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心使然,覃初柳把老頭兒請進了院子坐了下來,又招呼傻蛋,“傻蛋,家裡來人了,快上茶啊。”
不大一會兒,傻蛋就端着茶走了出來,老頭兒一見傻蛋出來,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
傻蛋把茶壺、茶盞擺好,就勢坐了下來。
老頭兒端着茶盞喝了幾口,眼睛在傻蛋臉上掃了好幾圈兒,看得傻蛋不耐煩地皺起了眉。
覃初柳也發現老頭兒異樣的目光了,輕咳了一聲,客氣地問道,“老爺爺,傻蛋可是有什麼不妥?”
老頭兒嚥了咽口水,艱澀開口道,“傻……這年輕人面相生的好啊,定然是大富大貴的命,只是姻緣啊,有些個坎坷。”
覃初柳一聽就來了精神,沒想到這老頭兒還會算命,“傻蛋的姻緣怎麼坎坷了?是壯年喪妻還是孤獨終老?”
傻蛋和老頭兒都奇怪地看着她,覃初柳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好像,表現地過於興奮和……喜悅了。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老頭兒粗嘎着聲音說道,“小姑娘說的都不對,年輕人最後指不定會抱得美人歸,只是過程有些艱辛。”
“那可有什麼化解之法?”覃初柳很快忘記了剛纔的尷尬,湊近老頭兒急切地問道。
算命的不都是這樣嗎?先說命裡缺啥或者是多少歲有什麼砍兒,化解了就好了。
老頭兒搖了搖頭,“事在人爲,我哪有什麼化解之法。”
若他直接肯定地說有化解之法,覃初柳指定就把他當成神棍了,可是老頭兒說事在人爲,她又覺得裡面有些玄機。
她都能從現代穿越到古代,說不準就真有人能看破天機呢。
這樣想着,覃初柳便壯了壯膽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老爺爺,你也給我看看。”
老頭兒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這才仔仔細細地端詳起覃初柳來,好半晌之後。他才“咦”了一聲,引得覃初柳和傻蛋都好奇地看向他。
“小姑娘面向甚奇,乍看還不覺得,越看越讓人心驚啊。”老頭兒說的玄而又玄,覃初柳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莫非他看出她的來歷了?她有些後悔,剛剛就不應該欠兒欠兒的讓老頭兒給她看。
“怎麼個心驚法?”傻蛋突然冷聲問道。
老頭兒又上上下下看了幾眼,捋了捋潔白的鬍鬚,“不好說,我得給小姑娘摸摸骨才能斷言。”
摸骨?一般不是盲人算命纔會摸骨的嗎?
覃初柳心中生疑,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我看還是算了吧,命由天定,就算是摸出了什麼,這日子不也還是要一天一天過下去嗎。”
“嗯,小姑娘說的在理”。老頭兒捻着鬍鬚點點頭,“好些人就是看不透這點,纔會執着,纔會迷失啊。”說着,眼睛還往傻蛋的身上瞟了幾眼。
傻蛋佯裝沒看見,霍然站起身來走回了屋,不大一會兒就出來了。還把元娘和梅婆子他們都叫了出來。
覃初柳暗罵傻蛋大嘴巴,比安冬青還大嘴巴,這時候把元娘他們叫出來不是添亂嗎。
若這老頭兒說的都是好話還好,若是說什麼有災有難的,元娘他們不得跟着乾着急。
果然,聽老頭兒說覃初柳面相奇特。要摸骨才能算的精準的時候,元娘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柳柳從小就多災多難的,跟着我們受了不少苦,這要是知道癥結在哪裡了,以後也要有個應對不是?”元娘如是說。
梅婆子和戚老頭兒連連點頭。
覃初柳掙扎。“我哪裡受苦了?咱們生活的不是挺好?”
她剛說完,元孃的大手就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哪裡好了,哪裡好了?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去年還傷了頭,差點沒傻了,後來又出了這麼些事兒,你說哪好了?”
覃初柳感覺,若是她再說“挺好”,元娘保準跟她急,於是乎,她只得任由那老頭兒摸骨了。
這老頭兒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兒,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會兒,連耳朵都沒放過,然後沿着脖頸漸漸向下,向下……
覃初柳在心裡默默唸叨,他要是再敢往下,她就一巴掌揮過去,管他年紀有多大,想在她身上吃豆腐,那就是找抽,雖然她身上好像也沒啥豆腐好吃。
還好,那老頭的手摸到鎖骨的位置後,忽然拐了彎兒,順着肩膀往下摸了。
“唉,老大爺,您可悠着點,我閨女右邊胳膊傷了,大夫說碰不得。”元娘見老頭兒的手摸上了覃初柳的胳膊,趕緊出言提醒。
老頭兒點了點頭,兩隻手卻都落在了右胳膊上,從上到下摸了好幾遍,雖然動作很輕,覃初柳還是覺得怪異的很。
終於,右邊胳膊摸過了,左邊胳膊也摸了兩下,老頭兒這才放手,“不錯,小姑娘是個好命的!”
元娘幾個都鬆了口氣,“好在什麼地方?姻緣咋樣?”梅婆子搶先問道。
覃初柳無語,她才十歲就問姻緣是不是早了點兒。
老頭兒笑眯眯地捋了捋鬍鬚,搖頭晃腦地道,“姻緣全看小姑娘自己,若是你想要,”指了指天,“一步登天也不是不能。若是不想,也自會有好姻緣。”
“天”這個詞有些敏|感,覃初柳可不敢往那方面想,就是元娘他們,想到的也不過是身份地位高過他們的人家。
只要姻緣是好的,元娘幾個就高興,非要留老頭兒吃飯,老頭兒說什麼也不肯,又喝了兩盞茶就走了。
老頭兒走後,元娘他們喜滋滋地說起剛纔老頭兒算卦的事兒來,梅婆子突然一拍大腿,“哎呀,這樣神仙般的老人家,說不準是什麼世外高人隱士呢,今日能讓柳柳碰到,真是好運氣。只可惜啊,咱們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
覃初柳這才驚覺,好似。她真的沒問過那老頭兒的姓名……
說起來,老頭兒不過是個過客,卻對覃初柳一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有好的影響。自然也有壞的影響。
好的影響不必說,元娘他們的心情都特別好,每天臉上都掛着笑。
不好的影響嗎,自然是梅婆子和元孃的夜間談話,無論從什麼話題開始的,最後總能落到覃初柳的婚事上,就好象她明天就要嫁人了似的。
覃初柳煩不勝煩,下學了也不願回家,縮在學堂裡面看書躲清靜。
她的腳已經好了,可是傻蛋依然每天在下學的時間來接她。她說了幾次他不聽,她也就不管他了。
開始他只在門外站着等,覃初柳怕他冷,就讓他進屋來,陪她一起看書。
學堂裡除了覃初柳有書。其他人是沒有書的,包括沈致遠。村裡的人能花錢修學堂,肯出束脩已經十分不易了,若是再買書、筆墨紙硯,只怕有的人家根本負擔不起。
一開始,沈致遠只是乾巴巴的講,後來還是覃初柳想出了個好主意。在學堂前方放了一大塊削平了的木板,沈致遠教學生寫字的時候就用木炭在木板上示範,學生在桌子上空比劃。
只不過寫在木板上的字很難擦掉,寫滿之後就要換另外一塊,有些浪費。
覃初柳看了一會兒書,覺得無趣。這本書她已經看過兩遍了,下次去太平鎮,一定要買基本新書回來。
看一邊的傻蛋,直挺挺地坐在那裡,要不是還喘着氣。覃初柳真以爲他就是一座雕塑。
突然想到傻蛋的字來,覃初柳的手有些癢癢了,她好似已經許久沒有練字了。
說來也怪,字那老頭兒算卦之後,她的胳膊好似好了很多,稍稍活動一些也不覺得疼,她現下已經揹着元娘他們用右手做一些輕巧的事兒了。
寫字也應該算是輕巧的事兒吧?
覃初柳捅了捅傻蛋的胳膊,“傻蛋,你給我寫一個字帖吧,以後我就照着你的字練,咋樣?”
她以前覺得傻蛋的字棱角太分明,不適合水一樣的女子。不過覃初柳越來越發現,她好像做不了水一樣的女子,凌厲寫的字好似更適合她。
傻蛋脖子不轉,隻眼珠子往覃初柳臉上瞄,從覃初柳的角度看,那就是十足的不屑啊。
“你什麼意思?不願意就算了,幹什麼這樣看人?”覃初柳火起,也坐直了身子對傻蛋吼。
傻蛋慢慢轉過脖子,看着覃初柳,“我睡落枕了!”
覃初柳先是愣了一下,繼而開懷大笑,捅了捅傻蛋,“會功夫的人也會落枕嗎?”
傻蛋像看白癡一樣看着覃初柳,“誰說會功夫不會落枕?皇帝老子也不要吃飯!”
有道理,覃初柳收了笑,迴歸正題,“字帖你寫還是不寫?”
這一晚上,他們在學堂待到很晚纔回去,傻蛋寫了整整二十張大字二十張小字,每一個字都遒勁有力,賞心悅目。
頭一天睡的晚了,第二天就起不來,左右秧苗有傻蛋澆水通風,也用不到她做什麼,乾脆翻個身再睡一會兒。
這時候,元娘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柳柳,你快起來,跟娘去看看,外面都說圓子不好了。”
不好了?是什麼意思?
覃初柳不及多想,穿上衣裳急急和元娘去了安貴家裡。
因爲張氏的手腕受傷還沒有好,所以她和大海暫時還沒有搬出去。
她們剛進安貴家的院子,就見張氏抱着胳膊伸長了脖子往李氏的屋裡瞅,見元娘和覃初柳來了,重重地朝他們啐了口唾沫,“這可不是你家,你想來就來,也不看看俺們歡迎不歡迎你!”
元娘沒空理她,悶頭就進了李氏的屋子,覃初柳卻站住了腳,回頭瞪着張氏,“沒錯,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所以我們沒賴着不走!”
這是再說張氏明明分家,承諾搬走卻賴着不走了。
張氏氣極,指着覃初柳便要開罵,這時候忽聽李氏撕心裂肺地哭嚎道,“我的兒誒,我苦命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