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墨染緩緩起身,拿了一根檀香插.放在瑞腦金獸上,點燃香,她用手揮了揮,嗅着那嫋嫋檀香,一顆不安定的心便漸漸恢復了沉靜。
她徐徐轉身,一雙烏光流轉的美眸淡淡掃過此時正安靜品茗的百里鄴恆,悠悠道:“是麼?那你一定很傷心,畢竟這是你一直以來都想得到的。不過……”她捏了捏耳垂,面上依舊顯得漫不經心,淡淡道:“如果是爲了我,我只能說你太糊塗了。”
百里鄴恆微微頷首,他沒有她想象中的一分失落,反而十分恬淡安然,他微微擡眸,見着她用古怪探究的眸子望着他,不由清淺一笑,深情款款道:“爲了你,失去天下又何妨?”
懷墨染心中“咯噔”一聲,不得不承認,當百里鄴恆用這樣低沉喑啞的聲音對她說出這句話時,縱然她努力裝作不在乎,也抑制不了那顆因爲他而躁動的心。
這該死的百里鄴恆!
懷墨染秀眉輕蹙,眼底閃過一抹慍怒,她冷哼一聲,甩袖道:“如果你來只是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就不要再廢話連篇了!趕快喝完茶滾蛋。”
“墨染,過來……”百里鄴恆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指了指身邊的位置,滿面笑意的說道。
懷墨染挑了挑眉,心中暗罵百里鄴恆無恥,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淡漠疏離的姿態。她定定的站在那裡,一雙美眸中已經染了幾分不耐。
百里鄴恆見她執拗的不願過來,這便緩緩起身,來到她的面前,他擡起手,想要將她拉入懷中,誰知她卻突然躲避,一雙眸子裡透着謹慎。
百里鄴恆有幾分懊惱的蹙了蹙眉,而後同樣執着的擡起手,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她狠狠甩了幾下,見甩不掉,便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還是想嘗一嘗過肩摔的味道?”
“啾啾啾啾!”此時,見勢不妙的紅粉白也跟着叫起來。
百里鄴恆一雙眸子微微一眯,淡淡掃過那一邊撅着屁股喝茶,一邊跟着瞎起鬨的紅粉白,儘管他的眼神的確十分的漫不經心,不過紅粉白立時覺得自己的屁股有點熱,它甚至覺得自己要再不走,那人就會將它丟進火堆裡了。
遂它立時小心翼翼的捧着沒喝完的茶盅,笨拙的跳下桌子,哼唧哼唧的往門外走去。百里鄴恆在小傢伙的尾巴還沒離開房間的三寸地時,突然擡手,那門便“哐當”一聲被關上,而反應靈敏的紅粉白,雖然非常驚險的躲過了一劫,可是它還是嚇得腿軟,懷中杯盅也落到了地上。
“啾啾啾啾!”紅粉白表示非常憤怒,可是它的憤怒換來的是一陣冷風……
懷墨染瞟了一眼被關上的門,一雙鳳眸中閃過一道危險的流光,她冷哼一聲,淡淡道:“還是……你想用強的?”她知道自己打不過百里鄴恆,可是如果他真要對她做什麼,她一定會讓他後悔。
百里鄴恆有些受傷的望着她警告的眼神,而後摸着她的手,柔聲道:“我怎麼敢對你用強呢?墨染,我這次來,不過是爲了求得你的原諒罷了。那日是我太沖動,太糊塗,可是你也有錯不是麼?你明明知道你若解釋我便一定會相信,可你卻任由我誤會你……”
懷墨染冷哼一聲,眼底閃過一抹冷意,銀牙緊咬道:“若你打從一開始便相信我,便絕不需要我的解釋!”
百里鄴恆聽到後,心中滿是無奈,他知道再繼續說下去,或許兩人又要免不了一頓爭吵,所以他忙溫言軟語的哄勸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娘子,爲夫這不是知錯了麼?都怪我,怪我不相信你,怪我懷疑你,怪我沒有在那個時候將那胡言亂語的女人給打殺了。”
懷墨染別過臉去不願看他一眼,只是聽到他的話,她那壓抑在心底的悲傷,卻突然間軟弱的侵襲而來,當意識到自己的鼻尖泛酸時,她還沒來得及逼退眼底的淚,那淚便潸然落下。
百里鄴恆望着她那順着臉頰流下的淚,一時間竟有些無措。他慌忙擡手,捧起她的面頰讓她轉過來,望着她那副隱忍的委屈模樣,他終於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聲音喑啞道:“爲夫錯了,爲夫是混蛋,娘子,你不要再傷心了,這種事情,以後都不會發生了,我向你保證還不行麼?”
此時的百里鄴恆哪裡還有平日裡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在懷墨染面前,他更像一個因得不到娘子的原諒而傷心的怨夫。
懷墨染沒有說話,在她的世界,有很多錯誤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爲她不在乎,而有很多錯誤,是犯了一次便永遠得不到原諒的,因爲,那觸及了她的底線,讓她無法接受。
懷墨染想起自己將一顆心全部交給了這個擁着她的男人,想起那日他們對峙時,他對她的殘忍和絕然。其實她知道,一直都知道,瀟瀟與他之間青梅竹馬,相偎相依那麼多年,他又怎麼可能因爲她,而讓瀟瀟受一分的委屈呢?只是,她原還在奢求着,奢求着至少他能平等對待,能做到不偏不倚,那樣,就算她走,心中也不會這麼難受。
可是……可是他卻連想都沒想,就選擇了相信那幾個女人拙劣的演技和說辭。
這種失望和絕望,令懷墨染的一顆心緊緊的鎖了起來,縱然百里鄴恆再溫柔繾綣,再深情款款,想讓她立時打開心房,那也是絕不可能的。
“百里鄴恆,你以爲你說的誓言還少麼?”沉默良久,懷墨染緩緩推開百里鄴恆,擡眸斂眉望着他,眼底已經沒了淚,剩下的只有波瀾不驚的淡漠。
百里鄴恆的面色漸漸浮現一層慘灰,他有些懊悔的望着冷淡的懷墨染,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墨染,你聽我說……”
“什麼也不要再說了!”懷墨染決然的打斷他的話,轉過身淡淡道:“縱然你將這世上最感人的話全部都說上一遍,也改變不了我休了你的事實,更重要的是,你的心裡放着另外一個人,而你應該明白,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和別人共享男人的人。”
懷墨染說完,便兀自來到桌前坐下,她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懶懶的望着窗外。百里鄴恆不知道,其實她只是不敢回頭。
百里鄴恆站了許久,垂下眼簾,有幾分落寞道:“可是爲何,之前的你就能忍受?”只是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同時傳來的是懷墨染那嘲諷的笑聲,他有幾分疲憊的以手捧着頭,恨不能立時咬斷自己的舌頭。
“之前爲什麼能忍受,難道你不知道爲什麼?”懷墨染一手捏着茶盅,忍不住譏誚道:“不在乎,自然能忍受,因爲不在乎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懷墨染的話就像是一根刺,生生扎入了百里鄴恆那本就扭曲在一起的心,他緩緩擡首,望着她那有幾分絕然,又有幾分僵硬的背影,咬了咬牙道:“我知道。”因爲,曾經我也同樣不在乎你……
“所以,你現在不能忍受,是因爲你愛我,是不是?”
就在懷墨染以爲,百里鄴恆會傷心失落的離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那人更加恬不知恥的問話。
懷墨染的手微微一抖,茶蓋險些被她撥弄在地,感覺到身後那人又在步步靠近,她突然便厭倦了這種文字遊戲,說這麼多有什麼意義呢?她不原諒便是不原諒,愛又如何?她可不是那些無知的女人,願意爲了愛而甘願委屈。
所以,當百里鄴恆的手緩緩搭在她的肩膀上時,她斬釘截鐵道:“百里鄴恆,沒用的。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委屈自己一分,我很自私,所以在選擇委屈求全和自由自在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我的生活已經不需要你了。”
百里鄴恆的大手,瞬間便顫抖起來。懷墨染感受到他的顫抖,甚至清晰的感覺到他內心的痛楚與掙扎,她卻依舊執拗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如果你執意要留在這裡,也請你消失在我的視線,不然,我怕眼睛會痛。”
百里鄴恆的一顆心緊緊揪在了一起,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因爲心愛人的冷漠而顫抖不已,他固執的緩緩自後背摟住她,可是這一樣,他們再沒有了以前的濃情蜜意,有的只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冷漠。
“墨染,讓我贖罪。”百里鄴恆偏過臉來望着她那冷若冰霜的絕美容顏,殷切道。
懷墨染的秀眉眉尾忍不住一跳,下一刻,她冷哼一聲道:“馬上滾出這間房間,我就當你贖完了罪。”
百里鄴恆搖搖頭,卻將她摟的更緊,“不,我要陪着你,我還要帶你去南疆找解藥。”
解藥?懷墨染這下終於明白爲何冷傲要百里鄴恆過來了,她轉過臉去,努力壓抑着怒氣,凝眉沉聲道:“是阿傲告訴你的?”
百里鄴恆微微頷首,見懷墨染一臉的不悅,他忙道:“你不要怪他,是我求他讓他告訴我的……”
“我不怪他,我只是討厭他把我的事情告訴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聽。”懷墨染的話依舊淡漠且刻薄,所以,她的話音未落,百里鄴恆的面色便又蒼白了一分。
有的時候,言語比刀子更加鋒利,因爲刀子刺的傷口,還有救治的辦法,可是言語卻順着傷口深深嵌入我們的血肉之中,它往往能讓人更加痛苦。
百里鄴恆僵直了背站在那裡,他痛楚的望着依舊是一臉防備的懷墨染,見她一副決不妥協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道:“你放心吧,我……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只是希望你能滿足我小小的自私,我答應你……只要解開你身上的情蠱,我便離開。”
“啪……”懷墨染手中的茶蓋,突然便跌到地上,碎了一地,而懷墨染卻渾然不知,她只是冷笑着望着說出這種話的百里鄴恆,那笑意蒼涼而帶着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