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句話放在沈致遠身上在適合不過了。
這次的流言,當真是傳的快消失的也快,原因無他,安家村新晉教書先生沈致遠在裡面出力不少。
元娘和覃初柳指使長工扭斷張氏手腕的流言剛剛傳出,沈致遠就動作起來。
他的想法和正常人不同,做事也出人意表,這個時候,他竟然選擇挨家挨戶地去解釋。
安家村不說多大但也絕對不小,挨家挨戶走一遍絕對不是一個小工程,沈致遠就是有這樣的毅力,只一天時間,竟然就把安家村走了一遍。
他是安家村的教書先生,這樣的身份就贏得了村裡人的尊重,再加上他口齒清晰,言之鑿鑿,往往是說到一半,村人已經全然信了他。
沈致遠能做到這樣,覃初柳也十分意外,心裡突然覺得,這個二貨沈致遠其實也沒有那般討厭。
對此,傻蛋卻不以爲然,他只略略用一個字做出了評價,“傻!”
不管如何,流言就這樣消失了,對於覃初柳和元娘來說總歸是好事。
安然平靜地過了幾日,安家村的學堂蓋竣工了。
竣工當日,安家村的孩子們就在學堂裡上了課,聽着隔壁朗朗讀書聲,元孃的也動了心思。
看了看靠在牆上發呆的覃初柳,“柳柳,你手傷了,左右什麼也幹不了,莫不如去學堂跟着讀書,你爹雖然學問好,但畢竟教你的時候短,你多去學學總是有好處的。”
就算元娘不苦口婆心地說,覃初柳也打算去學堂上學的。
現下距離春耕還有些日子,她整日在家無所事事渾身都快長毛了,若是去了學堂,每日還能見到紫蘇。日子也不會那般無趣。
於是,第二日,元娘就扶着覃初柳去了學堂。
沈致遠很高興,歡歡喜喜地給覃初柳安排了座位。還讓元娘放心,他指定會照顧好覃初柳。
覃初柳心裡嘀咕,誰讓你照顧了,她家就在隔壁,下學自會有傻蛋來接她。
學生的束脩可以不交銀子,拿糧食、肉類啥的抵交也可以,村裡大多數人家都是交的糧食,像元娘這樣直接拿着一串錢來交束脩的着實不多。
在學堂門口,元娘把一串兒錢塞給沈致遠,沈致遠卻說什麼也不要。兩個人推搡了好久,眼見屋裡的孩子都好奇地探出腦袋來瞅,沈致遠實在不好意思了,這才勉勉強強地收下。
“您不必如此客氣,我教覃姑娘讀書本來就是應該。收了您的錢,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沈致遠手裡握着錢,有些無措地說道。
誰管他好不好意思,元娘把束脩交了,心裡了了樁事兒,哪裡還有心思和他寒暄,說了幾句就回家了。
學堂裡的孩子都是跟着沈致遠學了幾日的。在沈致遠看來,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基礎,唯有覃初柳是第一次上課,所以他理所應當的認爲覃初柳沒有基礎,應當格外照顧。
而一上午下來,覃初柳的表現着實讓沈致遠驚訝。
他事前並不知道覃初柳讀過書。所以見覃初柳上課的時候漫不經心,還總是發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是伸着脖子和一邊的紫蘇小聲說話。
她這樣的態度着實惹惱了沈致遠,於是沈致遠便叫她起來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他原是想趁着覃初柳回答不上來。讓覃初柳好好聽課的,沒想到覃初柳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語出驚人,給出的答案絕不像是初入學堂的人能想到的。
沈致遠不信邪,又試了幾次,結果每次覃初柳都能給出很精彩的回答。
一次兩次還能說是湊巧,次數多了可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沈致遠心下起了疑,下學之後把覃初柳單獨留了下來。
“覃姑娘之前可有讀過書?”沈致遠肅着臉問道。
覃初柳坐在座位上,一點兒也沒有回答先生的提問應該站起身的自覺,昂着脖子說道,“學生不才,跟着我爹粗粗讀過六七年,我爹走後,我都是自己看書的。”
紫蘇給她說過沈致遠曾經說他只讀過十年書的事情,覃初柳自然知道他是謙虛,不過她答應紫蘇讓他好看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寒磣他的機會。
不過,沈致遠的反應總是那麼出人預料,覃初柳以爲他會不好意思,會臉紅,誰知他竟然恭恭敬敬地向覃初柳拱手行了一禮,嘴裡還叨唸着,“是我有眼無珠了,竟不知覃姑娘啓蒙多年,還想着給覃姑娘下馬威,是我狹隘了,請覃姑娘莫要介懷!”
這下變成覃初柳不知如何反應了,這個沈致遠,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一本正經的,就連道歉也是,倒叫覃初柳的氣勢弱了下來。
覃初柳不說話,沈致遠就躬着身子不起來,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覃初柳敗下陣來。
“先生,是學生沒有說明自己的情況,你講的那些,我已經學過。”覃初柳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
沈致遠站起身來,擰眉想了一會兒,突然嚴肅道,“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南燭幾個也有些基礎,若是從頭開始學,着實浪費時間,我得想出個章程來才行。”
第二天,覃初柳就知道沈致遠想出來的章程是什麼了。
他根據學生的水平,把所有人分成了三撥,一撥是從未讀過書的,一點兒基礎都沒有的孩子,沈致遠上午給他們上課;一撥是早前跟着覃紹維讀過幾天書,識字不多,勉強算是啓過蒙的,沈致遠下午給這些孩子上課。
剩下像覃初柳、南燭、紫蘇他們則劃做了第三撥,晚上上課。
這樣的安排倒很合覃初柳的心意,這樣,等過些天農忙了,也不會耽誤她白天干活。
時光白駒過隙,轉眼三月已近末尾,春耕的時候要到了。
傻蛋作爲家裡唯一年輕力壯的男人,自然要肩負起最繁重的力氣活,戚老頭兒沒種過地,只會趕牛,於是傻蛋和戚老頭兒便搭檔犁地,一個扶犁,一個趕牛,配合的倒也算默契。
覃初柳跟着去看了一回,那全鐵的犁鏵確實好用,無論是質量還是速度,都較木質的犁鏵有提升。
村裡有不少人見到了她家的鐵犁鏵,都眼紅的緊,他們這邊剛犁完地,就有人來借犁鏵借耕牛。
牛是戚老頭兒的,元娘不好做主,犁鏵是覃初柳打的,元娘也不能做主,她乾脆就把難題都推了出去。
戚老頭兒和村裡的人不熟,誰好意思來借牛。
找戚老頭兒的人少,但是找覃初柳的人卻不見少,每日裡都有四五個人來,覃初柳對他們很客氣,卻一點兒不肯鬆口,只用一句話搪塞,“這犁鏵是我借銀子打的,要二十多兩銀子,若是你拿去用壞了,可得照原價賠我。”
二十多兩銀子的犁鏵,誰還敢用?村裡人問一次也就絕了念想。
其實這犁鏵打的時候就只花了個定金,算是毛鐵匠送給她的了。她這樣說,不過就是拒絕這些人的藉口罷了。
不是她小氣,而是不能讓村裡人覺得他們家人都好說話,今日犁鏵借了,若是日後她家又有了好東西,大家都來借,她是不是也要樣樣都借出去?
旱地要犁地,水田也要灌水耙地,春日是凍人不凍水,冰都化了,可是人還是覺不出暖和來。
傻蛋和戚老頭兒光着腳在水田裡耙了三天的地,纔算把四畝多的甸子地耙完了。傻蛋年輕火氣旺,身體倒是無礙,戚老頭兒卻受不住了,一歇下來就病倒了。
覃初柳不敢讓戚老頭兒人再幹重活了,只讓他好好歇着。
戚老頭兒歇着了,覃初柳卻忙了起來,她要給水稻育苗了,這可是個精細的活,若是弄不好,秧苗長的弱了或是根本長不出來,她種水田的想法也就泡湯了。
育苗第一件事就是泡種消毒,現代泡種消毒要撒上些消毒液在種子裡,但是古代沒有,覃初柳便只能隔一段時間翻動一次,儘量讓種子的有害病毒少一些。
泡了種子,就該弄苗牀了,覃初柳按着前世的記憶選土、篩土、澆水,這些一一做好,待種子泡好,便把種子均勻地灑在苗牀上,然後再在上面蓋上一層細土。
做好這些,剩下的就是按時澆水,保持棚子的溫度了。
棚子裡面太黑,又不能把外面的乾草撤了,於是覃初柳便想出了每日陽光最好,天氣最暖的時候,掀開乾草曬曬苗,這樣效果指定沒有用塑料薄膜好,但是除了這樣,覃初柳真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雖然覃初柳都是指揮着傻蛋和元娘忙前忙後的,但是這些天她白日操心育苗的事晚上還要上學,着實是太辛苦了。
終於忙活完了,她也能暫時歇一歇了。
這一日她悠哉地坐在院子裡和隼一起曬太陽,忽聽門外有一個蒼老粗嘎的聲音喚道,“小姑娘,小姑娘,能給老夫口水喝不?”
覃初柳睜開眼睛,尋聲望去,就見院門外站着一個身量和她差不多高的老頭兒,老頭兒鬚髮皆白,看上去竟是比二祖爺爺年紀還要大些。
身量和她差不多高!覃初柳馬上想到了侏儒症,這老頭兒指定是得了侏儒症!