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妾想爲意哥請一位乳媼,奴。。。最近奶水有些不足。”小板羞澀地道。
丁晉想了想道:“還是讓他斷了奶水吧。意哥快要兩歲,別人家的孩子早已改吃飯食了。”
小板心疼地道:“意哥還小嘛,妾一看到他哭泣的樣子,就狠不下心。。。。”
丁晉皺皺眉頭,不當父母不知父母的爲難,都知道不能嬌慣孩子,但要真有了孩子,可能那些熟記在心的教導方法就不管用了。
“好吧,爲夫待會讓凌淮去預支半個月的俸祿,請奶母的事情也一同交給他辦。不過只請兩個月,兩個月後,意哥一定要斷乳。”
小板憂愁的臉上立馬有了歡喜的笑容,像只快樂的小鳥翩翩而去,只留下丁晉愁眉苦臉地獨自鬱悶。
從上面說要“預支薪水”,便能看出丁晉鬱悶的正是家庭開支過大的問題。
說起來,周朝的“公務員”,待遇還是非常好的,享受得不僅是“高工資”,福利政策也不錯。
比如,像丁晉這個級別的領導,便能享受福利分房(任職內暫住)、公費醫療、出租公田收稅己用、官營商業機構(官辦XXX,官營XXX)的定期分紅等等美事,福利待遇絕對稱得上社會各行業中首屈一指地。
再說官員的俸祿。唐、週二朝實行的是田地(職分田)、糧食、現錢三位一體的俸祿制度。另外還有一些補助:比如廚料(飯貼)、茶湯(飲料費)、薪炭(取暖費)等各種名目的補貼,這些補助雖少,但勝在數量多,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地收入。
綜上所述,似乎官員地收入還是非常高的。那丁晉爲何會有“入不敷出”的憂慮呢?這就要細細分析佔據收入大頭的“工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了。
按照朝廷統一規定:官員地“職分田”。七品官是三頃,八品是二頃五十畝,九品是二頃。“職分田”皆取百里內之地,一般按畝收六升地租率出租。如果單以數量來說,丁晉等人擁有地土地還是不少的。若再按“土改劃分成份”的標準來衡量。縣領導級別地官員。可以戴上“官僚地主分子”的大帽子。
可惜,文裕縣卻是一個窮鄉僻壤之地,這個“窮”不僅是形容當地百姓窮困。更是表示當地地土地很貧瘠,也就是不肥沃。不適合糧食種植。所以,丁晉等人看似很多的土地,每年的收入其實並不是太多。
打個比方,他現在三頃之地的收入,還不如當初在平遙當主簿時一半的收入,從這裡可以看出文裕縣的田地貧到什麼地步。
“職分田”貧瘠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俸祿的另兩項收入:糧食和現錢,也同樣是和當地的土地掛鉤。
糧食收入,也就是周官的實物收入,分春秋兩季給付,提供的額度一般也是以多少畝、多少傾的收入來給與,由國有田地“公廨田”統一提供。
現錢收入,同樣是用出租“公廨田”的租息按職務高低分配。先以縣太爺定個數目,縣丞取太爺的二分之一,主簿、縣尉又減縣丞三分之一領取,以下更有幾分之幾的講究。換句話講,各人收入多少,是同當年“公廨田”的租價高低也即收成高低直接聯繫的。如果田裡的收成不好,那收入就要少得多,一句話,收入是豐是薄,全看“本單位”的“經濟效益”。
而文裕縣這個單位的經濟效益顯然要差得多,連帶着,丁晉的收入,甚至比起以前當主簿時,還要減少一些。
而同時,水漲船高,丁晉的身份地位已不是當年可比,人情世故、交際應酬、吃喝玩樂、送禮結交等等方面,一個縣令大人,當然不可能比下屬還要寒酸,還要小氣,在收入減少的情況下,支出卻是大大增加。
更何況,在二哥和姐夫等家人來到後,丁晉爲他們購地買房、安頓家業,帶他們出外遊山玩水,哪樣能少得了花錢?不僅處處用錢,而且這都是需要不菲數目的花費。
再說,小板和兒子意哥,雖然住在縣署,生活方面的用度多數可以公費開支,但總免不了要買些私人的物事;閒下來,丁晉帶着妻兒出去逛街,也不可能空手而回。
所以當丁晉一個人的時候還無所謂,但是,自家人來到後,嚴峻的經濟問題已經迫在眉睫,不能不讓他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苦苦思索解決之道。
其實,丁晉自任官後,爲錢發愁頭痛已不是次。
在平遙的時候,他曾賄賂“錢刺史”,結果花掉了數月“薪水”;後來爲了給家中父母購買幾畝好田,又用去不少錢財。自己所剩無幾,平日卻還要應付繁多的人情交際,當時曾頭疼不已。後在“縣丞”王謙的提醒下,纔算找到了一條“撈錢”的好法子。
王謙爲人正派倔強,自然不可能爲他提供什麼“奸猾”的手段,他示意的辦法是用“筆桿子”合法賺錢。
當時,文人雅士的社會地位是很高的,一些富貴之人,雖有家財萬貫,但總想攀附些“文化氣息”,好像顯得自己也能高雅些。於是,不惜花費重金尋求知名人士的墨寶。比如,給人撰寫“碑誌”或書寫“碑文”便可以得到一筆潤筆費,還有爲店鋪題詩詞、起店名等等,越是知名的文士或者地位高貴地官員。所得到的潤筆就越多。真實歷史上,韓愈、柳公權、顏真卿,這些大家,都曾經以爲人題字揮詩、寫碑文和墓誌銘發財致富,收入“萬”。
作爲年輕的進士和本縣的主簿大人。丁晉自然有這份資格。獲取富商貴人的青睞和追捧,當時,通過這樣地辦法,他得到地收入,不在官員俸祿之下。
但是。現在丁晉已經成爲一縣之令。是本地最高的行政長官。再做這些爲人“舞文弄墨”的事情,畢竟有些不妥,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其實,撈錢的辦法不是沒有。反而很多很多,但,丁晉自成爲官員後,差不多這是次爲了自己地“私利”,而動起賺錢地念頭,心中要說沒有緊張,那純粹是騙人地。
如果要論這個世界上誰最瞭解丁晉,恐怕讀者們不禁要大吃一驚,即便連丁晉都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實就是事實,丁虎再一次讓弟弟吃驚。
正當丁晉爲如何“開源”而苦惱的時候,丁虎找上了弟弟,主動提出要爲丁晉解決“經濟危機”。說起來,丁虎也不是神仙,雖然他通過察言觀色看出丁晉最近很苦惱,顯然是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但不可能直接猜到和“錢”有關。在親人面前,丁晉一直沒有表示出“手頭緊”地困境。
丁虎是在一次和凌淮的閒聊中,得悉丁晉地困難的。凌淮是丁晉的秘書,縣令大人的情況除了黃小四外,他最清楚,在這方面,作爲妻子的小板反而不是太稱職。小板是個賢惠的好妻子,但對於“理財”,她顯然沒有這方面的天賦。
黃小四雖外表愚鈍,但偏偏卻對錢物非常敏感。在小板來之前,丁晉這個同樣對管理自己的錢財不在行甚至可以說一塌糊塗的人,自然而然就將自己的錢物交給了身邊人小四管理,此過程水到渠成,在小四管理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親隨”丁翼出於責任,小心地提醒大人你的俸祿是不是交給夫人保管時,丁晉才恍然醒悟,原來自己竟然一直將大筆錢物交給一名隨時可能“攜款潛逃”的小廝管理,而他沒有絲毫擔心。
不過雖然對黃小四很信任,但規矩畢竟是規矩,也同樣爲了家庭和睦和避免外人說三道四,丁晉只好剝奪了小四的“理財權”,交給妻子小板管理,而小板又頭疼地交給丁翼負責,這時,丁晉感覺到了不對勁,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凌淮不時地審覈一下錢物賬目是否有出入。
因此,凌淮對丁晉的經濟據擠有些瞭解,閒聊時,便講給了丁虎。丁虎便上了心,暗地觀察了兩日後,果然發現弟弟一家最近的開支少了很多,他猜想,丁晉遇到的困難可能比凌淮說的更大。
於是,丁虎來找丁晉,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幫助弟弟度過難關;另一方面,在洪州市斤中混跡十多年的他,甚至比丁晉更加了解“金錢”的重要性,他知道那些當官的想要什麼,只要有更多的錢,弟弟的前程會更遠大。
丁虎向丁晉講了自己的想法:在捕班工作一段時間後,他依靠粗直率性但魄力驚人的魅力,結交了不少同僚和縣城中的地痞混混。而孫回死後,文裕城的地痞們正是羣龍無首之時,丁虎的從天而降,真乃上天賜予他們的最佳領袖。丁虎和這些人廝混一段時間後,有了個模糊的念頭:既然當日孫王八依靠混混的勢力,開賭場包私娼,賺取大筆橫財,那爲什麼自己不能?
丁晉聽後,半響沒有做聲,丁虎有些急躁,粗聲道:“三郎,你倒是說句話,只要你說行,哥哥必定將那些兔崽子收得妥妥帖帖,保管不會爲你惹是生非,每日只知道賺錢撈財。”
“二哥,你坐下說。”丁晉指指自己旁邊的座位,笑道。
丁虎有些侷促地看看那座位,最後還是挑丁晉的下手坐了。
“二哥,我記得以前你常說小板父親發的是不義之財,是暴富,是無良,那麼現在咱們要做這種事。是不是也有點不講道義?”
丁虎老臉紅了下,喃喃道:“俺瞎說而已,俺跟着鄭老爹學了幾天生意後,長了好多見識,再不敢小瞧人家了。那裡面學問大着很。呵呵。。。。。其實俺和三郎說實話,俺也想暴富發財呢,就是做夢也想。”
“那你認爲是鄭家地生意賺錢多,還是開幾家賭場娼坊能發財?”
“那自然是鄭老爹的生意錢多了,鄭老爹每孝敬一次官老爺。就有大把的錢賺。。。。”說到這裡。丁虎恍然:“三郎要做生意?”
丁晉搖搖頭。笑道:“不是我做生意,而是二哥你做。”
“俺去做?”丁虎想了想,不好意思道:“阿弟。哥哥一文錢都沒有,怎麼做生意?而且俺還沒有和鄭老爹學到家。怕。。。賺不到錢再把本錢蝕了。”
律法規定,周朝的官員不可以經營商業與民爭利,雖然有不少官員都偷偷開辦着自己的店鋪或者入股分紅,但丁晉暫時還想保持個好名聲,不準備親自參與,那麼只能依靠哥哥丁虎了。
丁晉安慰道:“二哥放心,這樁買賣既不需要咱們出本投入,也不需要苦心經營,只要倒下手,便能賺到不菲地收入。不過二哥切記口風要緊,畢竟這種事情傳出去,容易引起別人地嫉妒謠言。”
“這個俺自然醒的,不過三郎你快給俺講一下到底是啥好買賣啊?”
丁虎在勾心鬥角的混混中廝混也不是一天兩日,自然知道謠言的可怕威力,丁晉即便不說,他也會小心行事,但是不明白的是天下哪有這樣地好事,不僅能無本生錢,而且還不需要去經營。要知,即便是搶劫,也得動動手腳那。
丁晉頭疼地皺皺眉頭,丁虎這樣一問,他倒真是無法給他解釋得明明白白,因爲這種買賣,實際上並不能歸納爲真正地生意,要想用一句話準確地形容它,丁晉腦海中倒是泛起一個古怪地念頭:政策傾斜,投機倒把。
這兩天,丁晉其實一直在想如何賺錢的事情。今天,丁虎興致勃勃地來到自己面前,說想到一些賺錢的好辦法,丁晉本還有些期待,結果一聽,卻無非是一些地痞流氓小混混們愛乾地不入流勾當。
如果丁晉真要什麼都不顧忌地賺錢,何用敗壞名譽地做這些勾當,即便是選擇“貪污受賄”,也要比那強得多。雖然按照丁虎的想法是以他地名義去組織,但他想得太簡單了些,羣衆們可不會管你丁縣令是不是直接參與了,只要傳出有你的親屬在其中,那麼,你即便沒有包庇、沒有保護,在百姓口中,也自然地成了同案犯,名聲立馬便會腐臭不堪。
當你坐在領導的這個位置上時,便會發覺,其實賺錢也難也不難,關鍵在你怎麼擺正態度。如果天生嫉惡如仇、倔強耿直,那勸你還是不要難爲自己,好好地做一個正直的官員吧;否則,勉強做自己能力做不到的事情,不僅賺錢的目的達不到,可能還會累及己身。
而說賺錢不難,其實就是指那些能靈活變通的人,這些人雖然也有自己的原則,但會衡量得失,只要利大過弊,偶爾也會變通一番。比如丁晉,他雖然不準備通過“貪污受賄”的手段來達到賺錢的目的,但是不代表他不會利用規則以內的變通,來達成目標。
政策傾斜,說穿了,無非也就是掌握一定權利之人,在執行政策的時候,將利益的方向,適當傾斜向對自己有利的一方。如果真能掌握其中的訣竅,不僅能合法規避風險,從中取得的利益往往也會很驚人。
像丁晉這樣的領導,已經有了掌控政策的權利。而他在平遙的時候,不用說壓根沒想過這樣的賺錢辦法,即便有此念頭,上面還有縣令李翱和縣丞王謙壓着,也沒什麼機會運行。
朝廷制定有關律法或規則的時候,不可能面面俱到,這樣,下面的官員,便在政策的頒佈和執行過程中,有很大餘地進行適當的調整和上下浮動。
比如:縣庫和糧倉中財物的管理、處置,地皮的審批(例如,集市辦在什麼地方、房屋建築、道路開闢等等),商鋪,市場,水利工程,開山伐林,水塘魚池,調整物品市價等等,裡面就有很多政策可以對自己人傾斜。當然,最厲害的還是依官府名義,做壟斷買賣。
囤積奇貨,待高價拋售;佔據市集旺鋪,轉手倒賣;購買“特殊”地皮,拆遷時補償;等等等等,這些“買賣”根本不需要多少心思去經營,要的也不過是提前得到“信息”,而還有什麼人能比制定這些政策的人,更及時更瞭解?
之所以還要加上一句“投機倒把”,是因爲丁晉並不想讓丁虎直接參與進去,不如做做“轉手買賣”,承包或預購後,再一轉手,便能撈到現錢。雖然不算暴利,但也是無本買賣,錢來得輕快,也少了很多風言風語,讓那些嫉妒眼紅的目光對準接手的人去吧。
丁晉大致爲哥哥講解了一通,丁虎雖然沒讀過書,但領悟能力很強,又跟上鄭老旦見了不少生意場上的陰猾勾當,觸類旁通,便也理解了這無非也是“官商聯繫”的買賣,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個官也是自家人,商也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