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兄爲何如此問?”赤修子眉頭緊鎖,“上次我也說過,這乃是我族之事,其中緣由不便與你言講。”
“我在重獄見過令兄赤修龍,他和我亦講了一些事情。”南宮亮緊緊盯着赤修子,“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證。”
“家兄怎麼死的,他沒有和你說麼?”赤修子眼神暗淡下來,他低着頭,一隻手不時摩挲着椅子把手。
南宮亮見赤修子變顏變色,知道這其中定有隱情:“令兄倒和我說了這些事情,只是我與令兄機緣尚淺,他的話我也是將信將疑;我與赤兄雖也只相交數日,但猶如故交一般,我堅信赤兄乃是坦蕩君子,斷然不會誆騙於我,因此有些事情還需向你請教。”
赤修子雖知赤修龍的死乃是家族的恥辱,但是看到南宮亮堅定的眼神,再想到他爲赤姓一族幫了這麼大的忙,於是乎嘆了口氣,言道:“賢兄,你想知道什麼?”
“令兄是怎麼死的?”
“家兄的死,說來話長。”赤修子從椅子上站起身,“家兄本是一個良善之人,處事果斷,待人誠懇,深受我族人愛戴。但自從知道赤姓家族先前乃是劍術世家,便一心想重振家族往昔風采,孑然一身前往中原尋名師訪高友,研習劍法。家兄本就聰慧,武學造詣奇高,僅僅一載,便集衆家之所長,自創劍術‘赤鬼劍’。”
“赤鬼劍?”南宮亮不禁驚呼。
“想必賢兄在江湖上也略有耳聞。”赤修子說道。
這“赤鬼劍”南宮亮確有耳聞,那時南宮亮還小,自大人口中得知,用此劍法者確實在當年江湖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現在想來,赤修龍爲他自創的劍法取這個名字,想必是爲了紀念赤族大劍師“赤發鬼”赤思明所取。而自大人口中,南宮亮從未聽過“赤修龍”這等名號,聽得最多的卻是“七步殺人魔”。
“哎,”赤修子不禁嗟嘆,“不想家兄習得高超劍術之後,卻性格大變,好勇鬥狠,嗜血好殺,不斷向劍術高手挑戰,爲了勝利濫殺無辜不擇手段,江湖上人人成畏,更得了‘七步殺人魔’的名號。”
南宮亮心想,此刻的赤修龍多半被蚣蝮所控制,失去了本性。
“最後一次聽得家兄的消息,卻是其自刎於紫暝山。”赤修子重新坐下,“想必家兄知道自己造孽深重,才以死謝天下。”
“赤兄,你不覺得令兄性情的大變有些蹊蹺嗎?”南宮亮問道。
“確實有些蹊蹺,我之前也覺得很奇怪。”赤修子點了點頭,“我自小與家兄一起長大,憑我對家兄的瞭解,他從小就心地良善,確不是那大奸大惡之人,更不會去殺人,我想,也許是他太過於崇尚武力,所以才致走火入魔,誤入歧途。家兄的事確是我族一件恥事,因此先前我未對賢兄說起,還望見諒。”
南宮亮擺擺手,表示並無介意,赤修龍的事,本就是赤姓一族的傷疤,赤修子不願提起實屬正常。
“也正是因爲家兄的這件事,我對劍法、武學之事極爲厭煩,因此……因此……”
見赤修子吞吞吐吐,南宮亮接着他的話說道:“因此你就賣了個人情,將《鍥龍劍法》的下半部轉交於我,因爲你心中覺得劍譜一類的都是不祥之物,你還怕我不收苦苦哀求於我……”
赤修子臉上一片紅暈,默默點頭:“慚愧慚愧……”
“其實令兄性格的轉變並非因爲研習了劍法。”南宮亮說道,“而是因爲妖獸蚣蝮!”
“妖獸蚣蝮?南宮亮兄何出此言,蚣蝮乃是我族聖獸啊!”赤修子聽了南宮亮的話,不由得驚訝非常。
於是南宮亮將自己在重獄的所見所聞,尤其是和赤修龍的對話,簡略地向赤修子說了一遍,從赤修子的臉色轉變上,南宮亮看出來赤修子心中的驚訝與難以接受。
“如此說來,你我都上了蚣蝮的當了……”赤修子神色恍惚,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直敬仰的家族聖獸蚣蝮,爲了自由居然誆騙自己!
“確是上了它的當了。”南宮亮點點頭,“家族聖獸一向爲家族所敬仰,哪想到會做出這般事情來……”
“既然如此,我該怎麼辦……”
“當務之急便是不能爲了獲得武力而召喚蚣蝮。”南宮亮提議道。
“這個賢兄大可放心。”赤修子信心滿滿,“我本就對武學不感興趣,況且這召喚的法門我也全然不懂。”
“這便好。”南宮亮連連點頭,“只是這蚣蝮吾等難以捉摸,我怕它又會施何奸計蠱惑與你,最妥當的方法便是找一個會陣術之人,用陣術將這妖獸一直封印在結界之中。”
此刻赤修子臉上稍有慍色,他輕聲說道:“賢兄,我想大可不必了吧,蚣蝮乃是我族聖獸,地位極高,它若是被困在結界,那和困於重獄又有何分別?我對天發誓,我絕不將它召喚出來便是了,賢兄大可放心。”
南宮亮想想也是,將心比心,若是將老睚一直封印在結界中,自己也不會願意的,況且赤姓家族有赤修龍的前車之鑑,赤修子不會重蹈覆轍的。
“還有賢兄,”赤修子繼續說着,“我知蚣蝮可能幹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它畢竟是我族聖獸,請不要再以妖獸稱之。”說着,赤修子向南宮亮深深作揖。
對聖獸的崇敬,想必是每一個家族都必須要做到的,南宮亮剛纔在赤修子面前,一直將蚣蝮稱於妖獸,確有不妥之處,於是亦趕忙回禮道:“剛纔確實是我失言了,請赤兄見諒。”
“不打緊,不打緊。”赤修子挽着南宮亮的手,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既然此事以商量妥當,咱們現在就把聖獸重回家族的事情,告訴大家吧。”
“嗯,好。”南宮亮說道。
“還有賢兄。”赤修子回過頭來,“剛纔咱們討論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便好,若是其他族人知道的話,我怕會引來不必要的恐慌,還請忖度。”
南宮亮微微點頭:“我明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當把聖獸蚣蝮被救出的事情告訴了赤族族人之後,大家一片歡欣鼓舞,而南宮亮自然也成了赤族的英雄。當晚,赤修子大排筵宴,一是爲了感謝南宮亮救出聖獸蚣蝮,而第二件事情,卻是爲了給南宮亮餞行。
南宮亮本想再觀察一下蚣蝮,過些時日再走,可是赤修子卻公佈了南宮亮明天會走的消息。
“族人們,讓我們敬我們的英雄一杯!”赤修子揮舞着酒杯,衆族人歡呼雀躍,他將一大杯酒飲盡,才又說道:“明天晌午,我們的竹筏便會靠近海岸了,而南宮亮兄也要離開了。”
衆人一片驚呼,顯然對南宮亮皆有不捨之情。
南宮亮想想也好,等下次竹筏再靠岸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何時,況且被委託的事情也已經辦完,自己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於是他向衆人攤攤手,也喝了一杯酒。
“南宮兄弟,我們捨不得你呀,你再多住些時日吧!”
“是呀,你別走了,我們還沒有好好謝你呢!”
……
“承蒙諸位不棄在下粗鄙。”南宮亮站起身,端起酒杯,衆人也都紛紛站起身來,“謝謝各位對我的照顧,才讓我的傷好得如此快,也謝謝赤兄的救命之恩。只是我思鄉心切,這裡終不是我的去處,我還要哪裡來,歸於哪裡。”
“確實是叨擾南宮亮兄時日繁多,我等皆過意不去。”赤修子亦端起酒杯,“南宮亮兄對我族的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來。族人們,端起酒杯,讓我們以此酒緊記英雄的這一段恩情!”
在衆人的呼喊聲中,一時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衆人盡情歡笑,盡情飲酒,南宮亮心中有事,又兼衆人紛紛敬酒,不一會兒便醉如爛泥,幽會周公去了。
等第二日南宮亮醒來之時,卻已經到了晌午時分,衆人給南宮亮備了些吃食,又備了些銀兩。銀兩南宮亮怎麼也不肯要,只是將吃食收入囊中,竹筏太大,不能靠岸邊太近,於是衆人便爲南宮亮放下一隻小船。
南宮亮一直用眼睛在送行的人羣中尋找,終於在衆人身後,他望見了那俏生生的身影。
“赤兄,在這裡我與你和赤麗奴最熟稔,我想單獨和麗奴告個別。”南宮亮作揖道。
“哎,這小丫頭,昨天聽到你要走了,在屋子裡哭了好一陣呢!”赤修子小聲對南宮亮說着,“她恐怕早就將芳心許與你了,只可惜你與她終是兩路人。”赤修子向人羣中揮着手,大聲喊道:“麗奴,你過來呀,南宮亮兄與你有話要說!”
見赤麗奴久久未過來,南宮亮施開身形,沒幾步便穿梭過人羣,來到赤麗奴身邊。南宮亮將赤麗奴拉到一邊,見她依舊低着頭,雙肩不住顫抖,知她還在抽泣,不由得心中一軟,拉起赤麗奴的手,言道:“別哭了,我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