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嗤笑,張氏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轉頭就忘了紫蘇給她看的也是不好說出口的病了。
出乎覃初柳的預料,一向脾氣比她壞的紫蘇聽了張氏的話並沒有反駁,反而道,“你說的是,我是嫁不出去了,若是我嫁出去了,誰還給你們看病。”
四兩撥千斤,一句軟趴趴的話,反而讓張氏更加啞口無言。
她只乾笑了幾聲,便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當看到坐在圈椅上笑得開心的覃初柳,張氏突然斜瞪了她一眼,“呦呵,這不是柳柳嗎?剛回家就來看病啊?真是,早前不是哭的挺傷心嗎,現下咋還能笑出來!”
覃初柳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叫早前哭的挺傷心?她什麼時候在張氏面前哭了?
不過單就從張氏的語氣上就能聽出來,她說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我聽說啊,你們去了一趟京城啥也沒撈着就回來了,怪不得要哭呢。這一趟折騰的,指定花了不少錢!”張氏見覃初柳沒啥反應,又補了幾句。
覃初柳有些明白了,她這是在說他們剛回來那晚哭的事情吧。指定是哭的太大聲被旁人聽了去,結果傳到張氏的耳朵裡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花不花錢關你什麼事?”這時候洗過手的紫蘇也走了出來,看到覃初柳很是歡喜,奔過來挽上她的胳膊,語氣很不善地對張氏道。
張氏說她無所謂,但是說柳柳肯定不行!紫蘇是很有原則的。
剛說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趕緊鬆開了覃初柳,有些遲疑地問道,“柳柳,你現下是縣主了,我還能挽着你嗎?”
那晚安冬青回家之後就把覃初柳被封縣主且要嫁人的消息告訴了家裡人,是以紫蘇這個時候纔會有這個反應。
覃初柳“噗嗤”一聲笑了。紫蘇還是那般可愛。她主動上前挽上紫蘇的胳膊,“有什麼不行的,你沒看我在別人眼中都是爲了點兒盤纏都要哭的人嗎,也就你把我的身份想的那麼高。”
張氏完全懵住了。什麼縣主?她們在說什麼?難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人家不是什麼都沒撈着,是撈着了好東西所以回家高興的哭的?
這邊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聊了起來,只張氏還呆呆地站着。過了一會兒,張氏才緩過神來,“你們說的是啥意思,啥縣主?”
不用覃初柳回答,紫蘇就替她說了,“咱們柳柳現下可是皇上親封的縣主了,正三品的。縣太爺見了都得下跪,沒讓你下跪那都是柳柳看在咱們一個村住着的份兒上。”
張氏別的沒聽懂,只一句話聽懂了,縣太爺見了覃初柳都得下跪,那他們這些小老百姓……
張氏頓覺腿軟。若不是及時扶住了牆,只怕就要摔倒。
她看着覃初柳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就這麼扶着牆,離得覃初柳遠遠地,一點一點兒蹭出了醫館。
出了醫館,她撒腿就跑,就跟後面後狼攆她似的。
“哈哈……”覃初柳和紫蘇同時笑了出來。
特別是紫蘇。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跟剛纔看診時的樣子完全不同,就像是兩個人。
“柳柳,我爹說你要成親了?你還這麼小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那男的好還是不好,若是不好你可怎麼辦?”笑過之後。紫蘇拉着覃初柳坐了,手卻始終牽着她的手,有些憂心地說道。
覃初柳把傻蛋就是她要嫁的人,以及傻蛋的身份全都和紫蘇說了。
紫蘇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是四皇子……真是看不出來。往日只覺得他不愛說話。對誰都冷冰冰的,沒想到你以後就要嫁給他了。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個好人。”
紫蘇依然十分不放心,一張細嫩的小臉兒都皺了起來。
覃初柳只覺得自己的心暖暖的。紫蘇對她從來都是全心全意,剛纔和張氏的針鋒相對,現下爲她的未來擔憂,有這樣一個朋友真好。
“哎!我想那麼多也沒用,這婚是皇上賜的,好不好你也得嫁過去。”最後紫蘇長嘆了口氣,十分無奈地說道,“你們一個一個都要成親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咱們可都先說好了,你可不能嫁了人就不理我了。”
“那是自然,遼河郡離安家村又不遠,我隔三差五總要回來一趟的。”被紫蘇這麼一說,覃初柳的情緒也有些低落了,“紫蘇,你剛纔說一個一個都要成親,還有誰要成親啊?”
她原意是不想讓紫蘇繼續糾結她要嫁人這個問題,隨便扯開一個話題,沒想到紫蘇聽了她的話情緒更加低落。
“南燭唄!”紫蘇垂頭嘟着嘴說道,“我奶奶和我娘已經給他相看了好幾個姑娘了,他自己都看不中。今天太爺爺帶着他去了一個老朋友家裡串門,說是串門,其實還是想看媳婦的。這次太爺爺出面,恐怕不管他看不看得中,都要定下來了。”
怪不得今日醫館裡沒見南燭,原來他是相媳婦去了。
覃初柳瞭然地點了點頭,“這不是好事嗎?等你哥給你娶了嫂子,就有兩個人來關心你、照顧你了。”
紫蘇歪頭想了想,好像也是這麼個道理,臉上馬上綻開了笑容。
覃初柳趁機把小禮物拿出來給紫蘇,“在京城的時候沒怎麼逛,這還是在柴陽城買的呢,你看喜歡不?”
紫蘇驚喜地從做工精美的錦袋裡掏出象牙梳,登時眼睛就亮了。
“喜歡喜歡,我就喜歡這樣的小東西。”她伸手在上面撫了撫,又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好像能從上面看出藏寶地圖似的。
終於看夠了,她把梳子遞給覃初柳,“快給我戴上看看好看不。”
覃初柳給她戴上,醫館裡並沒有銅鏡,她便用清水照了照,美的不行。
“你都送我禮物了,我要是不送你也不好。可是我身上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能送你的,要不,我給你診診脈吧。”紫蘇煞有介事地說着,還真的拉着覃初柳去診了脈。
覃初柳原只想哄紫蘇開心,她說診脈她就任她診。可是見到紫蘇的眉頭蹙的越來越緊,她也跟着緊張起來了。
莫不是她身上真有什麼病?
過了一會兒,紫蘇問道,“你的月事準不準?每次肚子痛不痛?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不多準,只第一天會痛一會兒,剩下的幾天就不痛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覃初柳老老實實地回道。
紫蘇又看了看她的氣色,弄得覃初柳更加緊張。
“沒啥大事,左右距離你成親還早呢,現下就給你調理,成親後保你三年生倆!”紫蘇大大咧咧地說道。
說完之後,還起身給覃初柳抓了藥,細細的包好,交待道,“一天熬一副喝,喝完了再來拿就是。”
覃初柳臉早已經紅透了,三年生倆,也虧紫蘇想的出來。
她現在纔多大,過了年也才十五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哪裡就這麼着急生孩子了。
紫蘇看出了她的心思,斜了她一眼無奈地道,“嫁了人你還當是在自己家呢,想幹啥就幹啥。若是你未來的夫君想讓你早點兒生孩子,你還能不生?他想要七個八個的,你難道還能只生一個,難道剩下的那些讓別的女人給他生不成!”
覃初柳嘴角抽了抽,眼前的還是當初那個單純善良的紫蘇嗎?爲什麼她現在說起成親生孩子這些話題臉一點兒也不紅?她也才十四歲啊。
“哎,柳柳,你是不知道現下找我看診的有多多。現下剛早上,還沒上來人。等過一會兒,附近村子的,甚至鎮子上的都有人過來看病呢。我現下也算是名醫了。”紫蘇坐回圈椅裡,好不得意地說道。
覃初柳撇嘴,“名醫不名醫的,你自己說了怎麼算數……”
“神醫?安神醫是在這不?”覃初柳話還沒說完,便有一個四十左右歲的陌生婦人走了進來,眼睛在覃初柳和紫蘇面前掃了一遍,最後直直走向紫蘇。
“你是安神醫是不?我兒媳婦就是在你這裡看好的病,她嫁過來這麼些年,終於懷上孩子了……”
覃初柳目瞪口呆,沒有這麼神吧,剛剛她連名醫都不相信呢,現下直接有人叫紫蘇神醫了,這跨度也太大了些。
婦人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最後才說道重點,“我見好些歲數比我還大的都能懷孩子,我自從二十年前生了老二之後就再沒懷過,神醫你給我瞧瞧,我以後還能懷上不……”
覃初柳覺得十分可笑,可是紫蘇卻十分嚴肅地給婦人診脈,還仔細地問診,覃初柳也收起了笑容。
紫蘇微垂着頭,鬢間一絲亂髮垂了下來,在她細嫩瓷白的臉上來回盪漾,她卻全然未覺,只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她對面的病人身上。
這個樣子的紫蘇,很美。
她不禁想到了沈致遠,現下他在做什麼?在他的記憶裡,指定沒有這樣的紫蘇。也許很多年以後,他的記憶裡只剩下模糊的一道倩影。
那麼紫蘇呢?她剛剛說家裡在給南燭安排親事,那她的親事呢?是家裡人沒來得及給她張羅,還是她自己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