒攻毒的排毒作用,對症就會有效。”
秦行之越說越是興奮,任何超現實的東西都該有個合理解釋纔對嘛。
內心深處,秦行之根本就不願尊敬所謂的鴻蒙派祖師,他一直認爲鴻蒙派原本應該叫做“坑蒙派”,至於道法,那基本上都是騙人的勾當。因此他寧願給怪事一個勉強合理的解釋。
秦壽打斷秦行之:“扯淡,排毒的東西就能打胎?那是個生命,不是毒!”
“嗯,師父你這話也有道理……”
“就知道你小子從來不相信祖師爺傳下的東西,惹惱了老道,將你逐出師門!”
“得了吧師父,就你這悲催樣子能收個徒弟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再說了,你其實也不怎麼相信祖師爺的東西,哎,你還別反駁,你要是相信的話,能把師門的寶貝給當了?我看你明知這趟生意全靠老天爺照顧,要是失敗了,寶貝也就沒打算贖回來,對吧?”
“噓,小聲點!”秦壽大急,賊眉鼠眼的四處看看,見沒人注意兩人說話,這才鬆了口氣,教訓起徒弟,“這事兒不能說,讓八姑聽見就露底了。”
“人已經殺了,錢也到手了,怕什麼?”秦行之不以爲然。
秦壽翻白眼,臭小子這話,讓不明白的人聽了還以爲兩人是殺人犯呢。
“徒弟呀,師父又餓了,怎麼辦?”秦壽苦着臉說道。
早上好不容易吃了頓飽飯,跳大神又全給消耗了,秦壽此刻是飢腸轆轆。
說到吃飯,秦行之也來了精神:“師父,快看看八姑給了多少錢?”
秦壽掂了掂小包,又打開看了看,喜笑顏開地說道:“足有二十兩,咱們發財啦!”
“二十兩就發財了?您這格局稍微小了點……”
“說得跟你多有錢似的,臭小子比老道還沒見過錢呢。如果不是老道慈悲,你三歲那年就餓死了,還想着跟師父出來混江湖?”秦壽嘲笑道。
這是實話,秦行之是老道在路上撿的。
當初秦壽四處遊蕩,按照後來他告訴秦行之的說法,那時秦壽剛死了師父,正是最慘的時候。騙吃騙喝這種事,單打獨鬥的很少,至少也得有一個在旁邊“助攻”的角色才成。秦壽孤身一人越混越慘,後來就遇到了秦行之。
說是“三歲”,其實是秦壽估計的,具體多大沒個準數。
那時秦行之躺在路邊奄奄一息,餓得都不會哭了,秦壽一見惻隱之心大起,就把自己珍藏的乾糧嚼碎了餵給秦行之,這才救了秦行之一命。可這解決不了問題,放秦行之不管,他還是個死掉的命,於是秦壽惻隱之心再起,乾脆把秦行之背在身後,繼續闖蕩江湖。
這老道,怎麼就有那麼豐富的惻隱之心呢?
秦行之懂事後,傾向於認爲秦壽當時是想收個給自己助攻的徒弟。
說實話這所謂的鴻蒙派實在慘了點,秦壽的師父一脈單傳,到了秦壽還是如此,如果秦壽現在餓死,秦行之又沒有學全他的道法,估計鴻蒙派就此斷絕傳承也是有可能的。
這樣的門派,想要收個傳人,難度可見一斑——好日子不過,誰願意跟着老道吃苦受累呀。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秦行之越長越清秀,道法卻完全沒長進,讓秦壽非常痛苦。
也不能說秦行之沒有天分,只要是秦壽傳給他的道法,表演起來也是像模像樣的,唯一的缺陷就是完全沒效果。秦壽施法十次還有一次能成功呢,到了秦行之手裡全滅。
道爺一大把年紀了,還得親自上陣,比當初自己的師父還慘……
秦壽一想到這裡,就覺得很哀怨。
幸好秦行之那清秀的模樣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聯繫業務比秦壽強,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也願意聽秦行之忽悠。比如說這百花閣吧,如果讓秦壽自己來聯繫,那賊眉鼠眼的樣子人家一看就不靠譜,秦行之出馬居然就真的說服了人家。
畢竟,道士給人做法打胎,不說後無來者,肯定是前無古人的。
“師父,既然錢到手了,咱們就撤吧。中午都過了,咱們先去弄一頓好吃的祭祭五臟廟,再去找個地方住下,那土地廟實在不是人住的地方。”秦行之說道。
秦壽卻搖頭:“你小子忘了最要緊的事。”
“還有什麼能比吃飯重要的!”
“寶貝,師門的寶貝呀。”
秦行之恍然大悟:“你不說我還忘了那玩意兒呢,那就先去贖回來,放一天有一天的利錢,這樣也節省一點。”
“什麼叫那玩意兒,混賬東西口無遮攔的……”
“不過師父,只要今天贖回都是一個價錢,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吃飯要緊。”
“就知道吃……也沒必要浪費錢,你忘了這是什麼地方了?”
“知道呀,青樓嘛。師父你搞錯了吧,這裡主要的服務項目好像不是吃飯,他們那個‘吃’和咱們說的不是一碼事。”
“屁話,逛窯子就不吃飯了?你呀,還是太年輕太簡單,有時候太天真啦。”秦壽笑道,“正好現在那個八姑感激咱們爺倆,不能浪費了。”
“明白了,還得我這小白臉出面……”
“你是掌門嘛。”
秦行之走出房間,找到八姑說了吃飯的事,八姑立刻滿口應承,熱情的不得了。
其實八姑這麼熱情是因爲心裡有愧。中午的時候兩個道士的法術沒效果,八姑都已經開始確定兩人是騙子,沒把兩人直接掃地出門就很開恩了,所以吃飯的時候根本沒理會兩個道士。
現在人家要吃飯,八姑自然不好意思說什麼,耽誤了兩個高人午飯時間,罪過呀。
於是八姑很快便讓人置辦了一桌豐盛的酒菜,請秦行之和秦壽赴宴。這還是認定兩位是真正的高人,不敢唐突,否則八姑都能給兩人安排幾個女人伺候着。
這頓飯吃得過癮,師徒兩人很長時間沒吃飽過了,滿桌的好飯菜更是幾乎忘了什麼滋味,胡吃海塞之下愣是吃到了傍晚掌燈時分。
老道士秦壽也不提贖回寶貝的茬了。
到了傍晚,百花閣漸漸熱鬧起來。
師徒兩個酒足飯飽,打着嗝走出房間,只見百花閣到處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八姑早就容光煥發的四處應酬“恩客”去了,顧不上招呼兩個道士,這倒是讓兩人更加自在,不緊不慢的一直踱到百花閣大門口。
“師父,這和白天完全不一樣呀!瞧那些美女,哎呀果然是活色生香令人神往啊。”秦行之興奮的四處觀看,躍躍欲試。
秦壽伸手彈了秦行之腦袋一下:“你小子毛都沒長齊,想什麼呢?”
秦行之委屈的摸着腦袋:“你這老道自己腦子齷齪,就以爲別人和你一樣。我想的和你想的完全是兩碼事,就是看熱鬧,這跟毛長沒長齊有何關係?再說了,我毛早就長齊了,說的像是你很瞭解我似的。”
“修道之人,怎麼能流連風月場所呢?趕緊跟爲師去贖寶貝要緊。”
“讓你這麼說,純陽真人呂洞賓怎麼算?”
“呃……呸,你個小道士還想跟純陽祖師比,簡直不自量力……徒弟呀,咱們雖說賺了點銀子,可不能大手大腳浪費了吧?爲師還打算爲你攢一份家當娶妻生子呢。”
“少來這一套,誰信你?”秦行之撇撇嘴,繼續說道,“對了,贖寶貝今天肯定是不行了,人家當鋪早就關門了,明天咱們趕早吧。”
秦壽大怒:“孽徒誤我!”
秦行之自然毫不示弱:“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你少吃。”
正說着,忽然聽到裡面大廳傳來一陣歡呼聲。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
“去看看?”秦行之試探着說道。
秦壽捋了捋下巴上的雜毛,點頭道:“反正沒法贖寶貝了,再騙……混一頓飯吃也不錯。”
“你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合着這老傢伙是賴上人家了,秦行之給了秦壽一個鄙視的眼神,帶頭轉身往大廳走去。
秦行之自己也很清楚,給人打胎這種造孽的事兩人肯定不會常幹,跟八姑也就是一錘子買賣,趁着八姑的熱情勁還沒過去,能多混頓飯就多混一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反正兩人也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沒打算要臉。
於是一老一小兩個道士,偷偷摸摸的又回到了百花閣。
“哎,老兄,這幹什麼呢如此熱鬧?”秦行之揪住一個讀書人模樣的嫖客問道。
那讀書人被秦行之的小白臉欺騙了,以爲他也是讀書人,露出一臉賤笑說道:“兄臺來都來了,就別裝了吧。你敢說自己不是爲白牡丹而來?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一會兒白牡丹可就出來了。”
白牡丹?
秦行之心說當初純陽祖師戲的可不就是白牡丹嘛。
當然,白牡丹只是花名,此白牡丹肯定不是呂祖戲過的那位,不過剛剛說了呂洞賓的“壞話”,居然就聽到了白牡丹的名字,讓秦行之心中頗有些慼慼然。
還是秦壽有經驗:“肯定是百花閣的花魁,走!”
這老道比秦行之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