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叫做林青鳶……是極樂門前聖女，被譽爲九州第一美人！
陽炎眼簾微垂，沒有讓眼中閃過的一絲異樣展露出來，心中泛起一絲絲漣漪，以他如今的心境，可謂是很不平靜了。
他沉默着，仔細聆聽着林如夢的講述，他更想知道的是當年的真相。
“在她那一代，師尊不僅芳容氣質冠絕九州，追求之人如恆河沙數，天賦實力亦是整個東部地域年輕一輩中最耀眼的幾人之一，甚至超越了許多老一輩強者，威望極高，本是最有資格成爲傳承聖女，將來繼承門主之位的。”
“奈何天意弄人，師尊心高氣傲，同時代的天驕妖孽莫不拜倒聖裙之下，爲博美人一笑不知做過多少啼笑皆非又感動人心之事，始終無一人能撼動她那彷彿冰山一樣的芳心。”
“卻偏偏……叫她遇上了那個男人……”
林如夢目光放空，思緒飄遠，彷彿回到了那時候，她並沒有經歷過，但師尊每一次傾吐之時，那憔悴的芳容上洋溢的幸福笑意總是那麼的顫動人心。
師尊她……一定是愛極了那個男人吧？
曾經，她爲師尊感到不值，師尊在受苦，那個男人卻不聞不問，杳無音信……
但是後來她懂事了，明白了什麼叫做身不由己，什麼叫做天意弄人，也就學會了理解。
陽炎心中一動，沒有打斷來，即使他已經隱隱猜到了那個男人是誰。
“極樂門聖女必須經歷入情、斬情、滅情最終踏入無情道，不論她是何人，師尊也不例外，縱然天賦卓絕，一日沒有煉情入道，一日便無法升任傳承聖女。”
“以前是師尊沒有看得上眼的男子，與她齊名的那幾大鎮世妖孽都無法讓她多看一眼，她是不願意將就的，好在她是極樂門年輕一輩第一人，宗門高層對她是寬容大度的，不曾強行干涉她挑選煉情道侶之事。”
說到此處，林如夢輕笑一聲，銀鈴般悅耳，卻似有譏諷之意：“恐怕他們也不曾想到後來發生之事會遠遠超出意料之外，甚至影響到了宗門發展軌跡，至今都有人後悔當初不該對師尊太過寬容和放任。”
陽炎默然，如果極樂門高層當初嚴厲執行門規，督促林青鳶煉情入道，也許後面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一切可能就會不一樣了，那些本該有的痛苦都會消失。
但果真如此，對林青鳶又是否公道呢？
若一切都沒有發生，他陽炎又是否還會存在這個世界上？
換一種結局，當真就是更好的，皆大歡喜麼？
未必！
“那個男人不知究竟魅力何在，師尊從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卻對他刮目相看，初時僅有些許好感，相識十年不過數面之緣，師尊卻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那個人，更是在隨後的一次探索秘境之後芳心徹底淪陷了！”
林如夢只是一筆帶過沒有細說，陽炎卻能想象到在那個秘境之中，林青鳶和……那名男子定然經歷了許多刻骨銘心之事，才能令她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情根深種。
“這本沒有什麼，煉情入道本就需要先入情才能斬情，師尊終於找到了煉情道侶，一直擔憂的事情有了着落，宗門高層欣喜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怪罪。”
“壞的是……”
林如夢頓了頓，一語驚人死不休地一字一頓道：“師尊和他有了夫妻之實！”
有了夫妻之實？！
陽炎目光猛地一沉，便聽她幽幽嘆道：“你應該從總督大人那裡瞭解過，或者已經猜到了，極樂門聖女不同於其他弟子走雙修之道，無情道雖要經歷煉情之苦，但有一條底線是絕對不能暨越的。”
“聖女不可破身？”陽炎眼眸眯起，其中道理不難想通。
在陽炎面前談及這種事情，林如夢縱然此刻心情複雜難言，仍是不免耳根一紅。
捋了捋垂落額前的青絲，淡定說道：“元陰對女子而言不僅僅是貞潔的象徵，在武道上也有着極其珍貴的價值，若是如其他女弟子一般行雙修之道，可與男子陰陽互補，但聖女走的乃是無情道，一旦失了元陰損耗巨大，於修行不利，故而聖女即使入情再深也必須保持理智，守住處子之身。”
陽炎眉頭微皺，女子失去元陰的確於修行有損，但這種虧損並非無法彌補的，雙修的陰陽調和只是其中一種，以極樂門的底蘊，這應該不是難事。
想來極樂門定下這條門規，是爲了防止聖女和修煉道侶有了夫妻之實後更加難以斬情入道，甚至背叛宗門。
事實證明，這條門規雖然不通情達理，卻是十分正確的。
林青鳶和那名男子有了夫妻之實，事情便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了。
“師尊回到宗門，雖然極力掩飾失身的事實，卻又怎麼可能瞞天過海，不消多久，那一代門主就發現了師尊已非完璧，最要命的是，師尊那時竟已有了身孕！”
林如夢再一次語出驚人，陽炎瞳孔幾乎縮成了針狀，險些控制不住跳起來，心臟“砰砰”狂跳如擂鼓一般。
冷靜！
陽炎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平息着心中的波瀾，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矛盾點。
根據邵卿玥之言，林青鳶在十七年前突然銷聲匿跡，兩年後才被極樂門強者找到並帶回宗門的，這個時間與他的夢境是對得上的。
因爲夢境中，“鳶兒”被一行厲害人物強行從男子身邊帶走之時，正是嬰兒出世之際。
如果自己的直覺是對的話，至今正好是十五年！
但按照林如夢的訴說，林青鳶在極樂門時就有了身孕，即使她立刻就與那名男子私奔不知去向，那也是沒有辦法在兩年後才生下嬰兒的。
時間出現了至少一年的誤差！
這是怎麼回事？
邵卿玥沒必要編謊話來矇騙自己，林如夢更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面記錯，如果她們說的都是對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他的猜測根本就是錯誤的，“鳶兒”和林青鳶並不是同一人！
爲什麼會這樣？
陽炎目光閃動，心亂如麻。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林如夢這一次停頓了許久，等他心緒平靜不少後，才繼續說道：“最有希望接替門主之位的聖女失節，這個打擊不可謂不大，那一代門主震怒不已險些當場掌斃了師尊。”
雖然可能自己猜錯了，聽聞此言，陽炎仍舊忍不住微微握拳，心中衍生出一絲殺氣。
“好在師尊是他一手養大並傳授武道的，而且作爲極樂門年輕一輩第一人，那一代門主終歸是於心不忍，沒有痛下殺手，而且答應會將此事掩蓋住，絕不讓第三人知道，一切就當作沒有發生過。”林如夢長吁了口氣道。
陽炎頓時心神一鬆，那絲殺氣不自覺消失無蹤。
“他提了什麼條件？”他開口問道。
林如夢沉默了片刻，說道：“不許再與那個男人見面……以及打掉孩子。”
打掉孩子！
陽炎目光一凝，盯着林如夢問道：“她答應了？”
林如夢搖了搖頭，苦笑道：“師尊怎可能答應，她以死相逼才讓門主退了一步，允許她生下來，但必須送給一戶普通人家寄養，終生不能相見。”
“本以爲一切已經風平浪靜，師尊也已經接受這樣的結果，卻在十七年前的某一天夜晚，孩子被寄養的那戶人家所在的村莊遭賊人洗劫，全村幾千口人無一活口，養育孩子的夫婦同樣沒有幸免，在他們的屍體下面找到了已經氣絕多時的六歲女童。”
陽炎雙拳驟然握緊，他已經猜到後面的一些事情了。
果不其然，林如夢沉聲說道：“師尊聽聞此事如遭晴天霹靂，當即失去了理智，她認爲是上一代門主背後指使的那夥賊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遂與之決裂，逃出極樂門後和那個男人私奔到了世人皆以爲是蠻荒之地的乾域。”
乾域！
陽炎心神一震，多麼熟悉的兩個字，林青鳶和那名男子私奔到了乾域，如此巧合顯然不是巧合，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峰迴路轉！
“那個男人是乾域六大霸主之一天雲宗轄下附屬皇朝的一名親王，當時的那位皇帝唯恐得罪極樂門，執意不肯接納師尊，無奈之下二人只得再次私奔，去了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小鄉村裡隱居度日，男耕女織，卻也如神仙眷侶，那大抵也是他們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然而好景不長，僅僅過了兩年，隨着一名嬰兒的誕生，那些人終於找到了他們，師尊爲了保護那個男人和剛出世的孩子，選擇了妥協。”
“回到極樂門後，師尊即刻被廢了聖女之位，幽禁地牢數年，直到現任門主繼位，才得以重見天日，但分離之痛、相思之苦仍舊每日折磨着她，常常以淚洗面，日漸憔悴。”
“而那個男人僅僅過了一年就接任了皇帝之位，坐擁江山，娶了一位世家千金爲後，後宮佳麗三千，全然將我師尊忘的一乾二淨！”
林如夢說到最後，眼眸之中儼然閃過一絲怨恨，雖然明知那個男人若上極樂門尋她師尊，必死無疑，但自己師尊因爲他受盡了悽苦，他卻在逍遙快活，無論如何都是原諒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