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之後,傳到京城的消息,便多是死傷數據了。
水災過後,便是瘟疫。
瘟疫還沒有平復,便出現了饑荒。
因爲沒有防備,許多官府糧倉也被水淹,朝廷不從北方運糧下來,以當地的糧食,根本不夠。
而在這些奏摺到之前,戶部已經緊急將北方收上來的那麼一點點夏糧配給了京畿大營和禁衛軍。
求災糧的摺子到達,戶部便道,庫裡已經無糧,不過北方的秋糧馬上要收了,可以將秋糧調用。
皇帝自然是同意的。
而在這個時候,蔡相提出了準備了幾年的茶榷法。
裡面不光說了能給朝廷帶來多少收入,還提到,可以幫助那些災民,不至於讓他們的茶葉賣不出去。
這可是大好事!
皇帝都沒有說退朝和別人商議一下,當朝便同意了。
好在他最後還加了一句,蘇月的茶山不屬於此法範圍。
這個說法倒是也不是突兀而發。
因爲在此之前,福建路也遞上了摺子。
今年福建也是大雨傾盆,雖然多山,不像江西兩湖,直接被湖水給淹沒了,但是河流肆掠,泥石流頻發,少有的田地都被毀了個乾淨。
福建本就是糧食比較少的地方,這次就更加了。
而福建之所以沒有像其他地方那樣,上的摺子裡都是苦水,是因爲,泉州福州的海商們起了大作用。
先是謝珏的謝家船隊大量招人,其條件讓許多沿海邊民拖家帶口的都去應工,那些泥石流爆發之地便少了許多人,減少了許多的傷亡。
然後災情起來後,那謝珏又連同其他海商,包括那番外鉅商一起,帶着自己手下的水手們幫忙救災。
不僅如此,還捐了百萬貫買糧賑災。
所以呢,這福建和別的地方比起來,可要好多了,壓根就沒有到,不茶榷,茶農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皇帝別的事聽不明白,但是事關蘇月和蘇月的內定夫君謝珏的事,那還是智商在線的。
當時便又給那謝珏以義商的名號不說,還又給提了一級虛職,成了從三品。
蔡相得了皇帝的首肯,想着蘇月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少茶山,便也連聲讚歎皇帝乃的明君,同意了此事。
當一年後,他知道蘇月名下的茶山有多少的時候……
當然,這是後話。
其實,皇帝壓根不知道,真正的災情,遠比那些經過修飾的摺子要嚴重得多。
而因爲蔡炳和戶部的私心,朝廷故意的不作爲,還有當地官員爲了自保而做的一些事。
當地的災情之重,便是謝珏等人,看了都心懷悽意。
謝珏雖然早就準備了一些糧食,但是比起那麼大面積的災情,實在是杯水車薪。
只能救一處是一處,活一處是一處。
而且,是專門針對那些地勢偏遠民風彪悍,當地官府無力管轄甚至故意放棄之處。
謝菩薩的名聲在那些地方深入流傳之時。
江西的一些地方,也給雲輕鴻和常柏成立起了生祠。
江西災情嚴重,但是有些地方的官府糧倉是在高地,存糧並未受損。
那些當地官員上報糧倉無糧,不過是想偷偷的將官糧私賣,和那些黑心商人一起,哄擡糧價,藉機謀取暴利。
那些糧倉本極是隱蔽,可是雲輕鴻卻好似能猜到一般,直接讓常柏成帶了五百人,去挑了上饒知縣的私倉,然後當場砍了知縣和那些黑心商人的頭。
在連挑了好幾處,連婺州知府都被抓了後,其他的官員到底是害怕了起來,紛紛老實的開倉放糧。
鄱陽湖那片是沒法子,但是婺州,景德,撫州等地,卻是救了大片的人。
中秋之夜,景德縣外的一處小院裡,雲輕鴻奮筆疾書了一個時辰後,放下了筆,將紙上的墨跡吹乾,裝入信封。
然後走出了房門。
牛枋和常柏成正坐院子裡,手中端着一杯水酒,正在聊天。
見雲輕鴻出來,常柏成笑道:“快來喝一杯,這可是難得的中秋之夜。”
平素都是在京城府裡,看着嫡母和那些兄弟姐妹們做戲,哪有現在的自由自在。
雲輕鴻看着他的笑容,亦笑了一下,走到了常柏成身邊坐下。
皇帝雖然糊塗,接連被蔡相他們糊弄,但是有一樣卻是堅持住了,沒有將常柏成和手下的禁衛軍給調回去。
要不,不說救災之事和後面封倉抓人,他只怕在剛進江西地界之時,就被人給暗殺掉了。
那些人,可真是敢做,僱請了幾十個江湖人士,再鼓動了當地的災民一起,想趁着常柏成分兵而行,只帶了一百多禁衛之時,將他們給阻殺在從兩浙路過來的山道上。
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們還只怕真的中了計。
牛枋給雲輕鴻倒了杯酒,笑道:“是啊,今兒中秋,休息一下也好,咱們將這景德處理完了,剩下的,也就是當地的事了。”
說完,帶了絲冷意笑道:“想來,那些人也不敢再出什麼壞水了。”
“那可難說。”常柏成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道:“他們可囂張了,那上饒知縣一個小小的縣令,也敢指着咱們的鼻子罵,哎,我說雲老弟,你怎麼知道他把糧食藏在那處了?”
上饒知縣藏糧食的地方府衙裡的人都不知道,居然被他們給找到了,當時那臉色……
雲輕鴻淡淡一笑道:“常可知道在山道之時,相助我們的是誰?”
上輩子,工部留存的文檔只有關於水災的相關事情,這些瘟疫災荒之事並沒有提,他不過是憑着在兩浙路的經驗,覺得以上饒的地勢,上饒糧倉不可能全毀。
但是,告訴他地點的,是一封半夜丟進來的信。
那信裡,不光有上饒縣令藏糧的地方,還有其他兩個縣令藏糧食的地方。
而在常柏成殺了一兩人後,其他的人就鬆口了,還有當地人偷偷的來報信。
常柏成愣了一下,撓了下頭道:“那些人啊,若是我沒有估計錯,應該是兩浙路的江湖人士,許是感恩圖報,所以一路護送我們。”
瞅着常柏成像是真不知道,雲輕鴻淡笑了一下,不再問這個問題。
無妨,不管對方是誰,現在這些都是在幫他們。
那麼他也受了這個情。
至於以後……
“雲大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外面衝了進來。
見是跟着他們一起來的那個現在也是從六品官職的進士,常柏成都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來,一起喝酒。”
“哎呀。”那進士衝常柏成跺了下腳,然後對雲輕鴻道:“上頭來旨意了,要咱們回去呢!”
“現在回去?”牛枋不覺叫了一聲。
現在不過是走了三個州,江西可還有大半的地方沒去,現在讓他們回去,那麼,那些被已經被威懾住的地方官吏一定會反撲,那些百姓……
雲輕鴻臉色沉沉,冷冷的哼了一聲。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